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渊再看向龚卫国:“卫国,你和汪亮一直在盯周耀文,有什么发现?”
龚卫国立刻站起身来:“报告组长,周耀文这几天都是三点一线,在医院、公司、家之间往返,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岳渊看了他一眼,抬起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坐下:“很好,每队都完成了任务,各有发现,现在进入讨论环节。”
龚卫国第一个抢先说话:“据我看,应该是情杀。因为移情别恋,周耀文又不愿意离婚分家产,所以动了杀妻念头。”
其它几个都开始附和。
“是,他与余雅芬交往多年,估计早就想离婚另娶了。”
“他家大业大,离婚得分出一半,肯定不愿意。”
“把儿子打发出去,再支开保姆,那么大的别墅只剩下两人一狗,下手可太方便了。”
“周耀文是学药剂学的,懂药理,知道下什么药能够让人死得悄无声息。他开公司,什么药拿不到?”
“你别说,还幸好王丽霞养了一条狗,不然等周耀文回到家发现尸体,就算有人报警,只要他不同意尸检谁都以为是突发疾病,唉!世上又多一个冤死的鬼。”
岳渊的声音很宏亮,一下子将所有讨论声都压了下去。
“我们警察使命是什么?就是要捍卫安全、维护安定、保障安宁!在我们荟市发生牛奶投毒案,医药公司监管失控、处方用药违规使用,影响恶劣,必须将凶手与涉案人员全部绳之以法!”
一语出,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岳渊,身上的血液开始沸腾。
是啊,捍卫安全、维护安定、保障安宁——这就是我们警察的使命。如此恶劣的投毒案发生在荟市,刑侦大队的每个人都有责任将凶手绳之以法。
“组长,你就交代任务吧。”
“对,你说,我们做!”
“保证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要把涉案人员全部捉拿归案。”
身处其中,夏木繁感觉心脏越跳越快,整个人都热乎起来。她努力挺直腰杆,眸子里似有星光闪耀,认真看着岳渊,不愿意错过他的每一个字。
“龚卫国、汪亮,你们不用再盯周耀文了,你们与许秉文、胡凯一组,全力追查1990年王仁胜夫妻被撞的交通肇事案。郑定贵坐了两年牢,得了一些钱,但对比周耀文的家业来说只是小头。本性贪婪的人,一定会有后续行动。”
“是!”四道声音同时响起。
“谢伟毅、苗靖、徐晓玉,你们跟着我,开始对周耀文医药公司进行调查。所有涉案人员,能够接触到氯铵酮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是!”
岳渊将目光投向夏木繁:“小夏、小孙、小虞,你们三个负责做王丽霞的工作,她最清楚周耀文的情况,希望她能够提供更多线索。”
“是!”夏木繁的声音清脆而充满朝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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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大家开始分头行动。
十月下旬,秋风渐起,树叶泛黄。
夏木繁与孙羡兵、虞敬一起来到学苑佳园。
刚一靠近别墅,豆豆欢乐的“汪汪”声便响了起来。
王丽霞已经出院,在家中休养,见到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很欢喜,将他们迎进屋。红姨倒茶倒水拿水果,态度热情而亲切。
周耀文不在家。
重案组的调查紧锣密鼓,耀文医药公司多名经理被警方传唤,这让周耀文有了危机感,开始频繁活动,根本没有时间在王丽霞面前表演模范丈夫。
夏木繁坐定,豆豆偎在她脚边,冲着她和孙羡兵、虞敬拼命地摇尾巴,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呜声。
【夏夏,你来了!】
【我好想你。】
孙羡兵和虞敬同时笑了起来:“在派出所养了这么久,豆豆看到我们真热情。”
夏木繁坐在沙发上,弯腰揉了揉豆豆的小脑袋:“听话,老实待着,别激动。”
豆豆立马老实下来,一声不吭,连尾巴也不摇了,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专注地盯着夏木繁,仿佛在说:我听话,不激动。
王丽霞脸色有些苍白,说话气力略显不足,眼睑浮肿,看得出来并没有休息好。
红姨拿来一个靠垫,放在王丽霞后腰,轻声道:“你靠着坐,别太累。警察同志来了,有什么苦处都和他们说,啊?”
