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宥余光看见这一幕,觉得妻子这个表情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了。手指痒痒的,想捏捏她的脸,但又怕自己单手开车会吓着她,安慰道,“只是晚上看起来窄,不用担心的。”
祝熙语并没有被这话安慰到,都说生活越幸福的人越惜命,确实是这样。由于她太紧张,车停下的时候她才发现由于自己太紧绷,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浑身都是酸的。
韩宥将人从副驾驶捞到自己怀里,帮她四处按按缓解。按着按着车里的空气就开始升温,祝熙语按住韩宥不怀好意试图往上攀的手,“我好了,咱们下去吧,这里怎么看星星。”
“好。”韩宥托着祝熙语的后腰用力,垂眸看向她的唇,暗示意味很明显,退让的筹码是什么。
祝熙语抿抿唇,微抬下巴,抬起的瞬间就被人衔住。不是祝熙语以为的情到浓处的水到渠成、缱绻缠绵,韩宥贴上之后就直接强硬地撬开了她的齿关,攻城略地般肆意逡巡他的领土,喉头滚动,极尽可能地索取爱人的甜蜜。
坚实的臂膀将祝熙语困在他的怀里,祝熙语只能被动地仰头承受,她的呼吸里全是韩宥的气息,清冽的、霸道的。
随着韩嘉珩长大,韩宥的攻击性也开始稳步回温,尤其是在上韩村这段时间,祝熙语几乎被韩宥按着再温习了一遍新婚生活。每次复刻的时候,韩宥的兴奋和霸道都非常明显。
祝熙语原以为他是转性变得温柔了,但没想到过去那年只是碍于她身体的克制,现在她恢复好了,韩宥就肆无忌惮起来。祝熙语现在都不敢去部队医院了,因为韩宥这几个月都会大大咧咧地去领很多超过他份额的计生用品回来。
呼吸的空间被无限挤压,“唔唔——”祝熙语轻咬韩宥的舌尖,这才将人推开。从舌尖到舌根都阵阵发麻,祝熙语靠在方向盘上小口小口喘气,韩宥的气息却完全没乱,偏着头时不时轻啄她的唇角帮着她平息。
现在的山里有多冷韩宥是很清楚的,他交代祝熙语先不要下车,等火完全烧旺以后才唤她。
西岭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宁静,黑暗里只有头顶广袤的星空和火光映照下对方温柔专注的眼神是唯二的光亮。两人依偎在一起,不约而同地回想起了另一个夜晚。
韩宥偏头看向祝熙语,将人抱坐在怀里,“那晚,我就很想这样做。”
他的手掌已经寻到了她的后腰,沿着她微凸的脊骨缓慢摩挲,炽热的掌心将他的体温和味道沾染到祝熙语娇嫩的肌肤上,“不想带着你去找允儿,只想把你搂进怀里。”
他的手停在祝熙语后腰那两个他总是会流连忘返的腰窝处,生着茧的指尖沿着弧度打转,“背着你往山上跑的时候也是。你咬我的那刻,我就只想把你捞到怀里,就在原地、在那片我从小就在里面打转的树林里...”
祝熙语本就因他的动作失了力气,此刻听着他暗示的话,感受到他极具倾略的眼神,像是也被拖回了那个傍晚,当时被韩宥一把捞到背上时血液都沸腾的感觉重新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的眼神和韩宥接上,明明暗暗的火光下,韩宥的五官线条更加深刻。垂着眸掩盖住情绪以后,长相中的清冷和距离感凸显,淡漠得像是面对臣民的帝王。
祝熙语心中的念头愈烧愈烈,抬手抚上他的颌角,莹白纤细的手指搭在韩宥的脸侧,给他添上了几分色//情的蛊惑。
垂着的长眸掀起,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这样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神才能匹配上他强势到不容拒绝的动作,祝熙语的脖颈无法抑制地后仰,摇摇欲坠。
韩宥将臂膀从她膝下穿过去扣住她的后腰给她支点,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月光下的爱人逐渐生动起来的美丽。
从带着冷刺的警惕的花苞到极尽娇艳的、坠着露珠的盛开,是韩宥用足够的耐心、温柔和恰到好处的强势浇灌出来的,没有比他更用心、更忠实的护花人,也合该他独享这样的美丽。
周围安静到只剩篝火堆时不时噼啪响起的声音,祝熙语莫名觉得羞耻,不肯松口,牢牢锁住喉间的呻//吟。
她越害羞韩宥越要弄出些响动,缠绵的、急促的,到了最后,清冷的月光也掩盖不住逐渐攀爬到祝熙语面庞的情//潮,两相对照,甚至反而放大了她此刻的媚意。
“好美。”韩宥爱怜地流连在自己最宝贝、最满意的作品之上,只恨不能将自己和她彻底化为一体。
这一场所谓的赏星只满足了韩宥一个人的私心,祝熙语在这个夜晚看见的只有韩宥,他微蹙的眉头、汗滴滑过的下颌、薄唇轻启时叹出的喘息、以及含着无尽爱意的着迷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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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祝熙语怀里趴着的就成了一个暖乎乎、肉乎乎的小团子,正睁着一双干净明亮的眼睛眼巴巴望着她,“早上好,妈妈。”
祝熙语往旁边看了一眼,枕侧不见韩宥的身影,她低头点点小崽子的鼻尖,声音还带着明显的哑意,“珩珩早上好,爸爸呢?”
