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足够了。”燕禹森实在喜欢这个充满了灵气的学生,他看眼窗外已经昏暗的天色,想起学校最近的动向,交代,“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再见。”祝熙语抬腕看了眼时间,“您路上也慢点。”
燕禹森点头,“我再看看你师兄这篇就回。”
于是祝熙语便一个人出了文学院的办公楼,眼下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整栋楼只零散几个房间还亮着灯,祝熙语的眉微微蹙起,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周末一过,祝熙语就发现学校里的气氛似乎有了些改变,原先像燕教授这样受欢迎的老师的课,无论是他们去蹭学长学姐的课还是反过来被蹭课,教室里都是很和睦的,祝熙语还经常被不同届的同学拉着请教。
但这周没人再来蹭课了,祝熙语这样的走读生更是被班长特意交代了暂时不要去其他届的课堂,她这才隐约猜到了缘由。
他们大一新生和其他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子,而这个学校的其他人都是都是工农兵推荐上来的。想到韩青阳的提醒,祝熙语的心情凝重了起来,原来她以为这把火不会烧得太快,也不会波及到他们,毕竟即使是工农兵推荐,北城大学也得是顶尖的那批人才能进,按理说在他们学校里这个矛盾并不会太明显。
宋未央及时替她解了惑,她压低声音凑到祝熙语和郭巧耳边,“昨天你们没来所以不知道,学校里一群工农兵集合了起来闹到了教务部和行政楼,声势很大的。本来我们高考时的政审流程就让他们很不满了,你们知道的,‘看重本人表现’不就意味着他们的红利没了吗?最近毕业工作分配好像又降级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他们便借着这个闹了起来。他们现在很不待见我们,所以班长要我们避开。”
郭巧抿抿唇,很是担心,“昨天子明也和我在说这件事,好像最近各个学校里都在闹这个,咱们已经算是很晚的了,清大也是上周五开始冒头的。”
陈圆圆低声补充,“我今早买早饭的时候,听说好几所学校都伤到了人。”她有些害怕,“我们也很无辜呀,他们干嘛把苗头对准我们。”
“毕竟我们是第一届。”祝熙语注意到教室里各处都是凑在一起讨论的同学,人心惶惶,“反正咱们小心为上。”
“是的,一定要离远点。”宋未央的语气很是沉重,好像还带着恨意,“沾到这个总是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我们一定不要凑这个热闹,有多远离多远。”
她看向陈圆圆,“尤其是你,圆圆,你是正儿八经的工人阶级,但又是考进来的,很容易两头吃亏,你最近就跟着我,不要一个人。在学校出面彻底安抚好他们以前,我们先不要和别的届来往了。”
其他三人都联想到了刚刚过去的那段黑暗的日子,可不是疯狂到毫无理智的?气氛更加沉默。
事情也确实如宋未央预测的那样,短短三天就又有好几个学院闹了起来,虽然文学院依旧安静,但祝熙语觉得这可能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毕竟自古文人就是敏感话题的中心和主力。
按祝熙语自己的想法,在这种时间点她肯定除了上课之外都呆在自己家里,这样最安全。但燕教授的课后补习太有吸引力了,祝熙语实在不忍错过。前两天结束得早一些,祝熙语还没有这样不安,但今天燕教授有个会,便将会面时间推到了晚饭后,结束的时间也跟着延后了。
祝熙语的脚步越来越快,今天下午是学校的社团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绝不应该还有人有心思再参加社团活动,但这会儿的校园,都快临近七点了,却还是有很有多人聚集。
文学院在学校东南方向,祝熙语要从北门回家,这段路正常她要走将近十五分钟。走到熟悉的分叉口的时候,祝熙语放弃了以往选择的左边那条从学校广场穿过去的大路,径直踏上了右边沿着学校外围绕了一圈的远路。
刚走没多远,祝熙语就听到了朦胧着传过来的喧闹声,即使距离模糊了内容,声势也足以让祝熙语的心跳骤停。几乎是瞬间,周围明显近了很多的位置也响起了类似的喧闹声,这次,祝熙语清晰地听见了他们在呐喊的口号,这群人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祝熙语无比庆幸自己做对了选择,比起校园广场这样的重点位置,这条路上不仅没什么重要的建筑,还都是教学楼的背面,这也就意味着那群人绝不会关注到这里。
祝熙语在脑海里回想地图,她现在大概位于学校南北的分界线偏南的位置,北门是学校的招牌和门面,而南门后面通往的是老胡同,平时也只有学校内部的人会通过,工农兵学生们会选择攻陷哪里不言而喻。
做出判断后,祝熙语也不犹豫,反身就往南门的方向跑。学校现在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很快就回到了刚刚的分岔路口,但祝熙语急切的脚步却停了下来。本该没人的路上站着一大群男男女女,看方向也是从文学院那边过来的。