王丽霞苦笑。
她的苦处能说吗?不能啊。
周耀文威胁她不要意气用事,不要影响到涵涵的前途。不管警察说什么,都不要听、不要信,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若是坐了牢,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王丽霞的软肋是儿子周涵。
为了儿子的前途、名声,她不能亲手将丈夫送进监狱。
夏木繁没有废话,直接上证据。
情人余雅芬的照片、周耀文与余雅芬的通话记录、周耀文为余雅芬转帐、买房的记录……
一件件、一桩桩,若不是重案组出手,还真找不出来。
王丽霞的脸色越来越白。
她曾经怀疑丈夫出轨,但周耀文总以工作忙来推脱,她只能自己骗自己,一直在逃避。
逃不了了!
她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颤抖,从嘴唇到胳膊,再到腿……
直到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牙齿发出的“咯咯”声在耳边扩散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可是她依然什么话也没有说。
夏木繁见她依然对周耀文还有幻想,决定再往她心上添一把火。
“另外,我们调查到撞死你父母的肇事司机郑三贵已经出狱,入狱期间他家盖了两层新楼房,两个孩子安排在镇上一家药厂上班,他在家里种地养鸡,一家人小日子过得和美幸福。”
王丽霞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夏木繁,眼眶通红。
她死死地咬着唇,直到一股血腥味袭入鼻端,直到疼痛感阵阵传来,她才终于找回身体的控制权。
害死父母的凶手不是应该在牢房里改造,此生永远忏悔手上沾了鲜血吗?为什么他过得比以前更好?
卖货车赔钱、坐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钱盖新房?
夏木繁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王丽霞,说话的声音变得低了许多:“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不知道为什么,对上夏木繁那双暗沉的眼眸,王丽霞感觉后背有一股冰冷的寒意席卷而来。为什么她的眼睛里会带着悲悯之意?为什么她的眼睛黑得像要把人吞噬掉?
王丽霞不想听。
她害怕听到更可怕的事情。
——丈夫投毒想要害死她,不仅没有悔意,反而拿儿子的前途未来威胁她不要告发。
——丈夫有了情人,为她花钱为她置业,每天以忙碌为借口不归家,一颗心早就飞到别处。
——害死父亲的凶手已经出狱,一家子过得逍遥无比。
这三件事情叠加在一起,似一座沉重的大山将她压倒。
王丽霞喘不上气。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无法思考。
看着夏木繁那双漂亮灵动的眼睛,王丽霞感觉到无边的恐惧。她有一种预感,接下来夏木繁要说的话,会让她万劫不复。
可是,王丽霞无力阻挡。
此时此刻,她整个人就像是被大海淹没,口鼻都被咸湿的海水堵住,她根本无法动弹,说不出一个字来。
下猛药,治沉疴。
人只有感觉到痛了,才会变。
夏木繁声音很冷静:“郑三贵的妻子姓蒋,是周耀文三姐夫远嫁的堂妹。”
轰!
王丽霞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猛地后仰,倒在沙发上。
红姨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她抱住,颤声叫了起来:“丽霞!丽霞!”
孙羡兵、虞敬如坐针毡。
怎么搞的?夏木繁也不铺垫一下,就把所有证据都甩在王丽霞眼前,她大病初愈,承受不住啊。
夏木繁眯了眯眼,依旧坐得稳稳当当。
王丽霞这一生被保护得太好,沉醉在自己编织的谎言里,不愿意面对现实。
父母因为她而死,丈夫出轨却不敢面对,哪怕被投毒了还想维持表面的和平,这样固执、冷漠的人,就该让她痛一痛。
王丽霞面如金纸,软倒在红姨怀中,可是却并没有昏迷,一双眼睛睁得很大,眼里是深渊般的绝望。
王丽霞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夏木繁,没有说话。
见她神智清醒,虞敬略松了一口气,放柔和了语气:“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救护车?”
王丽霞没有说话。
无边的疲惫感涌上来,她缓缓摇头。
王丽霞一颗心仿佛撕裂了一般地疼痛,事实摆在眼前,她无力反驳。
警察同志上门来,摆事实、讲证据,王丽霞再也没办法自我欺骗,被迫面对现实。
周耀文与郑三贵是亲戚。
郑三贵撞人致死坐了牢,可是他发了财。
什么酒后驾车肇事、卖车赔偿、请求家属谅解,一切都是预先安排。
五分钟之后,王丽霞突然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
声音清脆无比,可是她丝毫察觉不到疼痛,又继续抽了自己两巴掌。
啪!啪!
红姨慌忙拦住:“孩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