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子“哦”了一声:“那您是从杭州过来?”
“不是。”他把地钉稳稳地打进去,“我一直在这儿。”
小伙子眼皮抬了抬,有点惊讶:“工作啊?”
“嗯。”周序霆笑了笑,“女朋友过来,带她逛逛。”
乔初意插不进话,索性开了袋薯片,一边吃,一边听他俩天南海北地聊。
小伙子是从四川自驾游,先进甘肃,一路向西北到阿勒泰边境,再往南边来的,正好一圈绕回甘肃,路上还能经过青海,看看那几个盐湖。
“都怪没提前做好功课,现在北疆已经冬天了,去赛里木湖那天正好下雪,草早就没了不说,湖面还结冰,啥也看不着,就剩冷了,差点给我媳妇儿摔一跤。”小伙子叹了一声,偷瞄一眼不远处的自己的帐篷,压低嗓音,“这不,媳妇儿一路都没给好脸色。”
乔初意强忍住笑。
听说四川男人怕老婆,可算见识到了。怪不得跑出来找人搭讪。
“北疆七八月份比较合适。”周序霆浅浅笑着说,手里活也没停,“现在确实不太行了,不过可以滑雪。”
乔初意眨眨眼:“那你怎么不带我去滑雪?”
“想滑雪?”男人勾唇看过来。
乔初意猛点头:“嗯!”
周序霆毫不留情:“先把你四肢练协调了,再说。”
“……”哼!
他也不光惹她生气,随后耐心地解释:“滑雪不是普通运动,危险系数高,你要是没点儿基础,说不定下了雪场就进骨科,知道不小笨蛋?”
乔初意努了努嘴:“好吧。”
“你女朋友脾气真好啊。”小伙子感叹道,“我要这样跟我媳妇儿说话,今晚直接睡草地。”
“周序霆,我生气了。”乔初意现学现卖,指着他命令,“你跟他一起睡草地。”
“行啊。”男人满不在乎地笑,“晚上别叫冷,别求我抱。”
小伙子跟着笑起来。
但紧接着笑容一僵,帐篷那儿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曹永!你给我过来!饭又做不熟啦!”
“我媳妇儿叫我。”他一激灵窜起来,像个火箭
铱驊
要发射出去。
周序霆叫住他:“等等。”
小伙子转回身。
周序霆从推车里拿了三袋方便面,给乔初意让她递一下:“高原煮不了米饭,吃这个吧。”
小伙子目光抖了抖,感动溢于言表:“谢了兄弟。”
乔初意托腮望着周序霆,眼睛里满满的光。
他望过来,笑了笑:“怎么了?”
乔初意两手捧着脸颊,笑嘻嘻:“没什么。”
周序霆叫了句小傻子,继续充气垫床。
乔初意看着他许久,都没能挪开目光。
有一种人是越相处,越了解,就陷得越深。
他的魅力在骨子里,在每一句话,在举手投足间那些下意识的行为里,总是正正好好,能勾起她心尖的颤动。
以前她总给自己定义,喜欢性格柔和,像阳春白雪般温文尔雅的男人。
沈博曕就是那样的男人,可她不喜欢。
到现在才知道,喜欢一个人并不因为他是怎样的人,有没有符合自己的预想。
只是恰好喜欢了,所有标准都因他而改变。
太阳落山后越来越冷,大家全都进了帐篷。
乔初意拥着被子躺在角落,用手机看了会儿小说,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中途醒了一次,发现在周序霆怀里,扭了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又睡着。
直到断断续续第四次转醒,耳朵旁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一一。”
乔初意闭眼嘟哝着:“唔……”
“起得来吗?”他问她。
乔初意奋力掀了掀眼皮,黑暗中看见一双又亮又深的眸:“干嘛?”
周序霆笑着捏捏她脸颊:“看不看银河?”
前一秒脑子还懵懵的,听见这话,乔初意瞬间猛醒过来。
周序霆被她激动的小模样逗笑,把压在被子上的羽绒服拿过来,披在她肩头:“外面冷,穿好。”
乔初意看着他身上的皮夹克:“你怎么不穿羽绒服?”
帮她拉好拉链,周序霆满不在乎地勾着唇:“我皮厚,不冷。”
乔初意抬手戳戳他脸,假装惊讶地“哇”一声:“真的好厚。”
“学坏了?”周序霆捉住她手,拉到怀里亲,“骂人不带脏字儿的?”