“三爸。”韩嘉珩不满地嘟起小嘴在祝熙语脸上大声亲了一口,“宝宝在。”
祝熙语的脸上被留下湿漉漉的一片,无奈中有些好笑。她实验过,韩嘉珩对韩宥的占有欲其实也很强,之所以一直没被他们发现只是因为韩宥从来没抱过别的小孩子而已。
那天韩宥在祝熙语的示意下当着韩嘉珩抱起了韩嘉月的时候,好家伙,小崽子先是一愣,然后就哇哇大哭起来,悲痛欲绝的那种,连祝熙语都很少见到他那样伤心过。他没再去拉扯韩嘉月,就盘坐在椅子上看着韩宥哭得伤心欲绝,巴巴盯着韩宥。
韩嘉月都被他吓到了,最后也哇哇哭起来,整个屋里乱作一团。韩宥将韩嘉珩重新抱回来以后他也还是哭,可怜巴巴地搂着韩宥的脖子,小脸通红。
把韩明胜急得团团转,王元香也是吓得够呛,最后等韩嘉珩哭累睡着了一问原因才知道是两个新手父母搞的鬼。
想起王元香说这只是小孩子的正常阶段,矫枉过正反而对小孩子不好。祝熙语捧着韩嘉珩的小肉脸也“啵——”地亲了一口,果然把小团子乐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地笑。
两母子正闹得开心,韩宥推门进来了,祝熙语第一瞬间竟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看过来的眼神,腰肢的酸痛还提醒着她昨晚发生的一切,如此原始的欲望碰撞隐在黑暗里还好,见了光就会让祝熙语觉得头脑发热。
韩宥唇角微挑,一把捂住儿子的小脸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压低声音,“现在才害羞?”
祝熙语身子后撤,从他手下解救出儿子抱在怀里当挡箭牌,清清嗓子不肯直面这个话题,“韩峰他们考虑好了吗?”
