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祝熙语自四月初就格外忙,住院那一周已是她最后的清闲日子。她每天教室、家、燕禹森办公室三点一线地跑,连韩家人想来探望她都得提前问好时间。
四月二十二日那天是祝熙语拆手臂夹板的日子,谢川尧一早就等在了外面,他是有任务的,谢老爷子一个多月没见祝熙语了,想她得紧,特意让他来接人。两人一起去了医院之后,就直接回了市委大院,谢川尧还是一如既往地专门在周五赶回了家,好在周六一早开车来接祝熙语。
坐在车里,祝熙语打开车窗感受着北城越来越浓的夏意,“对了,安安哥,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忘了亲口和你说一声谢谢。那天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啊?”
“乱起来的时候我正好就在附近,又听你舍友说过你这些日子下午常常去燕教授那里,我有些担心,就绕过去看看。”其实不是的,实际上谢川尧是特意的,那几天学校里乱,他一直有守在文院教学楼那边,直到将祝熙语安全送出去才回宿舍。自从韩宥来家拜访、爷爷饭后提醒他以后,谢川尧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便没露面。
出事那天他不知道燕禹森改了时间,没等到人就以为祝熙语今天不会来,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他也注意到了学校广场不合逻辑的热闹,觉得十分异常,于是他便没回宿舍,想着再多观察观察,看看他们的的意图是什么。
乱起来以后,他的心莫名跳得飞快,担心自己错过了祝熙语以至于让她陷入危险,谢川尧便特地折返回去,想要确定祝熙语是否真的不在学校,没想到就真撞上了她被推倒的那一幕。那个画面,即使现在想到,谢川尧也依旧觉得后怕。
“幸好有你。”祝熙语长呼出一口气,“还有后面的事,你也出了不少力...”
谢川尧点点祝熙语的头,不满地打趣,“再说这种客套话,我就停车把你丢下。”
祝熙语扬唇浅笑,正想聊点儿别的的时候,她看见了窗外长椅上坐着的人,“等等安安哥,乐乐在这儿。”
谢川尧也看见了,他依言把车停下,祝熙语探头出去叫背着她的谢梦乐,“乐乐,你出来玩吗?要回家吃饭了哦。”
谢梦乐本来在拉着一个姑娘滔滔不绝,听见祝熙语的声音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她几乎是立马就站了起来,结结巴巴,“满满姐姐,我,我同学,来找我玩,我再,我再和她说说话,就回去,你和哥哥先走。”
祝熙语见她脸上慌乱,还以为她在和朋友说少女心事,对着她旁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点了点头当作问好,“那好哦,聊完了带朋友一起回家吃饭啊。”
“好的,姐姐拜拜。”见祝熙语没发现异常,谢梦乐松了口气,等车走远后,她眼睛亮亮地回头,“瑶瑶,你看,这就是我哥哥和满满姐姐,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何瑶是谢梦乐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家庭背景很像,又都是家里宠大的,天真烂漫,在这半年多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她收回视线,重重点头,“乐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听她这样说,谢梦乐又有些犹豫,家里人的警告还很清晰。但想到哥哥,谢梦乐又觉得什么都不怕了,“瑶瑶,那就拜托你了。我还是有些不安心,你说咱们这样能行吗?”
“肯定能行!”何瑶其实也有些心虚,但她记得自己爷爷的话,士气很重要,“这个点子可是咱们所有朋友一起想的,我还问过我哥,他都说了,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的。”
她压低声音,“反正我见机行事,你也观察着,咱们随时联系,要是你姐姐和她丈夫吵架了,你就给你哥哥创造机会去安慰你姐姐,这叫趁虚而入。”
谢梦乐像是看见了那样的场景,她高兴地挽上小姐妹的胳膊,“瑶瑶,你真好!要是我哥真能娶到满满姐,我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大红包!走吧,我也不回家了,在你去川省之前,我先请你吃一顿大餐!”
何瑶义气地拍拍谢梦乐的肩,“等我的好消息吧就!”
