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霞想骂周耀文,可是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
深深的悔恨涌上来,她无法原谅自己。
是她引狼入室,是她死去活来地非要嫁给周耀文,是她明里暗里求父母帮周耀文创业。
是她把家底全告诉了周耀文,是她将家里大事小事都告诉周耀文:爸妈什么时候喜欢散步,平时几点出门,走哪条路……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可是,世上难买后悔药。
王丽霞只能将这份深深的悔恨藏在心里,化为对周耀文的仇恨。
——把他抓起来,把他枪毙,让他去死!让他到阴曹地府去向爸妈认罪求饶!
因为愤怒,王丽霞表现出了惊人的行动力。
她请来省里最有名的律师打离婚公司,起诉丈夫婚内出轨、投毒杀妻。
她将别墅钥匙更换,将周耀文拒之门外。
她给儿子打越洋电话,将前后经过详详细细地告知儿子。周涵由姥姥、姥爷抚养成人,与他们感情深厚,无条件支持母亲离婚,并第一时间回国,成为王丽霞最坚强的后盾。
与此同时,重案组的调查渐渐深入,取得越来越多的证据。
第18章 控诉
世上没有完美犯罪。
做过,就会留下痕迹。
郑三贵被请进公安局刑侦大队,他的腿脚开始哆嗦,身穿制服的岳渊刚问了几句话,证据还没亮出来,他便心虚地叫了起来:“我不是,我没有……”
郑三贵是名非常谨慎的货车司机,七年跑荟市到省城的线路,从来没有发生过事故。要不是因为妻子病重需要一大笔钱,他绝对不可能接下这件丧良心的事。
周耀文那边一再向他保证,所有赔偿金他出,保证家属和解,不让他蹲监狱,可是没想到最后王丽霞怎么也不肯谅解,郑三贵还是判了三年刑期。
监狱改造三年,是他恶梦的开始。
他本就是个胆小的人,天天和那些凶悍的犯罪分子住在一起,挨打挨骂被排挤是常态,再加上狱警个个严肃端正、严格要求,郑三贵提心吊胆过了三年,留下了一见到穿囚服、警服的人就打哆嗦的毛病。
刑侦大队审讯室里,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仿佛张开巨口的猛兽,引出郑三贵内心的恐惧。再一看到岳渊那张黑脸,整个人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岳渊审讯经验丰富,一看他心虚胆怯的模样,立马一拍桌子,大吼一声:“郑三贵,你给我老实交代!”
吼声在审讯室里回响,震得郑三贵耳朵发聋。
郑三贵吓得一个哆嗦,心理阴影将他整个人笼罩,哪里还敢有丝毫隐瞒,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把自己怎么和周耀文私下见面,怎么拿了他十万块巨款,怎么喝酒壮胆撞死王仁胜夫妻……
坐在一旁负责笔录的许秉文与胡凯交换了一个眼神,略有些无奈。
先前以为郑三贵拿钱撞死人,又坐了三年牢,心理意志一定强悍无比,因此重案组才一直强调证据的重要性,准备和他打一场硬仗,努力将他的罪名牢牢钉死。哪知道这人意志如此薄弱,岳组长不过一声吼,立马把他精神防线易攻破。
早知道是这样,第一时间把他抓起来审问好了,何必绕着弯子找证据?
岳渊却没有大意,仔细询问所有细节,避免未来翻供可能。
——怎么拿的钱?现金还是转账?
——除了周耀文还有谁参与其中?
——货车卖给了谁?赔偿金是否到位?钱都花在哪里?
——孩子上班是谁安排的?有谁能够证明?
——监狱表现怎样?有没有和狱友交流过肇事过程?
……
郑三贵被问得汗流浃背,挤牙膏一样问一点说一点,但一点假话都不敢再说,全程表现得老老实实。
他知道,自己难逃法律制裁,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牢狱之灾。
可是,他不敢不说,不敢抗拒。
绿色警服的胳膊上那金色警徽闪着神圣威严之光,让他心惊胆颤。做下了那样的恶事,担惊受怕这么多年,现在终于说出来,郑三贵反而长吁了一口气。
从此,他安心了。
将郑三贵逮捕归案,岳渊看着他签字的笔录,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周耀文每一次与他的交流细节。
岳渊冷笑一声:“签发逮捕令,周耀文躲不过了。”
而另一边,周耀文惶恐不安。
市公安局派出专案组进驻医药公司,对氯铵酮药品的生产、监管、销售进行全面清查。所有能够接触到氯铵酮的人员全都进行仔细盘查,要求所有对账单都必须清晰明了、无修改痕迹。
原料生产、产品数量、入库数量、销售数量、剩余数量……
这世上就怕认真二字。
只要认真调查,前后数量对照,很快专案组便发现——六支氯铵酮凭空消失。
周耀文知道,再继续挖下去,自己肯定会被底下人供出来。
他虽然是公司老总,虽然是亲戚,但性命攸关,谁也不可能为了保全他而自己背锅。他原本打算收买其中一个顶罪,但没有人接他的钱,一个一个苦笑着躲开:“周总,我有家有口,可不能为了你去蹲监狱。”
情人余雅芬原本是他的避风港湾、温柔解语花,可是知道他被警察调查,立刻变了脸色,打掉肚子里的孩子,急急与他撇清关系,慌着转移手中现金与存款,生怕被他拿走。
王丽霞起诉离婚,请求进行财产保全,并要求收回所有对情人余雅芬的赠与。
这一招釜底抽薪,让周耀文腹背受敌。
——就算他想让人抵罪,就算他想活动活动,也拿不出来钱了!