这说的是韩宥替韩峰在省城拿到的技术岗一事。韩宥点点头,“机会难得,开年弟妹就能去考学校的招工考试,他们犹豫的只是怎么安排月月罢了。”
“五婶会跟着过去。”韩宥补充,“五叔发的话,本来宋娅说她可以晚点再考,优先照顾孩子的。但五叔说了机会难得,就让五婶跟着去了。”
韩峰已经二十五岁了,这次韩宥拿到的又是他比较感兴趣的机械厂内部的技术岗位,还会有专门的工程师教他,这机会实在难得。不仅是韩宥,还动用了点高文柏同事的关系才拿到,所以韩明成和宋娅都愿意为了韩峰让步也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上岗。
“那就好。”祝熙语也替韩峰高兴,韩青阳已经在北城小有成就,韩兴也成年了,韩峰只是不善言辞,他能力并不差、又能吃苦,不该被发展中的韩家落下、困在老家。
韩峰的发展是韩宥和韩三叔韩明德仔细商量过才定下来的,韩家未来肯定都要尽力往北城发展,但现在北城没有机会,韩宥虽然能在广市说上话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调走,到时候留韩峰在那里也不好。正好南省省城有这个机会,就费了点功夫拿下,至少能先让韩峰去学学真本事。
其实社会就是这样的,当家里有人实现阶级跨越以后,其他人就也能从中获利,成功后又再反哺给家族。韩青阳和韩峰的机会是韩明德和韩宥这两个先行者和其他人的利益置换,他们提供的是机会更是考验,和韩青阳一样,韩峰之后能走到多远靠他自己。而等到他们能更进一步时,其他人会再为他们提供更多的资源。
“五婶走后,爹就更没人照应了,咱们分到的院子也不小,西厢是完全空着的,不然让爹和我们一起过去吧。”祝熙语提议。
韩宥看眼在床上乱爬的韩嘉珩,这小子现在精力越来越旺盛,那日挣扎起来差点把祝熙语带倒,可想祝熙语之后照顾起他只会越来越吃力。
他们回广市之后就要搬家,新分到的是一个不小的院子,部队的自耕地也能申请到更大一片,足够给韩明胜过瘾。最重要的是,公社的婶子晚上要回家,所以小崽子是和他们一起住的,但韩明胜过去以后,自己就能重新独享妻子了。
“好,我去给爹说。”韩宥拍板定下,将抱着妈妈黏黏糊糊的韩嘉珩捞进怀里,“早饭快好了,你换衣服吧。”
说完抱着韩嘉珩去找韩明胜了,韩嘉珩坐在爸爸手臂上还抱着爸爸亲了一口,殊不知他的好爸爸正算计着怎么甩掉他呢。
初六,上韩村的村人就发现韩家三兄弟家里都在收拾屋子,行李堆了一院子。一问才知道,这次除了韩宥和韩青阳要回岗之外,韩明胜要去广市跟着儿子女儿生活了,王元香和韩峰一家也要去省城上班了。
村里人有人祝福也有人眼红,但他们除了道别也说不了其他的什么,韩家的崛起之势在韩家出了韩明德后又出了个韩宥时就已经显现。但无论子弟取得了什么成就,韩家人始终对村人十分友善,韩家在外这些出息的儿郎也常常帮扶村里,人家不欠村里一点儿,反而是村里人承了他们的情。
再说现在村子里的书记和队长还是韩家老二和老五呢,他们要是说错话,光这两兄弟就能让他们喝一壶的。
但不当面说不代表背后也不说,关于韩家众人的话题一直持续到了春种开始才平息。韩家眼见着已经逐渐走出了西岭、离开了秧田泥地,但其他人还要靠这个吃饭呢,哪能因为别人耽误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因为有韩家的例子在,村民们更加注重起了孩子的教育。没见不说靠读书去了首都的韩明德,哪怕现在已经没有了高考,韩家的小辈无论男女都读到了高中毕业吗?最调皮的韩兴天天上山下河,但人家在学习上也从没疏忽过呢,县里高中每次考试都没下过前十。
大家都觉得,最出息的人家这样做肯定有道理,于是在他们有意识的学习下,上韩村无论男女的入学率都高居县里首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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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韩村都因为韩家的例子发展起来,韩家自然也没落下。
在1976年这一年里,在北城,先有韩明德的升职,稳坐统计局第三把交椅;再有韩云深顺利毕业进入外交部,韩曼文丈夫聂承安长达五年的研究获得了成功;韩青阳也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因自己的优异表现被农场推荐去了北城的大学读书。
在广市,祝熙语结束了第三本书的连载、韩宥收揽了今年西南军区联合军演的团体、个人双第一,高文柏在升为了项目的副指导的同时也迎来了他和韩允的第一个孩子。
而在省城,韩峰在机械厂内被挖掘出了天赋,为人还特别踏实、能吃苦,从厂工被调到了研发小组,负责配合设计师完成实件操作,稳扎稳打的宋娅挑战了更好的学校,考进了显市一中任职。
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但各家也越来越忙碌,这次的春节就分成了四处,没再大聚。
广市,韩明胜一手孙子一手外孙女笑得都快看不见眼睛。自从和韩宥和解以后他整个人就不再那样沉默阴郁,来到广市这一年更是如鱼得水,带孙子、指导家属院的年轻人种地,时不时去公社学点儿木工,偶尔去市里韩允家里帮着带带外孙女、在公园学学下棋...生活哪是可以用滋润就能概括的?