他们身上有很多脏污,情绪激动到连眼睛都是红的,祝熙语不敢多看,走到院墙边半垂下了眸慢慢走,这是明显示弱的意思,想要和对方井水不犯河水地平安错过。祝熙语是肯定对抗不了他们的,她此时只能祈祷这些人还没彻底失去理智,不准备殃及过路的人。
最前面明显领头的几人已经和她错开往广场方向去了,祝熙语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一道尖锐的男声,割断了她紧绷的神经,“我知道她,她是新生里那个女作家,我们不能放过她!是新生压榨了我们的生存空间,而她就是新生的代表!”
祝熙语刚望过去就看见了他已经推着人涌了过来,他周围还有几个人在喊口号,“抓典型!”、“破坏阶级的敌人!”...本就在理智边缘摇摇欲坠的人群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听见口号又有人带头,就敢冲上去胡作非为。
于是往祝熙语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这群人只是想发泄,根本不会听道理,祝熙语唯一能做的只有跑,往南门跑,往教师那里跑,甚至往新生那里跑,总之要搬救兵。
好在她一开始就给自己看好了位置,离那群人不算近也没被挡着离开的路线。眼见着情况不对,祝熙语立马沿着围墙继续往南跑,求生欲逼出了她的潜能,她从未这样快过,嘴里全是腥气却感受不到难受。
但她哪里会是一群人的对手,也就跑了几米远,祝熙语被人抓住了挎包带子,是那个带头喊着要抓她的学生。不过一个呼吸,他的右手就已经碰到了祝熙语的肩膀,祝熙语做好了被他抓住和校方谈判的准备。
但就在他完全抓住祝熙语肩膀的瞬间,预料之外的,落下的不是往后的拉力而是一股巨大的推力。祝熙语本就在往前跑,这一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推了出去。
祝熙语只来得及勉强护住了自己的头,就重重摔到了地上,剧痛席卷了她的所有感知,她晕了过去。
第118章 死刑
“还是没打通吗?”韩明胜将孙子抱回房间里哄睡了出来见韩宥还在电话边坐着,脸色很是不好的样子,安慰,“你别急,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韩宥没回答,他已经无心关注别人在说什么了,这是第一次他没有联系上祝熙语,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韩宥怎么可能不担心不着急。
终于,电话接通了。但韩宥的心却彻底乱了起来,接电话的是郭巧,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韩宥只能勉强听清几个词,暴乱、没找到、公安。
电话被宋未央接了过去,她明显要更冷静些,但声音也带着颤,只从她们两人的声音就能知道她们刚刚经历了什么,“韩宥哥,熙语下午五点半去了文学院找燕教授,七点左右我们学校工农兵学生发起了运动,那时候熙语还没回家,巧巧姐得到消息找过去的时候学校已经不让进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被镇压下来,巧巧姐就找到了我们。”
她说出结论,“我们没有在学校找到熙语,燕教授说,说她正好是在那附近离开办公室的。现在子明哥在学校和我们班同学继续找,巧巧姐留在家里守着,我和圆圆准备去附近的医院。”
韩宥的喉咙紧得发痛,“好的,谢谢。你们先去,拿到消息请立马通知我,我这边联系一下其他人。”
注定无法平静的一个夜晚,宋未央来到和协医院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宋未央更觉担心,一边辨认周围的人一边朝着急诊的方向赶。
一直到了最里面,宋未央也没有找到祝熙语,和协医院是学校附近最大的医院,也是宋未央觉得如果祝熙语受伤了最可能来到的地方。她艰难地挤到护士台,询问,“您好,请问今晚您有收到一个叫祝熙语的病人吗?她大概这么高,很瘦很白,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裤,长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
护士正在给人包扎,听完她的话摇摇头,“我没见过,如果这里没有的话就是伤得比较重转到外科了,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好的,谢谢。”宋未央又转身往外科的方向赶,和协医院新修的大楼有电梯,外科设置在三楼,电梯外等着好几个躺在病床上的病患,比起急诊的病人,身上要么有大片的血迹要么就捂着某处呻吟。
宋未央忍着头晕一个个看过去,没见到祝熙语后就去了楼梯间往上爬,因为晕眩,她还差点崴了脚。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宋未央看见了第一个熟面孔。她扶着墙,提声叫住对方,“谢川尧?”