第120章 通话
摆脱骨折的影响后,祝熙语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燕禹森的项目里去,周内除了上课就是阅读燕禹森布置的书籍、完成燕禹森要求的练笔,周末则是拜访她负责的前辈为传记的正式撰写做准备。
祝熙语的写作风格是很平和的,却又带着属于年轻女性的温柔和灵气,燕禹森分给她了三个版块儿,无一例外都是在战场上真枪实弹闯出来的老首长。按燕禹森的话来说就是希望祝熙语能从不同于传统的角度挖掘出老首长们的故事和性格。
韩宥在解决完侯海的事后就被汪光霁派到了桂省,桂省和多个东南亚小国接壤,是华国重要的边防线。为了不断提升边防军的战力,桂省每年都会邀请其他省的优秀军官参与内部训练,以前这种任务汪光霁是不会选择韩宥的,毕竟他也要给其他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不是他太傲慢,而是韩宥必然会在这种场合里一骑绝尘。但前些日子韩宥因为侯海的事惹了不少眼,急切需要一场在军事上彻底的胜利覆盖住其他人对于他私事的讨论,现在的机会最好。
因为他归期未定,暑假又是祝熙语完成项目的关键时间,于是六月底韩嘉珩放暑假,祝熙语和韩宥商量过以后,就让韩明胜带着韩嘉珩来了北城先和她团聚,祝熙语则争取早日完成写作以能在暑假结束之前、韩宥回到川省以后回广市的家里住段日子。
祝熙语太忙了,燕禹森以及学院对这次的项目非常严格,文章里的一句话都能翻来覆去地研究、精进,她白天几乎都呆在学校里,即使偶尔回家也是在书房里待着。
好在韩嘉珩不是个贪心的孩子,又有爷爷和几个堂爸爸带着他到处玩,他便每天只要和妈妈见一面就很开心。几个月的时间落在大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但对于正在茁壮成长的小孩来说就完全不同了,祝熙语在车站看到儿子的第一瞬间都差点落了泪,小崽子高了好多、语言更加流利,也许是因为跟着爸爸的缘故,神态动作和韩宥如出一辙。看着他饱含孺慕和思念的眼ῳ*Ɩ神,祝熙语又心酸又愧疚,主动承接了给儿子讲故事哄睡的任务。
终于,她不知改了多少次的文章在八月初获得了燕禹森、校领导及首长们的认可,她迎来了自己只剩半个多月的暑假。
在家里睡了一天半狠狠补了觉以后,祝熙语立马带着公公和儿子坐上了回家的列车,韩宥的任务在前两天已经结束了,祝熙语也没告诉韩宥她要回来的事,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韩宥并不知道祝熙语即将坐上回家的列车,他这会儿正瘫坐在沙发上,难得没个正型地仰靠在沙发上,盯着客厅的吊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身边是一脸担心和愤怒的韩允,韩允推了一把自己哥哥,“哥,你说句话啊,我都让爸替你查过了,就是那个何瑶在捣鬼,难道就让她这样乱说吗?”
韩允是七月初放的暑假,她回川省后先去广市研究所家属院和自己丈夫过了一个月二人世界才回的家属院,刚回来就发现别人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回家和自己公公婆婆商讨打听一番后才知道,原来家属院里的人都在传她哥嫂的事。
听听那是什么话啊?韩允即使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生气。什么叫韩宥在祝熙语下乡期间挖了祝熙语竹马的墙角,趁人之危将人娶回了家?
什么叫祝熙语从始至终都没放下往事,所以高考重启以后才连儿子都不要了都要回北城,和竹马考进了了同一所学校?
什么叫祝熙语这半年里常常去竹马家里玩,暑假也没回广市,而是接了儿子去北城,就是因为和韩宥婚姻出了问题?
虽然没人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传达同一个意思:韩宥夺人所爱,祝熙语和她的竹马历经了各种坎坷却无法相守,实在太可怜太遗憾。明明韩宥才是祝熙语的丈夫和爱人,在家属院流传的这个故事里反而成了韩允偷看的小说里那些棒打鸳鸯、横插一脚的可恶男二。
韩允被气哭了,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些乱说的人嘴巴撕烂,她清楚自己哥哥嫂嫂相爱的全过程,但她对祝熙语往事的认知也不过是《我的二十年》提及到的内容,她怕自己不了解情况好心做了坏事,便一直忍着、等到了哥哥回到广市才冲上门。
说起这场谣传,师部新来的副师长的女儿何瑶真是一个人才。她巧妙地抓住了广市家属院里的人对于祝熙语身世的感慨,在大家熟悉的、来源于祝熙语自述的过去里的每一个重要的节点里,穿插进祝熙语和她的竹马的故事,可谓是详尽刻画出了一对被命运捉弄的少男少女相依为命的形象。大家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可不得从中感慨几句命运弄人?
