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抬眼,望向周清南的背影,还有几分心有余悸。
背后,陆岩已经提步跟上,经过程菲时瞥了她一眼,冷冷吐出三个字:“没眼光。”
程菲:?
程菲一头雾水,最终只能抬手挠挠脑袋,茫然地目送二人组离去。
夜色转深,斑斓灯光照亮整座滨港。
黑色越野车在马路上飞驰。
驾驶室里,陆岩一言不发地开着车。
周清南神色冷峻地坐在后座,一双大长腿随意交叠,眉眼低垂,正把玩着掌心里的小玩意儿。
这东西十分小巧,三角形的卡片样式,明黄底色上写着一些梵文和汉字,看着像枚护身符。
陆岩余光一瞥,看见周清南手里的玩意儿,不禁有些诧异,心想,刚才老板不是专程等在那儿还人姑娘东西么?这护身符怎么还了半天,还在老板手里。
陆岩暗自琢磨着,说:“老板,那女孩儿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看不上咱们这种人也正常。你想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须臾,周清南收起护身符,闭眼捏了捏眉心:“陆岩。”
“嗯?”
“少他妈看点儿言情小说。”周清南说,“我今天心情一般,当心挨揍。”
陆岩:“……哦。”
第10章
从锦泰饭店出来之后,程菲直奔地铁站而去。
上地铁,下地铁,再从地铁站步行回家。一路上都提心吊胆。
也不怪程菲这么杯弓蛇影。实在是因为今晚发生的事太过尴尬,她真的很害怕那个姓周的黑老大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安排几个小弟来把她捶一顿。
晚上九点多,程母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正拿毛巾擦着头发,忽然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砰砰砰,砰砰砰,声响混乱而急促。
程母眸光微动,走到大门口,透过猫眼往外一瞧,紧接着便开了门。
随着大门开启,一阵旋风席卷而入。
楼道里的纤细人影横冲直撞地杀进来,然后反身甩手,又将防盗门“邦”的声给重重关上。
还好,总算是平安回来了。
呼!
程菲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放松,背靠门板闭上眼,腮帮鼓鼓地吐出一口气来。
“你这是干嘛。”程母见女儿这副状貌,又是狐疑又是好笑,“后面有鬼在追你呀?”
程菲卡壳半秒,不知道怎么跟母上解释,只能清清嗓子,瞎掰道,“哦,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附近职高打群架的了,所以我当然得跑快点,拳脚无眼,万一被误伤呢。”
这番话说完的同时,程菲已经换好拖鞋,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喝。
平谷区这片有两个职高,在里面念书的学生几乎都是些成绩不好又有点叛逆的问题少年。
程母没怀疑,只随口说:“这些小孩子也真是,正是念书的年纪不知道好好学习。”
程菲喝着水没敢多说。
“刚才你张阿姨给我打了个电话。”
程母又想起什么,边说边弯下腰,脑袋一侧,让深棕色的微卷湿发垂落下来,拿干毛巾一把裹住,拧几圈,盘至头顶,神情间流露出一丝骄傲和喜悦,“说她问过那个男孩子了,人家对你满意得很,说你长得漂亮朴实真诚心地善良,性格也很好相处,都把你夸天上去了。”
程菲闻言却只觉得好笑又无奈,回程母说:“就只是一起吃了顿饭,总共相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个钟头,居然能看出我‘朴实真诚心地善良’?”
“这说明人男孩儿有一双慧眼,慧眼识珠,看人准呀。”程母自幼就宝贝这个闺女,将程菲视作自己最大的骄傲,“你从小就成绩拔尖品学兼优,依我看,那男孩子有这种眼光,人估计也差不到哪里去。”
程菲噗嗤一声,斜眼看她家亲爱的母上,“人家这叫糖衣炮弹,几炮轰下来就让你晕头转向了。”
程母端详着自家闺女的脸色,扬扬眉,“看你这意思,你是觉得吴旭不行?”
“没有啊,他挺好的。”程菲把水杯放回餐桌上。
程母闻言,眼底霎时亮起两道光,正要继续说什么,却又听见程菲轻描淡写地补充,“我觉得可以当朋友。”
程母不解,轻皱眉头问:“就只是当朋友?”