谢川尧的步子顿住,看见是宋未央后唇虽然还是紧抿着,但浑身散发着的生人勿近的气场稍微消弭了一些,他手里拿着一个冰袋,“熙语在这儿。”
他猜到宋未央出现在这儿的原因,看见她的头密密麻麻全是冷汗,谢川尧的态度又软和了一点,“你还好吗?”
“还好,只是有点晕血。”宋未央的视线从谢川尧胸前的血迹上收回,示意谢川尧带路,“熙语还好吗?”
“左边小臂骨折了,有些轻微脑震荡,还没醒。”谢川尧用外套掩了掩身上的血迹,推开了317病房的门,“正好你帮我陪她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你受伤了?”宋未央轻声问,走到病床边仔细查看祝熙语的情况。祝熙语躺在病床上,左边小臂已经被包了起来,露出来的手背上有大片的乌紫和擦伤,额角一大块儿淤青,肿得高高的。即使昏着,她的眉心也紧蹙着,脸色差到了极致,看着就让人揪心。
“没有。”谢川尧声音里有自责也有懊恼,他把冰袋用毛巾包好小心翼翼贴在祝熙语肿起的额角上,“我晚了一步,去的时候她已经受伤,我只来得及抓住那个推她的人。”
感受到谢川尧的怒气,宋未央点点头,“你先等下,我给韩宥还有郭巧打个电话再回来,他们都还在等消息。”
“我去吧。”谢川尧垂着眸,“这事儿有蹊跷,按理说熙语在的地方是碰不见那些人的,被我抓到的那个人情绪也很奇怪,我找韩团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谢川尧就出了门,他不想和韩宥打交道,但韩宥才是祝熙语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出面要求公安彻查会比自己更有用。而且谢川尧不准备只等待公安的结果,他要和韩宥联手处理这件事。他恨透了以前什么也做不了的日子,如果这件事背后有蹊跷,他一定要让所有参与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刚走到一楼,谢川尧就听见一个面生的男青年在询问护士有没有一个叫祝熙语的病人,他主动走了过去,“熙语在这里,请问你是熙语的?”
“熙语是我二嫂,我是她丈夫的堂弟。”韩云深闻声回头,七点半左右尹聪来电说北城大学发生了学生运动,他们给熙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觉得不好,他便赶过来看看,“你是熙语的同学吧,请问她在哪里,受伤了吗?”
“外科317,还在昏迷。”谢川尧回答,和对方分开后先打电话给了郭巧,这才拨通了韩宥的电话。
川省广市韩家的客厅里正僵持着,韩宥在这半小时内已经联系遍了他能想到的可以起作用的北城的友人,之后就打到了汪师长家里,要求请假去北城。汪师长得知后匆匆就赶了过来,此时正在劝他冷静,有的是人在等着抓韩宥的错处。
听见铃声,韩宥立马跑过去接起,“喂,是有消息了吗?”
“是我,谢川尧。”谢川尧的声音很冷淡,他还是有些埋怨韩宥的,作为祝熙语的丈夫,韩宥连赶来看看都做不到,而祝熙语中途醒来的时候叫的却是他的名字,那么可怜那么无助,“熙语在医院,受伤了,左边小臂骨折,轻微脑震荡,还在昏迷。”
韩宥的手紧紧攥着,知道祝熙语的消息后他的心跳才勉强恢复正常,“谢谢你。”他询问,“在哪个医院?”