传闻里还不止这些,竹马被关在农场里的那几年也是重点。
传闻竹马为了青梅同款的长命锁折返回山里寻找却遭遇了雪崩,被救出来时喃喃的都是祝熙语的名字,几度高烧到快要昏厥的时候还在忧心祝熙语的以后,在祈求亲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传闻骄傲矜贵了了十几年、哪怕红小兵冲进家里打砸都没弯下腰的世家子弟,为了能得到青梅的消息,在农场里卑躬屈膝地讨好北城来的人,最后连农场看守的人都被打动了,睁一只闭一眼不再为此罚他禁闭。
传闻被困在农场的青年十年如一日地思念自己的青梅,农作间隙从未停过写信,哪怕寄不出去;没有钱就自己亲手做礼物,最后堆了满满一箱子;别人都在休息的傍晚,他却孤零零坐在一边眺望北城的方向...韩允觉得如果自己是外人,听到这里也会替这个青年心酸。
更何况这个故事并没有停留在这里,传闻里还详尽描述了这小半年里祝熙语和谢家的相处,无论是竹马家人的遗憾惋惜,还是竹马本人在得知青梅已婚后的克制己心、默默守护,都足以让人脑补出一场凄婉的爱人错过。
比起甜蜜的爱情故事,人们对悲剧、遗憾的印象总是要更加深刻些,何况这还是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的“相爱不能相守”。家属院里热烈讨论的嫂子婶子、年轻姑娘们对韩宥本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些年里韩宥对祝熙语的爱是不加掩饰的,轰轰烈烈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余韵也还没过去。
但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传闻刚出的时候还有人站在韩宥的立场上据理力争,等韩允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是大半都在遗憾这对“苦命鸳鸯”的阴差阳错了。
放屁的苦命鸳鸯!韩允替自己哥哥委屈、憋屈,“不管了,我今天必须和何瑶对峙,副师长的女儿就可以胡说八道吗?我今天倒要问问她安的什么心!”
“症结不在她。”韩宥闭上眼睛,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事,他在川省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得人心,早在这件事冒出苗头不久后就陆续有人来提醒他,庄玮几个还打听出了来龙去脉,知道的不比韩允少,比如韩宥就知道何瑶是谢梦乐的朋友,而谢梦乐从未掩饰过对自己的排斥和敌意。就像韩允为自己哥哥打抱不平一样,谢梦乐和谢川尧的感情又那么好,把韩宥视为阻碍哥哥幸福的最大敌人无可厚非。
“那也不能不管!”韩允见不得韩宥这样,她的哥哥应该是斗志昂扬的,“哥,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呀!”
“我会管的,她可以为她哥打抱不平,但她太不尊重你嫂嫂了。”韩宥安抚妹妹,“何瑶那里,你找她也没用的,人家没提你嫂嫂半句,说的也都是事实,剩下的不都是家属院的人自行想象的吗?顶多是引导...很难说清的,她爸是你公公的顶头上司,高叔又是在升职的重要节点,你不要牵扯进来。”
韩宥牵牵唇角,“允儿,我只是有点累。别担心,这事儿我会处理的,你别给你嫂嫂打电话...”他顿了顿,“也别和那个小姑娘闹,这件事牵扯挺多的,谢家其他人是真心对你嫂嫂好,只是左右为难。谢川尧也没做过越距的事,尺寸把握得很好,你嫂嫂更无辜,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韩宥觉得好累,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劝谁,“爱本来就不是能够克制的事,如果我是谢川尧,我想我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人家什么也没做,恪守发小的身份,我总不能冲到他前面去,让他离远点吧。况且,你知道的,熙语的舅舅还没找到,现在除了任冉一家就只剩谢川尧一家人了,我不想让她为难,也不忍心让她因为这些事再失去亲人。”韩宥也不敢赌,他知道祝熙语会选择他,但他不敢赌祝熙语和谢家决裂以后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为这事儿埋怨他。