在重案组捉拿周耀文归案之前,周耀文回到别墅负荆请罪。
他想再挣扎一下,以妻儿对他的情分为赌注,求一个法外开恩。
——只要王丽霞不追究,或许死罪可免。
周耀文站在别墅门口,豆豆狂吠不止。
“汪!汪汪!”
它的吠叫声里,满满都是驱赶之意。
被狗嫌弃?周耀文根本没有想到自己也有如此落魄的一天。
他不敢训斥,只能提高音量喊话:“丽霞,我知道错了,求你见见我吧,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喊了半个小时,别墅门终于打开。
周涵走过来开的门。
见到意气风发、年少俊朗的儿子,周耀文有些眼热,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楚涌上心头。这是自己的儿子、血脉的延续,被他姥姥、姥爷教养得非常好,懂礼貌、会读书、有思想,即使出国留学依然坚持说学成之后一定会回来孝顺父母,将医药公司做大做强。
这么好的儿子,自己怎么就没有珍惜呢?
周涵冷着脸,站在周耀文面前高了足足一个头。他遗传了王丽霞一家的高个子基因,模样也与姥爷长得很像。或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周耀文下意识地回避、冷落。
周耀文有些激动地看着儿子:“涵涵,你回来了?以前是我做错了事,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好好弥补你和你妈妈。你劝劝你妈,不要再闹了,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吧。”
不等周涵开口说话,周耀文急急地许诺:“你放心,耀文医药公司我交给你,随时可以更换法人代表。你学的是药剂学,正好子承父业。家里的所有财产,包括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和你妈,我只求一点,看在我是你爸爸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周涵看着父亲。
半年不见,他苍老了许多。
周耀文穿衣打扮很讲究,可是今天,他西服皱巴巴的,头发乱糟糟的,散发着一股腌菜气息,似乎有几天没有洗澡。
周涵的心里一阵热一阵冷,他有很多话想要说,但却一个字也没有讲,转身往屋里走去。
他从小就在姥姥姥爷身边长大,姥姥抱着他讲故事,姥爷手把手教他写字,他们慈爱、温和、文雅,让他的童年充满温馨与爱。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周耀文总是忙工作,平时很少管他。不过母亲非常依恋父亲,总是说他工作不容易,说他非常优秀努力,让他成为像父亲那样的人。
在这样的家庭影响下,周涵非常崇拜父亲。
可是现在,榜样崩塌。
父亲竟是一个借助岳家实力上位、反过来害死岳父岳母的无耻小人。
他在母亲的牛奶里投毒,试图害死母亲。
如果不是自己身在国外,他会不会丧心病狂要把自己也害死算数?
细思极恐。
永不原谅。
周耀文跟在周涵身后进到别墅,心头渐渐升起了希望。
至少,儿子并没有骂他。
至少,王丽霞还愿意见他。
王丽霞坐在客厅沙发主位,冷冷地看着他。
周耀文一见到她,“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开始卖起惨来。
“丽霞,我错了!我真是猪油蒙了心,错把鱼目当珍珠。放着你这么好的妻子不要,怎么就被那个姓余的蛊惑?”
“余雅芬抓住我行贿的证据,要挟我娶她。我知道你对我恩情义重,肯定不会离婚,一时之间害怕,这才往你牛奶里放了麻醉剂。我没想过要害死你的!我只是想让你病倒,再借照顾你的机会哄你把离婚协议签了,等我把行贿证据拿到手再把余雅芬踹了和你复婚。都是那个姓余的害人,我最爱的人还是你啊。”
王丽霞稳稳坐着,看着周耀文在自己面前表演。
悔恨再一次席卷而来。
就是这么个东西,自己就为了这么个东西害死了父母!
王丽霞站起身来,抬手就是一下。
“啪!”
“啪!”
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光。
“忘恩负义的东西!”
周耀文生生受了这两个耳光,沉默不语,不敢为自己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