因为家里的衣服都是祝熙语负责的,高文柏又给他配了一副老花镜,他现在看起来洋气极了,气质好了容貌也恢复了,这才显露出来韩宥和韩允好皮相的来源。
家属院甚至因为这个闹出了个乌龙,他常年孤身一人,儿子儿媳、女儿女婿都是家属院有名的出息,自己又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好几个失了丈夫的老妇人难免动了心思。
托张婶来说和的时候,韩宥和祝熙语没意见,倒是差点把韩明胜呛死。他不愿韩宥被人指点,更没有给自己现在生活讨个未知风险的想法,便只说他有老伴,只不过老伴跟着大儿子和大女儿生活,这件事才结束。
韩明胜也通过这件事彻底意识到了自己的改变,最开始韩宥劝他过来用的是小嘉珩的借口,那时他还挺舍不得西岭的,也很忐忑。他在西岭活了一辈子,原以为自己换了个城市就和中途换了地的庄稼一样多多少少会“水土不服”,但没想到他反而长得更好了。
于是他特意给自己的两个弟弟打了电话回去,韩青阳还好,去上学了在北城也还没定下来。但韩峰和宋娅已经彻底在省城立足,韩峰还曾经打电话给韩宥,想让他帮着劝韩明成来省城生活,这件事韩明胜也是知道的。
韩峰和宋娅每月的工资加在一起有将近一百六七,厂区看在韩宥和高文柏的面子分给韩峰的屋子也不小,再加上王元香会操持,他们每个月都能存不少钱。
生活质量上来了,韩峰先是把高中毕业的弟弟接来当免费学徒,又打上了在村里孤零零一人的老父亲的主意,征得宋娅的同意后就回了趟家想亲自劝韩明成过来。
但韩明成不愿意,于是韩峰只好求助韩宥和韩明德,可惜也都铩羽而归。但韩明胜显然更懂韩明成的心思,张嘴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去了显市不会反而更好呢?”
韩明胜讲了自己这一年心态的改变,最后语重心长,“五弟,咱们有了这个条件就安安心心享享福,不能没福硬享,但也不能没苦硬吃。再说了,你一个人在家,韩峰那孩子本就特别在乎家里人,他又干的是风险活,你与其在家里让他担心你,不如过去安安他的心。韩兴还是学徒,弟妹也没在城里生活过,你去了就是主心骨,娃娃们才好大胆发展。”
旁边的韩明山这才知道韩峰想接走韩明成,他明白韩明成隐瞒他的用意,韩青阳刚去读书,虽然不用他们出学费但也没法在北城定下来,如果韩明成也走了,几兄弟里就只剩自己和田自珍了。
韩明山几乎没犹豫就跟着劝,“大哥说的有道理,你在显市作用更大。”他明白韩明成的顾虑,“青阳还有三年多才读出来,老家有我呢。三年后,我们的根据地在哪里还不一定呢。”
韩明山的话有点张扬,但也是事实,韩家小辈一个接一个起来,再过三年是否还需要老家还真不好说,至少韩宥和韩峰以后最次也会在省城。
接电话的地方是村办,韩明山也不怕说话被熟人听见,和韩明胜一起彻底打消了韩明成的顾虑。
于是村里的韩家又空了一家,韩明成在帮着新任的书记接手上春种以后就被韩峰和韩兴接去了省城。原来公社想把书记的位置给韩明山,毕竟韩家在上韩村有威望、韩明山也当了很多年的书记,但韩明山推辞了。
韩家现在已经不用再占着这个位置了,与其因此被村人找到借口说酸话还不如让出去。且不考虑所谓的威望,村办的年轻人其实更适合这个岗位,韩明山分得清孰轻孰重。
即使这样,还是会有人到韩明山面前说酸话,例如什么四兄弟里只有他还在山里,什么韩宥那么出息也不帮二叔一把之类的,说到韩明山面前他只是不理,但说到田自珍面前,田自珍是会撸起袖子和人家对骂的。
田自珍的攻击力可想而知,她几乎是压着村里那些不怀好意的人骂,谁只要说韩家其他人坏话了,她二话不说就逮着人家刨根问底要证据。次数多了,那几个红眼病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韩明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想了半天还是给在外的韩家人说了这个事情,现在虽然大环境明显开始放松了,但谨慎些总没错的。
韩宥和其他人一商量,干脆出钱把村里的小学扩建了一遍。一是算作韩家对村里的回馈,二也是因为祝熙语曾经在那里执教半年多。