“对呀。”程菲说。
程母:“你是不喜欢那个小伙子?哎呀,难得遇上一个你觉得还不错的,先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处着处着没准儿就喜欢了呢。”
“妈,我现在工作那么忙,成天都在担心能不能顺利转正。”程菲一脸的头疼样,“哪来的时间和精力去接触一个完全不来电的人。”
程母嘴唇蠕动了两下,貌似还想继续劝说。
“打住。”这头的程菲看出母上意图,连忙抬手比划了一个“暂停”手势,笑眯眯,抬手拍拍程母的肩膀,“妈,你的女儿你最了解,不用白费口舌了。”
程母:“……”
程母无语,知道这宝贝闺女犟得很,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能笑骂她一声,“你这么挑剔,我倒要看看,你将来能给我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回来。”
程菲没闲工夫再和母上大人扯。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后颈,含糊道:“行了妈,你让我去见面我见了,要我给张阿姨面子我也给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早点休息哈。”
说完,她朝程母促狭地眨眨眼,扑过去照着程母的脸蛋啵唧一口,转身回了房间。
当,房门关上。
程母站在原地,满脸都是大写的无语。
这时,程父程国礼从卧室里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转出来,走到妻子身边略弯腰,凑她耳边打趣儿道:“早跟你说别瞎折腾,看吧,又白忙活一场。”
“你以为我想折腾。”程母蒋兰瞪丈夫一眼,稍停顿,又沉沉地叹出一口气,“那天我给闺女收拾屋,发现她居然还留着那张照片。”
程国礼一时没反应过来,迷茫:“什么照片?”
蒋兰看着程国礼,眼神复杂,不发一语。
程国礼怔愣几秒回过神,恍然大悟:“哦。你说跟那个小男娃娃的照片呀?”说到这里,他笑了下,浑不在意地一摆手,“我以为你在紧张什么呢。二十年前的老照片,留下就留下了呗,谁小时候没个童年玩伴。”
蒋兰眉宇间却仍有几分忧色,道:“你是不知道,菲菲小时候成天跟我说,长大以后一定要嫁给她的小哥哥。”说到这里,她脸色沉几分,声音也跟着低下去,“那孩子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绝不可能接受。”
程国礼:“小孩子说的话能当真?我小时候还成天嚷着要登月呢。”
蒋兰:“如果她不是还念着那个男孩子,怎么从来不恋爱?”
程国礼:“当然是还没遇上合适的。咱闺女又不是大龄剩女,你着什么急。”
蒋兰:“你懂什么。我是怕她钻牛角尖,防患于未然。”
“好吧。可是你换个角度想,”程国礼耐着性子开解,“就算菲菲真的还记着那男孩子,又能怎么样?失散断联了十几年,她上哪儿去找人家?你的担心根本就没任何意义。”
蒋兰却幽幽叹了一声气,道,“缘分这种事,谁说得请。”
程菲知道她爹妈这会儿正在客厅里说她坏话,但她懒得在意。
事实上,打从程菲大学毕业的第一天开始,蒋兰就奋斗在了鼓励自家闺女“接触异性,谈谈恋爱”的道路上。几年下来,蒋兰联合亲朋好友给程菲介绍的对象足有六七个,结果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
久而久之,蒋兰的朋友圈里就流传起了一个说法,说程家这个小姑娘眼高于顶,挑得不得了。
程菲没管客厅里心思各异的父母,拿起睡衣睡裤进浴室洗澡,嘴上哼着小曲儿,手上还打着节拍。
蒋兰余光一瞥,看见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抬手捏眉心,彻底沉默。
浴室里热气氤氲。
暖暖的水流洗去整日疲乏,暖暖的,好舒服。
澡洗完,程菲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回到卧室,准备刷会儿微博就睡觉。
她洗澡时有听歌的习惯,手机往往随手放在置物架上,因此每天洗完澡,程菲都会拿干纸巾把手机仔细地擦拭一遍。
程菲拆下了手机壳。
正拿纸巾擦着手机的背面机身,发觉不对劲,整张白皙的脸蛋顿时皱成一团——她的发财符呢?平时都是塞在手机壳里,怎么不见了?
程菲有点慌。见手机壳里没有,便又光着脚跳下床,冲过去拿起今天背的挎包一通翻找,仍旧一无所获。
程菲揪了揪头发。
三年前的春节,年过八十的程奶奶听说萧山灵验,便不远千里专程去了一趟萧山太公顶,请来一枚发财符,作为送给财迷小孙女的新年礼物。
不幸的是,就在送完这份新年礼物的第二个月,老人便突发脑溢血驾鹤西去。
那枚发财符,可以算作程奶奶留给程菲的遗物,她十分珍惜。三年来随身携带,几乎没有片刻离手。
怎么会不见了?
掉在了什么地方?
程菲焦急又烦躁,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过了会让,她颓丧地往床上一趴,给温舒唯发消息。
程菲:好烦啊,我的发财符好像丢了。
程菲:痛哭抓狂.jpg
手机那端,温舒唯几乎是秒回。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就是你奶奶送你那个发财符吗?
程菲:嗯。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别着急,会不会是落在公司里了?你明天上班的时候过去看看。
程菲:我昨天下班之后在网约车上都还摸过发财符,不会在公司。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那会不会是被相亲哥捡到了?你们晚上不是一起吃饭了吗。
程菲:那位小哥对我挺有好感,他要是捡到了我的发财符,肯定马上就会跟我联系。所以他捡到的可能性也不大。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这样啊……
注定要暴富的小温同学:我明晚争取早点下班,陪你再去一趟你相亲的饭店找找?
程菲:不用,要找的话我自己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