乔初意倒在他怀里动不了,讨好地笑:“我要看银河……”
“嗯。”他双臂收得更紧,“求我。”
乔初意没骨气地眨眼卖乖:“求求你。”
周序霆眉一挑,表情痞得不行:“求谁?叫人。”
三个字到了嘴边,乔初意忽然灵光一闪,软乎乎地开口:“哥,哥。”
等着看周序霆精彩的表情,可她什么都没看到。
男人毫不迟疑地压下来,惩罚她使坏的唇。
帐篷帘子还没开,周序霆肆无忌惮地将她拽回气垫床里。没一会儿,她整个人被揉得水汪汪,呼吸颤抖,眼睫也颤抖,委屈巴巴的:“我要看银河……”
“行,看银河。”周序霆闷声笑了,转过去拉开帐篷。
冷风瞬间灌进来,乔初意下意识缩紧脖子。
而周序霆皱了皱眉,把白天的大围巾也罩在她头顶,从额头到脖子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乔初意把围巾往下拽拽,露出口鼻:“像不像村姑?”
男人笑了,往帐篷前垫了两张防潮垫:“管呢,没人看你。”
换了别的男人肯定会说点好听的话来哄,村姑也给夸成仙女下凡。
果然不能对他这张嘴有所期待,乔初意撇撇唇,挨着他坐到防潮垫上。
仰起头,漆黑夜空上倒悬着一条由无数星星涌成的河流,恍惚又像一条彩色光带,横贯天地。乔初意呆呆望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撼将大脑都冲击成空白。
“周序霆,我是不是在做梦啊?”她无意识地张开嘴巴。
“嗯。”男人笑着看她一眼,搂过来些,轻轻捋开她脸颊边的头发,“也许是梦,但不会醒。”
乔初意看着星空,而他一直看着她,眼底汹涌着浓烈而深邃的光,好像是从遥远的过去,跋山涉水,一路蜿蜒到此刻的光。
好像真正在做梦的,是他。
“周序霆。”她托腮望着画一般的银河,幽幽地开口,“我要永远记得现在。”
他目光微颤,低下头,轻柔嗓音渗入她头顶丝丝缕缕的秀发:“我也会永远记得。”
最后她躺在他大腿上,就这样枕着满目银河,缓缓睡过去。
直到天光乍现,又看了一场绝美日出。
第二天,乔初意几乎是在车上睡过去的,下午到库车,吃了顿心心念念的大肉串,和库车的特色大馕,周序霆带着她游荡在热斯坦街,买了几条漂亮的披肩和花头巾。
中转歇息一晚后,继续往南,踏上传说中的沙漠公路。
乔初意对于沙漠的认知还停留在地理书上的只言片语,印象中除了一望无际的漫漫黄沙,还有神秘而浪漫的古楼兰国。
周序霆告诉她,这条路的终点若羌,就是楼兰国旧址。
昨晚休息得好,她一路都很精神。
从塔里木盆地的边缘到中心,本就稀疏的绿色植被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辽远的沙漠,和明显变得干燥的空气。
第一次亲眼看到沙漠,乔初意趴在车窗前,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真的好漂亮啊。”她一边拿手机拍,一边感叹,“周序霆,这里怎么这么漂亮……”
似乎每到这种时候,她都会习惯性把他的名字挂在嘴边。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宠溺浅浅地勾上唇角。
满目干净的浅黄色,几乎没有任何杂质,沙丘上一层层整齐的纹路像海浪一样蔓延开来。
乔初意激动得想给室友们发照片,结果没网,只好悻悻作罢。
最初一切都很顺利,周序霆慢慢开着,她慢慢看风景,一整天的时间也不着急。
可后来突然起了大风。
乔初意看见沙尘被风卷起来,在路面叠上一层又一层,风大的时候连面前的路也看不清。
周序霆没怎么减速,但之前见过的另外几辆自驾游车已经远远落后,不见踪影。
漫天黄沙中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公路,仿佛也只有他们一辆车,两个人,乔初意觉得有点害怕,转头看向周序霆。
他兀自气定神闲地开着车,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事儿,这里路况我熟。”他分出一只手握住她,“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起风,看不见什么风景了。”
乔初意望着前方比大雾还要迷蒙的沙尘:“这里经常会起风吗?”
“嗯。”周序霆轻轻揉捏她紧张的手指,“新疆的风本来就大,这儿又是沙漠,一起风就容易沙尘暴。”
似乎怕吓到她,语气轻松地摸了摸她的头:“走完这段就好了,不算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