“和协,你堂弟和宋未央也已经找过来了。我想和你说的另有其事,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我找到熙语的时候她在学校最外围的路上,离南门不远的位置,那里不该有工农兵队伍的。”
韩宥随着谢川尧的话回想北城大学的地理位置,他推测祝熙语的动向,“确实很不合理,那条路后勤的人走得最多吧,建筑背面和围墙的夹缝,工农兵完全没有必要去那里。熙语应该是发现不对后放弃了广场那条路、准备从南门出去避开学校正门,这明明是很明智的选择。”
“对。”谢川尧肯定,“我到的时候他们大概就在那个岔路口。重要的是,我看见熙语是被人故意推倒的,正常不应该扣下她当筹码吗?无论怎么想都很蹊跷。”
“人呢,你记住他的长相了吗?”韩宥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又冷冽,但他心中的怒火已经烧旺到了极点,他只听就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他的熙语,因为怕痛平时总是格外小心,这么多年连磕碰都没有过,那一瞬间她得多害怕?她现在又得有多痛,韩宥的心仿佛被人攥紧了狠狠揉捏着。
“推她的那个人我交给公安了,其他人跑掉了。”
“足够了。”韩宥问,“是西城派出所吗?”北城大学属于西城派出所的辖区。
“是。”谢川尧也听出了韩宥的意思,“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会选择压下去还是怎么样,但我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谢谢,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不仅他,所有参与的人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家也会出力。”谢川尧道明意图,“我们两方施力,不管是否重叠。”
两个男人竟也心平气和地商量了后续,公安的话,两方都有关系,谢家以长辈的名义,韩宥以丈夫的名义,两家一起施压,必须从那人嘴里撬出更多的东西。此外,学校方面也该给出交代,这就要韩宥出面了,至于后续则等结果出来了以后再看。
于是祝熙语还没清醒过来,关于她的案子就已经把西城公安局闹了个底朝天。局长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接,本来这事儿教育局和校方的意思是从轻处理、安抚为主,此时他也不敢了,一边催办案公安抓紧审人,一边赶紧联系北城大学那边的人问这个学生是什么来路。
北城大学负责此事的领导也苦不堪言,接到电话连忙说,“配合吧,人是在学校里受的伤,对方丈夫是部队里的,自己本身影响也很大,一个很有名的作者。”
正说着,局长秘书又敲门进来汇报,“局长,总局那边要把人调走,这个案子移交给总局的王明了。”
“快给快给。”局长挥挥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惹到谁了啊。”王明是整个公安系统最有名的存在,他经手的案子都是重案且他的审讯是有名的能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这种案子用上王明就证明受害者家属要狠查的决心。
电话那头的学校负责人也听见了,他也很生气,“这群人也活该,本来我们想着年轻人冲动,替他们兜兜底,毕竟都是有真才能的人。没想到他们疯到敢伤人,还连累我们跟着倒霉,现在我们哪里敢护着他们?我们副校长都准备明天亲自去医院探望祝熙语呢。”
西城公安局局长叹了口气,“你们也尽力了,谁让他们疯到乱伤人。我都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什么。半个多小时,我接到了市长秘书的电话,还有军区几个司令,平时咱们都接触不到的人,无一例外不是交代我用心办案...天,这是真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这个案子不能善了了。”
“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全力配合吧。”负责人也叹气,“别说这两方了,那姑娘要是自己气不过写篇文章就能让伤她的人付出代价...她本来就有许多人追捧...唉!唉!这事儿别牵扯到我们了,这些人真是没脑子!”