埋藏在韩宥心里最深处的恐惧已经在这半年里越发蠢蠢欲动,他是生下来就被自己母亲放弃的人,不同于对于生身母亲天然的孺慕,他对祝熙语的爱在这些年的相处里更加深刻,感情上也越发依赖祝熙语,别说放弃,但凡祝熙语眼里出现点犹豫就足够将他踹入深渊。
韩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着沙发上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的哥哥,听见他语气里的黯然和疲惫,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她知道哥哥在遇到祝熙语以后会卑微胆怯成这样,她还会不会叫他提前回来探亲。
韩允俯视着韩宥,将他的疲惫和不安尽收眼底,听他继续说,“允儿,让我自己先好好想想可以吗?你别担心我,这次的任务太累了,我缓几天就好了。”
韩允还能说什么,她心都碎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这辈子顺风顺水,经历过最大的波折不过是在祠堂外听到哥哥和家里关系不好的真相的那段时间,但那时的她也是被韩宥和韩明胜保护着的,流下的泪都是为自己哥哥伤心。没有等到她保护韩宥,韩宥又替她安排好了一切,丈夫和婆家都对她好,可以说,她这辈子没有缺过爱,人生顺遂到连爱恨都是简单单纯的。
“好了。”韩宥揉揉自己妹妹的脑袋,“都是当妈妈的人了,比麦麦还爱哭。相信我好吗,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韩允没忍住,久违地扑进自己哥哥怀里,抽噎,“哥,我的心好痛,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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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市委大院,同样的动作也发生在另一对兄妹身上,谢梦乐扑在谢川尧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我的心好痛,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不过你放心,你还有我,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让你如愿。”
谢川尧放下手中的东西,本来还想安慰一下妹妹,听见这话他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抬起谢梦乐的脸,“乐乐,什么帮我?你在说什么。”
谢梦乐本来是收到何瑶的消息太高兴,想和哥哥分享却见谢川尧还在写没有邮票的信,悲从中来,才没忍住说漏了嘴。此时见他神情严肃,谢梦乐也不打算瞒,“姐姐这次回去肯定会和那个人吵架的,哥哥你等着,等姐姐被气回来了你就去安慰她,她肯定就愿意离婚了,到时候你再娶她,爸爸和爷爷就不会说什么了...”
谢川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谢梦乐出生没多久家里就陷入了危难,心疼她从小就跟着受苦,谢家所有人都很惯着她,养成了她天真烂漫、极其护短的性子。谢川尧眉心一跳,哄着她问,“什么叫满满一定会和韩团吵架?你怎么知道,你姐姐不是明天的票吗?”
见谢梦乐支支吾吾却满脸自信,谢川尧更是紧张,按着她的性子套出了事情的原委,“何瑶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她说那人回部队好几天了,肯定能知道家属院的事,正好姐姐也要回去了,说不定就会因为这些事吵架...”
“谢梦乐!”谢川尧的脸色苍白,第一次喝止了自己的妹妹,疾言厉色,“你当你满满姐姐是什么?没有思想的物品吗?她把你当亲妹妹,开开心心和你介绍她的爱人,你就是这样伙同外人伤害她的?”
谢梦乐被吓得呆坐在床上,谢川尧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好哥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哥哥的怒气。想到那日吃西餐时祝熙语回答她的话,谢梦乐咬唇,语无伦次地解释,“可是哥哥,你那么爱她啊,她怪我就怪我吧,你会比那个人还爱她的,姐姐只是伤心一下下...”