本来红眼病就是少数,大多数村人都很淳朴不会见不得别人好,更是还记得韩家的恩情。在一些政策上公社可是会因为韩家特意帮扶上韩村的,比如修路、通电、工农兵名额这些他们上韩村都是冲在第一位的。
新上任的书记隐晦指出这层利害关系后,那些原来作妖的村人被其他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从此再也不敢说酸话。
第93章 消息
自从祝熙语因为《归雁》和《醒来》取得不菲的成绩后,她和文学界的联系也多了起来,除了就近加入的川省作家协会,她也逐渐和其他各地的作者建立了往来。
自古文人就是敏感而悲悯的,他们善于洞察世界、人生,自然也会比其他人更加细腻、多情。
祝熙语以前还只是活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和侯海夫妻斗争、安排好自己的生活就占据了她几乎全部的精力。她的长辈为她创造出富裕的物质条件的同时,壮烈牺牲的军人父亲、捐出个人财产的先驱外祖父也保全了她在这场浪潮里的“根正苗红”,所以她以前其实对于这些年来外界的苦难并没有非常深刻的认知。
时代的灾难落在她身上只不过是没有办法继续进学、没有办法肆意看书、身边的同学会因父辈原因突然退学这样具体又不算严重的事。她清楚外面在下暴雨,也知道暴雨卷走了许多无辜的人,但由于她是站在坚固楼阁里的旁观者,所以对这雨的实感不过是“不能出门”的困难。
但从下乡开始,她挣脱了侯海夫妻的控制,也切切实实走进了暴雨里。她先是接触到了这个时代的另一群牺牲者,所以萌生了为他们的创作的想法。
又因为创作,她被同行者拉入了浪潮的中心。她直面了无数前辈遭遇过且还在遭遇的苦难,体会到了普通群众被忽视的痛苦,也陷入了和许许多多同行者一样的情绪里。
他们的笔应该为此发声,自古文学的意义之一就是质疑、唤醒,但他们却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不管不顾地为此献出自己的一切,用自己的灭亡去赌是否可以引起一点改变;要么继续闭口不言,陷入日复一日的自我谴责里。
祝熙语的选择是后者,她如今在意的人有太多,她身处的位置、与她相关的人所在的位置都注定她只有一个选择。她甚至无法做出任何与“规矩”相悖的事,连私底下帮扶一把老前辈们都要借由别人的媒介。
她为此忧愁、痛苦,但也清楚陷入情绪旋涡毫无作用。于是她自救,改变了写作方向,将第三本书聚焦于她和韩嘉珩的相处日常。温馨细腻的、充斥着童趣的文字给黑白色的报纸添上了一抹轻松的色彩。
这抹色彩似乎也从报纸上走进了现实。从1976年十月起,事情就迎来了转机,陆续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在预告着黎明即将到来。
黎明确实也到来了,1977年8月,注定载入华国史册的一月。在一场华国心脏进行的会议上,这场长达十年、影响了无数人的苦难正式宣布结束,举国狂欢。被压抑了多年的人们开始正大光明地为此庆祝,无论身份,所有人的兴奋、喜悦都溢于言表。
韩宥也特意做了一桌规格可以媲美节日的晚饭。他虽也不是这场苦难的中心,得益于韩家长辈的智慧、远谋,得益于韩家小辈的自律、稳重,他们甚至是这场风暴里少有的干干净净逆流而上的人。
但韩宥还是高兴的,为十年的黑暗终结高兴,也为祝熙语可以结束这两年以来的情绪折磨高兴。韩宥没有和祝熙语正面讨论过这个话题,但不代表着他没有察觉祝熙语的困惑和痛苦。他给不了祝熙语解决方案和答案,只能配合着她自救。抢占她的注意力和精力是其一,及时告诉她可能的好消息也是其一。
此刻,他们和朋友、家人围坐在丰盛的饭菜前,在嘈杂又喜庆的交谈声里,寻到对方的眼眸,相视一笑。流转在他们之间的不止有爱人之间缠绵的情谊,更有知己之间不必言明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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