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儿,她下车后走到后排车窗前弯腰同他道谢,刚准备走,身后温聿秋叫住她。
她心一紧,回头时看见温聿秋手上拿着她包上掉下来的丝巾:“东西落下了。”
南夏伸手接过,不小心碰到他温热的手。
接触的地方仿佛传过微微电流,那丝紧张感又蔓延上来,她将绿色的丝巾收回到包里,又道了句谢。
路口的车停了许久,直到那道温柔的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温聿秋才薄唇轻掀,让司机开车。
南夏上了楼后,被触碰到的那一小块皮肤仍旧发着烫,先前温聿秋对他来说是带着点儿距离感的,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却又隐隐觉得哪儿不对。
好像总觉得他们之间虽不近不远,却又存着点成年男女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南夏刚准备细想,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看见上面的来电提示,大概知道对方会说什么,不由叹了口气,一边脱下高跟鞋进屋一边柔声道:“妈。”
“工作还顺利吗?有没有被上司为难?”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公司的人也都很照顾我。”
纪女士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失望:“最好是这样,你别是在外面受了苦硬撑。”
南夏躺在沙发上,让身体得到放松后才有精力应付纪女士:“您之前不是还说年轻人就是要吃一点苦吗?太安逸了不好。”
“你……我那是……”
“您放心好了,我能受什么苦?真受苦了,我会收拾好东西回家。”
她大概是被影响,一口一个“您”,听着倒像是阴阳怪气,纪女士生气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升了个辈分的,您什么您。”
南夏也才反应过来,忍不住笑出声。
聊了两句,耳边又响起另一个声音,是她爸洗完碗过来了:“在外面受苦了就随时回来,我跟你妈还是希望你能在老家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女孩子不要太拼,你离我们那么远,你觉得我跟你妈平时能放心得下?”
每次和父母打电话最后难免还会提这些,南夏都有些习惯了。在父母眼里,再高薪的工作都比不上考编考研。刚毕业那年南夏就回家顺应父母的话去考编制,听了一段时间话以后还是无法忍受被困在家里,毅然决然决定离开家一个人谋生。
父母自然不明白,明明在家里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顾,不用太受苦,为什么还要那样漂泊。
可是南夏不愿意,她揉着脖颈,只淡淡地说了句:“女孩儿也需要努力。”
倒也没想过和父母辩驳什么,不同的人生经历使得每个人想法不同,谁也说服不了谁,她只需要按照她自己的规划去做就好了。
电话那头有些无奈:“好好好,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一天的工作下来,南夏些微有些疲惫,挂断电话后她起身去洗漱,躺在沙发里休息了很久。
临到上床休息前,南夏才想起了什么,打开顶头上司的聊天框,打了两个字又删除,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打扰。
温聿秋的头像是冷调的风景图,朋友圈也透着股正经和冷淡,她看到最新一条是公司的新品介绍,毅然决然加入夸夸组,点了个赞后面无表情地和其他同事发了条恭维的评论。
接着南夏点开温聿秋的对话框,十分礼貌地表示感谢:“今天多谢您请客。”
温聿秋刚从浴室里出来,周身裹着层潮气,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地披着他身上,水珠顺着喉结流到结实的腹肌上。
通讯软件响了一声,他随性地坐在沙发上,顺手捞起一旁的手机看了眼,表情淡淡,过了几秒钟,对方又发来一条——
“下次有机会的话回请。”
温聿秋自然不在意自己会在这顿饭里损失些什么,他虽然不是挥霍的主,但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事难以让他记在心里。
他没回复,看着聊天框里的文字在想,这是一句礼貌的客气话语还是要和他什么都算清楚划清界限。
思绪尚未明确,他也没纠结,回了个“好”。
接着南夏回复:“不过我没钱请好餐厅,到时候请温总多担待。”
他看着那坦坦荡荡的“没钱”两个字,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第04章
眼前莫名浮现出第一次见南夏的场景,两年前她在学院的晚会上一曲琵琶惊艳四座,温婉淡雅的古典美人,活脱脱从画卷里走出来一般脱俗绝色。
温聿秋作为优秀校友回校演讲,留下来看演出时多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美,倒没有多余的想法。
表演结束后学院领导组了个饭局,南夏按理来说不应该在,听说是个公子哥看上了南夏,特意叫人牵桥搭线邀请过来。
酒桌上推杯换盏,她始终神情恬静地坐在原处,好似面前这些人和她并不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躬身上车后,温聿秋鬼使神差地生出不曾有的热心肠,淡声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思索着为她解围。
离了近了,他瞧见那男人给她递了一束不衬她的花。南夏听了半天男人对自己的身世的吹嘘,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怜悯,温和又如此残忍。
好像对方的那些自傲在她眼里变成了另一种自卑,听起来非但不吸引人还有些引人发笑。
