既然对方已经下了战书,那就迎战吧。
夏木繁抬头看向队友,平静地开始布置任务。
“卫国,联系技术科,验猫尸。”
“大虞,搜索草地,寻找可疑脚印。”
“羡兵,不要放过编织袋周边的每一寸土地,看有没有可疑物品,尤其是引燃物、打火机之类。”
“晓玉,整理我们近几年侦破的案子,看看幕后还有什么没挖出来的大人物。”
第204章 花姐
星市动物园熊猫馆发现一具被烧焦的猫尸,若是馆内饲养员发现,只会骂一句晦气,丢到垃圾桶,悄无声息地处理了完事。
可有人提前打电话通知夏木繁,这件事的性质便变了。
——这是恐吓。
很久没有犯罪分子敢于直面挑衅警察,星市公安局高层震怒,立即下令:全体配合特别行动处,一定要将这件事背后的主导者绳之以法。
顾少歧带着省厅刑侦技术中心两名专家,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有了顾少歧的加入,案件侦破得以加速。
这只猫是最普通的狸花猫,毛发为灰黑色,公猫。胃内食物残渣有鸟类骨头,没有猫粮的存在。
——综上判断,是只野猫。
猫被人掐死后淋上汽油烧死,再将尸体装入编织袋中,绑上绳子扔到竹林。
——竹林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系紧编织袋的绳子长约12厘米,内芯为铁丝,外皮为PVC塑料,白色,韧性、强度都不错,为园艺捆绑带。
——凶手可能是园艺工人,也可能是园艺爱好者。
编织袋底部蹭有少量绿色油漆,有拖拽痕迹。
——案发第一现场有新刷的绿色油漆。
竹林发现一组鞋印,足迹分析的结果显示,将编织袋放在竹林的人是一名男性,身高168厘米,体重63公斤,右脚曾经受过伤,走路有些拖沓。
经城北铁栅路苗苗副食店老板回忆,当天上午的确有个戴鸭舌帽、穿暗色夹克衫的年轻人来店里打过电话,挂上电话之后就拎着个蛇皮袋离开了,走路看着有些不太稳当。
最后,技术组专家们在编织袋袋口发现一个完整的指纹。
将这个指纹输入省厅新搭建的信息平台,指纹库很快就显示出一个匹配的人名——桑玉铁。
当这个人的脸出现在计算机屏幕上,冯晓玉瞳孔一缩:“是他?”
顾少歧看向冯晓玉:“你认得这个人?”
冯晓玉点头:“是!我们97年调查蔡子轩失踪案时,破获了一起儿童拐卖团伙,桑玉铁就是那个偷偷抱走蔡子轩,害得这个两岁男孩与父母分别六年之久的拐子。”
人贩子团伙的分工很明确。
有负责牵引家长注意力的,通常为女性,扮演成人畜无害的老妇人、淳朴老实的农村大姐、朴素单纯的女学生,这类人以问路、找人的方式向家长寻求帮助时,善良的家长们会乐意伸出援手。
有负责趁人不备将孩子一把抱走的,通常为年轻男性,面容和善,很容易让孩子产生好感,同时又动作迅速、敏捷,一击得手,立刻将孩子抱到车里。
有负责暴力输出的,俗称打手,通常为成年男性,体型彪悍,性情暴躁,遇到哭闹的孩子、不听话的女性,他们会进行殴打,甚至致残,非常心狠手辣。
有负责外联买家的,以农村妇女居多,也有不少是流窜的打工人员,他们接收被拐来的孩子,然后联系买家把孩子卖出去。
这个桑玉铁,就是那个将孩子抱走的人贩子,看着阳光、干净,笑容很有亲和力,当年将蔡子轩抱走时才17岁,到夏木繁将他抓获时,他已经是团伙中得手率最高的干将。
夏木繁皱眉不语。
这个桑玉铁她印象很深刻,审讯时痛哭流涕,认罪态度十分良好,原以为浪子回头金不换,幡然悔悟重新做人未尝不可。
没想到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恨!
信息中心的同事查看桑玉铁的档案:“被判了四年,在容城监狱,因为狱中表现良好提前释放,上个月刚出来。”
龚卫国气得直咬牙:“刚出来就作乱?看来真是判得太轻了!”
审讯桑玉铁的过程中,孙羡兵全程参与,对他也记忆深刻:“妈的,当时他眼泪鼻涕一起流,恨不得当场跪下来,一边扇自己巴掌一边忏悔,说自己也是年幼无知被人引着走上了歧路。没想到啊,这一放出来就实施报复。”
虞敬看向夏木繁:“夏处,赶紧把这个姓桑的抓起来吧。今天他敢杀猫,明天说不定就能杀人了。”
一直站在夏木繁身旁的顾少歧伸出手,轻轻放在她胳膊上,手心温暖透过衣服传递过来:“木繁,小心些。”
人贩子穷凶极恶,而且很有伪装性。夏木繁这几年捣了不少团伙,招来这伙人的报复,这让顾少歧有些担忧。
这件事情的背后会是桑玉铁一个人吗?顾少歧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他,绝对不是。今天对方抛出来的猫尸恐怕只是一个开始,这是人贩子团伙对夏木繁的警告。
顾少歧的担忧,夏木繁当然明白。
自古邪不胜正,警察岂能被人贩子的威胁而吓倒?