“乐乐,爱情不是我爱她她就该接受、就该回馈给我同等的爱。”谢川尧转身,“怪我,怪我没和你说清楚。现在,你立刻和你同学打电话说清楚,让她不要再传谣了,我先去找你姐姐。”
谢川尧借了隔壁的车,一路赶到了将军巷,院门开着,里面却只有祝熙语的舍友宋未央,见到他时有些惊讶,“熙语不在。”
“你知道去哪里了吗?”谢川尧头痛,他现在心里也很乱,在这半年多里,他其实已经熄了原先的心思,不是因为不爱祝熙语了,也不是因为发现韩宥有多爱祝熙语,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祝熙语其实很爱很爱韩宥,她的幸福早就与自己无关了,自己强行介入只会给两家人带来不幸。
谢川尧就觉得自己就这样以发小的身份安安静静守着她也挺好的,他不想也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祝熙语会如何选择,那个选择不会是他。正如同韩宥忌惮两家人的关系一样,谢川尧也不想自私地打破眼下的美满,祝熙语已经失去了足够多的亲人了。
但谢梦乐和何瑶搞这一出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只想把祝熙语拦住,再和韩宥联系解释,等处理好广市的问题再放她回去。他不想祝熙语以这样的方式得知他的爱意,这样卑鄙、这样狼狈。
“熙语买到了今天的卧铺,就提前走了。”宋未央的话音刚落,就见谢川尧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今天是来帮郭巧照顾孩子的,郭巧今天突然被调岗了,工作时间和汪子明重叠了一部分,小静芝没人带,只能拜托留校的宋未央。
“要进来坐坐吗?”宋未央看向谢川尧,“你的脸色不太好。”
“谢谢。”谢川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现在应该也一团乱,他便也坐到了廊下,看小静芝给两个狗狗画画。
缓了一会儿,谢川尧才理清思路,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宋未央在这半小时里听见他的呼吸一直是乱的。
等他告辞时,宋未央忽然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你这样是不对的。”
谢川尧的步子一顿,对上宋未央了然的目光,苦笑着垂下了眸子,“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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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尧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去了朋友家里,他想先和韩宥谈谈。
自从韩允走后,韩宥也没动,他久违地觉得累,便给自己设了一个晚上的限制。在天亮之前,他允许自己先缓口气。
电话铃响起时,韩宥支起身子,以为是妻子,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打起精神,却听见了一道男声,是谢川尧,在侯海的事上两人联系过几次,韩宥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对面的人好像也很疲惫,“韩宥,我是谢川尧。”
“嗯。”韩宥垂着眸子,长久的沉默笼罩着电话线两端的人。
谢川尧长长呼出口气,主动打破沉寂,“韩宥,我到现在还是很讨厌你。”
“我也是。”韩宥重新仰靠回沙发上,“怎么,来给你妹妹道歉?”
“这个时候你的敏锐还挺善解人意。是的,我今天才知道了乐乐做的事,我先替她向你道歉,等以后,我会让她亲自和你道歉。”谢川尧顿了顿,“对不起。”
“我可以理解,但没有‘没关系’。”韩宥回答,声音很哑,“她该道歉的是熙语,她太不尊重熙语了。”
“我已经说过她了。”谢川尧苦涩,“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谢川尧,别说这些。”韩宥觉得腻歪,如果谢川尧没有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谢梦乐何至如此,“和我没必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管好你妹妹就好。我猜你和我一样,都不想破坏这些年的情分。”
谢川尧像是也换了一个姿势,“我会的,可以问问家属院那边你准备怎么做吗?满满最近可能就要回家了。”他低声,“我想请你帮帮忙,不要让她知道,行吗?”
韩宥的手收紧,呼吸加快了几分,强掩心头的疲惫和厌烦,“你还是准备这样吗?占着地理优势和往日情谊韬光养晦、见缝插针?”他低笑,“你比侯政谦厉害多了,如果我们不是现在的关系,我倒是能真心实意地夸夸你。”
“没有。”谢川尧的话难掩苦涩,“在我刚回北城时,我是这样打算的没错,但...我认清了,我只有必输的局面,满满爱的人是你,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已经错过了,我舍不得强求。”
“你应该能懂我的心情吧。”感受到韩宥的沉默,谢川尧的愈加诚恳,“所以可以帮我吗?不要让我的爱用这样丑陋的姿态被她察觉。”
韩宥觉得那个“爱”字好刺耳,“你求人之前是不是忘了,你觊觎的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
“没忘,正因为知道,我才觉得你会帮我这个忙。”谢川尧仰头,“我们是一类人。”同样不忍她受伤害,同样视她为救赎,同样以爱她为信仰。
长久地沉默之后,韩宥听见自己低低应了一声,“好。”
第121章 察觉
列车行进的哐当声和车厢里男人的鼾声混杂在一起,谱写着一首很不和谐的演奏曲,但此刻的祝熙语听到这个声音却却觉得安心。她翻身从床上坐起,昏暗的灯光下能看见她额间细密的汗和唇上咬破的痕迹,祝熙语按上自己指根的婚戒,目光还有些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