她温柔一笑:“您刚刚说您的父亲如何,令尊确实事业有成,但我对他老人家并无想法。”
一句曲解的话呛得对方半晌发不出声音,察觉到南夏在戏耍他,那位公子哥颇为恼怒,指着她说她不识好歹。
“正如您所言,您有一个好父亲,无数女孩趋之若鹜,而我一无所有。既然您这样优秀,又怎么会因为我不选择您恼羞成怒呢?您应该认为,我这样没有眼光的人确实配不上你。”
“好花配佳人。”她看了眼那捧过分美艳的花,垂着眼睑平淡地开口,“这花,陈先生还是留着送给能欣赏它的人吧。”
温聿秋不是没见过美人,可南夏和他身边的人带着点儿不同,即便知道自身和旁人的差距,也仍旧不卑不亢,将自己的灵魂和旁人的放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他不知道是否因为新鲜感,总归南夏这个名字在他心里不是个符号,似乎想起时便能触及她鲜活的灵魂。
按灭屏幕前,温聿秋看了眼朋友圈的消息通知,刚好看见南夏新评论的一条,在一众吹捧中十分格格不入:老板666。
看着十分敷衍,像机器人。
他唇角噙着笑,指尖一翻,将手机按在一旁的大理石台面上。
昏暗的光落在男人胸口的皮肤上,隐隐能看见他上下滚动的喉结。
假期前夕,公司里的工作氛围都轻松了不少。
原本看上去枯燥的桌子上多了几支蝴蝶兰,白色的花瓣点缀着淡黄色的花蕊,宛若欲飞的蝶翅,低调又简约。
温聿秋略一沉思,大概猜出这是谁的手笔。
这花不沾世俗,脆弱中却透着股儿坚韧,倒确实像是秘书小姐选出来的花。
会议室里人已经基本上到齐,玻璃门被推开,一身黑色的温聿秋走进来,身后跟着抱着文件的南夏。
他姿态松弛,修长指节抚上触摸板,嗓音淡淡:“诸位,可以开始了。”
南夏坐在一旁坐会议纪录,神情认真,她垂着眼,一缕黑发不听话地落下来。她今天穿了身白色的毛衣裙,中间一根极细的黑色腰带勒出一截纤细的腰,整个人透着股儿知性。
她毕竟刚入职,很多东西了解得并不深,因而听得比谁都专注,希望能从中学到点儿什么。
会议进行到一半,南夏手头的笔不小心碰落到地上,她俯身去捡。视野范围内是男人笔挺的西裤,不被窥探的一截脚踝被袜子包裹着。
捡起笔,南夏起身时瞥见桌角上放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手腕和手微微形成一定角度,顺着黑色的腕表往上看是几根青色的脉络。
她偏头望他,见他眼神仍旧落在不远处的显示屏上,一时之间竟分不清他这只手是随意一放还是特意避免她起身时撞到桌角。
似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南夏心口微动,眸光从他手背上移开,那只手也适时收回,好像将一切痕迹轻描淡写地抹平。可不安分的尖芽儿藏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地往上顶。
会议结束后,南夏仍旧在整理文档,身旁的温聿秋也没有走,划开旁边的手机不知道看着什么。
视频过于显眼,南夏只是随意一瞥就看见上面明晃晃的男性腹肌,纵然表情管理再得当,也不由露出几分错愕的表情。
温聿秋会刷视频倒是没什么值得意外,但他居然喜欢这种擦边男博主?
联想到大数据推送,南夏不由生出某种猜想。
不知道是否是她的眼神太过明显,温聿秋抬眼看她,嗓音温和地问:“你们女孩儿是不是都吃这款?”
这问题颇有些奇怪,南夏只当他好奇:“是不是全部我自然知道,但受众应该挺多的。”
“那南秘书不是他的受众吗?”
她有种错觉,好像顶头上司并不是随口一问,倒像是在问她的理想型。南夏倒也诚实:“是。”
温聿秋听到这个答案又觉得在意料之中,唇角晕着浅淡的笑意。
他抬手将电脑扣上,起身给视频的发布人打了个电话,晾了会儿电话那头的人,等到了办公室里才开口,话语里带着几分讥讽:“你发布的视频挺招小女孩儿喜欢,我倒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天赋。”
听到大哥的这番话,温辞让心里一咯噔,他明明开的小号发的擦边视频:“你怎么看到的?”
温聿秋没说话。
“你听我解释。”温辞让挣扎着。
“嗯,说。”
听到这声平淡的回应,温辞让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压迫感,但仍旧想狡辩一下:“哥,您看我既然练出了这么好的身材,不发出来造福大家岂不可惜?”
“……”温聿秋停顿了几秒,垂着眼睑冷淡道,“下个月的零花钱不如也造福一下大家,我替你捐给慈善机构。”
“……”眼见玩脱了,温辞让哭喊着说自己再也不敢了,立马注销账号诸如此类的话。
温聿秋倒也不是想管着他,担心到时候爷爷看见又对温辞让有所指责,听到想听的答案,也没再说什么,干净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想来这样,他也能安分几天。
午休过后,南夏出了趟公司,温聿秋要她去替自己看一眼展览会的布置情况。
结束后回来,不料在公司楼下遇见老熟人。先前找借口百般阻拦对方约温聿秋见面的喻林钟,此刻出现在了大厅里。
见她来了,起身嘲讽道:“还以为今天连南秘书的面都见不着。”
南夏知道对方不是善茬,先前寻了几次借口,每次要么说温聿秋要出差,要么要开会,不见他的意图太明显。
这次出现在公司楼下,大概是实在难以忍受一直以来自己的搪塞,少不了要和她发生冲突。
南夏和气地笑:“刚有事要出去处理一下,要是知道您在这儿,我一刻也不敢耽搁。”
话倒是说得好听,喻林钟冷哼了一声,已经不吃这一套。
他今天来无论如何要见温聿秋。
“今天温总该不会也不在吧?”
“温总倒是在,只是晚上他约了贵客吃饭,可能空不出时间来接待您。您看,要不然改天再帮你约个方便的时间。”
要是第一次南夏这么说也就罢了,每次打电话都是差不多的借口,他被温聿秋看轻也就罢了,面前这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也敢看轻他。
“南秘书,你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吗?”
“哪儿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