祝熙语倒没有想过用这个办法,无论是这次还是侯海,似乎大家都觉得她应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但实际上,她的影响力越大她越是谨慎,除了高考冒名顶替这种事,她是不会利用读者对她的感情为自己谋取什么的。
她不知道自己受伤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两个一直隐隐相对的男人在这件事上的合作。她醒来时病房里就有不少人在守着她,之后住院观察这几天也是人来人往,她把事情经过和她的疑点全部告诉了来做笔录的公安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公安严查到底的态度这么明显,她便觉得足够了。
在医生允许她下床以后,祝熙语就赶紧出了病房,慢慢挪到了一楼给韩宥打了电话,她知道韩宥一定很担心,这几天他都是从别人嘴里得到自己的消息,肯定不能安心。
韩宥也确实担心,不止担心,上周末因为和妻子谈心后被暂时压制住的情绪又汹涌了上来,甚至更加激烈。他这几晚梦里都是祝熙语哭着叫他名字的样子,每天都是很晚才睡又很早就惊醒。
他甚至不再介意谢川尧,反而很是感谢,要不是他在,妻子这次也许会伤得更重。他只是很恨自己,恨自己在过去没有再拼命一点,明知道祝熙语一定会返回北城,却没有提前规划好自己的事业,也恨自己没有强大到让人忌惮。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足够厉害,对方还敢招惹自己的妻子吗?
他那晚明知不可能请到假还联系汪师长一部分是真的想去北城守着祝熙语,但更多的其实也是为了让汪师长出力。部队保护军属但也有限度,他要让师部重视这件事,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人作祟,他必然要让对方付出律法允许范围内最严厉的代价。
这会儿,韩宥刚从训练场下来,初春的季节他的衣衫却已经被汗湿透了,他这几天都在借着训练抒发情绪,但堵着他的郁气一点儿也没抒发出去。
他放柔声音,不想让祝熙语感受到他的负面情绪,陪着祝熙语聊了这几天的事后,韩宥道歉,“对不起,熙语,在这种时刻我都不能陪着你。”
“没事呀。”祝熙语真没觉得委屈,虽然她晕倒和醒来的时候最想见到的都是韩宥,但在她选择嫁给一个军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她享受了作为军属的优待,承受这些也是应该的。况且韩宥虽然没在,但也把她这边都安排得很妥帖。韩家的其他人更是无微不至,每天都要来看看她,这是亲人在关心她,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是韩宥的妻子。
她想到公安和学校的态度,问,“韩宥,是你交代的公安和学校吗?”
“我和谢川尧。”韩宥没有隐瞒谢川尧的付出,但也怕影响祝熙语恢复,便只是说,“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养伤等结果就好。”
“好。”祝熙语应下,自己丈夫有这个能力她也不至于非要让自己受委屈,更何况她觉得这绝对不是意外,带头要抓她的和推她的人是同一个人,这本来就很蹊跷。祝熙语毫不怀疑,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她受的伤绝对不止如此。
“很痛吧。”韩宥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哭了吗?”
“没有。”祝熙语忍着,这几天为了不让人担心她都没敢表现出来,但此时听到韩宥饱含心疼和怜惜的询问,被压制着的后怕和委屈就重新涌现,她尽力维持自己的语调,“我可没哭,就是当时有点害怕。我想着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和珩珩该怎么办呢?”
韩宥远比祝熙语以为的还要了解祝熙语,此时听见她努力掩饰的情绪,他闭了闭眼,没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宝宝这么勇敢这么坚强啊,但可以哭的,要是不好意思当着三婶他们,就先忍着,等我下次回来藏在我怀里哭,好不好?”
对于祝熙语说的那个假设,韩宥都不敢细想,在那一晚,他好像很理解自己的岳母黎曼了。单这一次爱人的受伤都让他胆裂魂飞了,要是祝熙语真出了事,韩宥觉得自己的表现可能还不如黎曼。
听他这么说,祝熙语又觉得好笑,“好,不过我听着你倒像是快哭了。”她不知道的是,韩宥这些晚上惊ῳ*Ɩ醒的时候,眼角确实都是湿润着的。
自十岁起挨了子弹也没落过泪的韩宥,遇到祝熙语后却已经已哭过三次,一次是祝熙语孕晚期他的焦虑,一次是在医院外听见祝熙语的哀嚎他心疼,再一次就是周三晚上。
他早就不是那个无所畏惧、无坚不摧的人了,他心甘情愿地让爱人掌控着他的全部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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