他们敢违法,她就敢抓!
夏木繁腰杆挺直,唇角上扬:“我不怕。”
她的淡定与勇气很快就感染了在场所有人,特别行动处的每个人异口同声:“我们也不怕!”
既然找到了抛猫尸、打电话的主使,夏木繁丝毫犹豫也没有:“卫国,申请拘捕令,立刻将桑玉铁带回来。”
作为刑满释放人员,社区有安置帮教职责,对桑玉铁的行踪非常清楚,因此市局人员很快就将桑玉铁抓捕归案。
被带进审讯室的桑玉铁很坦然。
他似乎早就料到警察会来找他,抬头看着夏木繁,咧嘴一笑:“夏警官,我们又见面了。”
夏木繁看着他,眼神犀利,并没有说话。
桑玉铁杀了一只猫丢在竹林里,又给夏木繁打了个电话,如果仅凭这个要将他送进监狱,恐怕还不够分量。最多就是批评教育几句,关上几天,就能放出去。
所以他才敢如此有恃无恐。
龚卫国冷哼一声:“桑玉铁,和我们再见面,很光荣吗?”
桑玉铁抿了抿唇,脸皮抽了抽。
自从17岁拐走蔡子轩那个两岁的孩子,他在那个人贩子团伙里业务越来越熟练,直到六年之后被夏木繁亲手抓捕。
坐了三年牢,桑玉铁终于重获得自由,可是不到一个月再次被警察带出洗车房,光荣吗?肯定不光荣。
父母早已去世,桑玉铁一个人吃饱全家不愁,原本还有一个组织可以提供点虚假的温暖,但现在团伙被连锅端,他一个人形单影只。
出来之后在社区管理员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找了个洗车的临时工,刚安置下来就被抓,收留他的老板和同事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狗改不了吃屎!”
“还以为他能改好,谁知道又被警察抓,肯定犯了事。”
“看着挺老实,没想到啊……唉。”
言犹在耳,桑玉铁低下头,闷闷地回应:“其实,我也不想的。”
看他老实下来,夏木繁这才问:“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干的?”
桑玉铁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夏木繁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我不知道他是谁。”
夏木繁安静等待着。
桑玉铁等了一下,没有等到夏木繁追问,有些惴惴不安,半天才嗫嚅着说:“真的!我没骗你们。”
夏木繁依然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桑玉铁。
几年不见,桑玉铁变了很多。
他看着有些憔悴,头发短短的,皮肤很粗糙,手上有了厚厚的茧子,曾经阳光灿烂的笑容一去不复返,眼神里多了几分沧桑,看人时视线闪躲,有些瑟缩。
夏木繁长久的沉默,让桑玉铁越发地心中没底,双手交握,刚开始轻松伪装被卸下,他开始紧张。
突然,夏木繁轻声问了一句:“你的腿怎么了?”
就是这一句,陡然击中桑玉铁的心底。
桑玉铁猛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夏木繁,嘴唇有些哆嗦:“你,你在关心我吗?”
夏木繁的视线落在桑玉铁的右腿上,眉头微蹙。
这样的表情落在桑玉铁眼里,被解读成警官的关怀。
心中的委屈喷涌而出,桑玉铁忽然双手抱头,开始哭了起来:“我,我不想做一个人贩子!我在牢里……总是被他们打,他们把我腿打断了,好痛。”
夏木繁半丝同情也没有,冷眼看着他在那里哭诉。
监狱劳改犯也分三六九等,人贩子算是其中的底层,为人所不耻。尤其是像桑玉铁这种看着面善,却哄骗抱走孩子的,往往被教训得最惨。
桑玉铁生得俊秀,武力值不高,再加上人贩子这个罪名,因此在监狱受到狱友的欺负。
等到桑玉铁哭够了,夏木繁问:“你后悔了吗?”
桑玉铁抹了把脸上的泪,哽咽道:“后悔,我后悔死了!我就不该跟着他们去偷孩子。我要是知道坐个牢要受这种罪,我绝对不会去干这个。”
夏木繁再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吗?”
桑玉铁缩了缩脖子,有些犹豫。
夏木繁忽然提高音量:“桑玉铁!你还想进监狱吗?”
桑玉铁吓了一跳,慌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想。”
夏木繁目光似电,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说!”
从桑玉铁下意识的反应来看,他一定是知情人。
不过几句话,桑玉铁原本就脆弱的防线瞬间被击溃,老老实实交代了一切。
“花姐,是花姐!”
“她负责外联买家,好几个人贩子组织都和她联系,拐到孩子之后交给她,她再把孩子卖出去。”
夏木繁与龚卫国交换了一个眼神。
先前捣毁多个人贩子团伙,审讯时他们都提到了“花姐”这个名字,但是花姐很狡猾,从不在人前露脸,谁也没有见过她,因此一直逍遥法外。
没想到,她现在主动跳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