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夏没再叫他生分的称呼,好像一瞬间两人之间的气氛都缓和起来。
温聿秋见她微微低下头,头发被风吹起来挡住了半张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上前将她搂在怀里,想要包括她所有的委屈,控制了力道才没让自己的情绪那样外露:“冷吗?”
他听见她声音里都有了颤音。
“盛斯衍确实不是我男朋友,我也一直心里有你,”南夏贪恋着他怀里的温度,“担心你高烧难受、担心你不去医院,担心你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担心你皱眉。”
他没想到她会承认得那么干脆,其实南夏也没想到,她也以为自己会过来跟他吵一架,问他是觉得自己赢了吗?说些气话告诉他即便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
可现在却迟疑了后悔了,迟疑既然爱他为什么要伤害他,后悔一直说着口是心非的话没能好好告别。
温聿秋心口像是被什么重重锤了一下,他来不及有失而复得的情绪。因为南夏接着笑了笑——
“可是阿聿,你不是比我还清楚,我们走不到最后,不是吗?所以不论你有没有未婚妻,我有没有男朋友都不重要。”
是他始终没搞清楚他们之间的症结。
南夏从他怀里挣脱,迎着风,眼尾泛着薄红:“我们都是红尘中人,即便看上去云泥之别,也是殊途同归。你有你的家族,我有我的顾虑,所以注定走不了同一条路了。”
此刻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反倒掐灭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温聿秋站在她跟前,清晰地感知到有什么东西清晰地离去。
“阿聿,好像我们也只能认输了,”南夏将外套脱下来整理好放在他手上,“不如就在这里为我们的曾经画上一个美好的结尾吧。”
她尽量不表现出难过的情绪,想起什么从包里拿出在庙里求的平安符,也一同放在他手里,说是前几天在庙里求的,她不信佛,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他,“以后没有我的那条路,你要照顾好自己。”
南夏始终没直视他的眼睛,交完东西后转身离开,并不知道身后人露出的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远处盛斯衍在等她,他一句话没有问,因为光看他们的表情和动作自然能猜得出来大概的情节故事。
他开了车过来,打开车门让南夏上车的时候看见远处的男人仍旧站在原地,大衣被风掀起一角,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第71章
盛斯衍无从开口。
他方才从长辈那了解到温聿秋的家世有多显赫, 他难以望其项背,他也猜出那人就是南夏拒绝他的理由。
盛斯衍该到此为止,可偏头看见她脆弱的模样, 心里生出几分怜惜。
那点连爱都算不上的火星不至于燎原, 却也足够让人明知故犯、将错就错。
吃过饭后盛斯衍送她回家。
不远处的红灯变成绿灯,车辆却寸步难行。前方的路段发生了追尾事故, 一辆又一辆的车形成一条缓慢移动的河流。
耳边不断响起喇叭的声响,和车内缓和的轻音乐和在一起, 让人觉得烦闷。
车辆缓慢地向前移动, 也不知道何时能抵达目的地。
坐在副驾驶的南夏只是出神地看着前面的车, 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下一秒车到了路口, 盛斯衍打了方向盘, 改变了原本的方向。
她看向窗外:“你是不是走错了?”
“没走错,”盛斯衍换了挡:“我们去个地方。”
南夏接受着路线的偏航, 眼见着面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盛斯衍的目的也明朗起来——想跟她去山上看日落。
作为本地人, 南夏也不是第一次去, 只是那样壮观的景色不论去多少次也不会减少对它的惊叹。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坐了索道上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山顶,刚好看见了晚霞。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树木上, 渡上一层漂亮的光影,南夏看见不远处天空的颜色, 注意力被大自然转移了过去,心情也就好了不少。
很多美景完全不能用言语去描写它的震撼,南夏站在那儿看太阳一点一点儿落下去,感受着每个珍贵的瞬间。
大多游客都在拍照, 盛斯衍问她怎么不拍,还热心地表示:“我可以帮你。”
她听到这脱口而出:“我记在脑海里就好了。”
等说完才有些恍惚。
原来两个在一起的人真的会互相影响, 等分开以后自己身上就好像带着他的一部分,而要将那部分完全剔除势必要付出鲜血淋漓的代价。
盛斯衍见她发呆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没什么。
落日的景观结束,索道还来得及下去。两人又坐了索道下山。其实这么折腾来了一趟,完全可以再看个日出,但是盛斯衍没提。
他那样的绅士,自然不想给南夏的家长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他们现在只是刚认识的关系,怎么能一起在外面留夜。
盛斯衍送她回去休息,刚好遇到纪女士,还礼貌地下车打了招呼。
纪女士自然对他很满意,于是一进门就对她说要把握条件这么好的,不然错过了下个就难遇了。
以她的逻辑,男人就像是食堂里的饭,即便是不好吃,去晚了也是打不到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天天那样着急。
南夏早就知道跟她吵架只会浪费情绪,她今天有些累,只是冷淡地说了声“嗯”就去洗澡了。
温聿秋离开一个星期后,徽城下了雪。
初雪来得突然,甚至感知不到任何预兆。雪势很小,像是一层碎花瓣随意往下落了落,铺了浅浅的一层。
仿佛像是有什么仪式感的厨师,看差不多时间到了就撒撒盐,差不多意思就行了,压根不管是不是立马就化了。不似北方的雪,总是那样磅礴。
南夏趁雪停了之后出门买了点儿东西,从超市回来的时候远处传来响声,天空上璀璨的烟花骤然炸开。
这儿和她曾经生活过的城市有太多太多不同,这儿是那样地慢节奏,连走路也不用太着急。
南夏也是现在才完全适应过来,她其实心里还存着点不甘,跟母亲屈服的不甘,生活在这座小城的不甘。但是那丝最后的不甘最后还是被这场雪埋了起来。
投降吧。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
新年将至。
温聿秋回来后去了一趟灵云寺。
家里人信鬼神之说,温聿秋自小受影响也对神佛有敬畏之心,会跟着家人来拜一拜。
只是他每次来对神佛都无所求。
出生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长这么大顺风顺水要什么没有,更别说他那样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觉得一切唾手可得,又何须去求神佛。
这还是头一次,他去求了签文去找大师去解。那人告诉他:“万事随心,心有皆有,心无皆无。先生若是能放下执念,未来必然是一片坦途。”
他执着地说若是放不下呢。
面前的人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世间事难万全,没有人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圆满,舍弃才能得到,放下方得圆满。”
温聿秋站在古寺之中,眉眼还染着病意,独自驾着车下了山。
回到京市过后,他的高烧早就已经好了,如今只是轻微的咳嗽。可他却恍惚觉得自己仍旧高烧不退,烧得 神志不清。
烧得不再像他,又像是真正的他。
他离开那段时间,温夫人得知了此事,在他回老家时问了一嘴,温聿秋只是说自己出差去做了些事儿。
温聿秋一向事业为重,他的母亲也没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倒是温辞让从圈里知道了一些传闻,外面传得纷纷扬扬,说是温聿秋把那位秘书给甩了,还赶出了京市。
总之将南夏描述得有多凄惨有多凄惨。
可今天温辞让瞧见大哥的状态却觉得有些不太对,他虽说平日里也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但平时看着身上带着点意气风发,如今却有些失了魂儿。
温辞让被自己的形容词吓了一跳,他其实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用这样的词去形容温聿秋。
现在这个情况,看着倒像是他大哥才是被甩的那个。
温辞让想了想,主动走过去问温聿秋:“哥,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吗?”
以往按照温聿秋的性格,大概会笑着看他,说一句:“你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
但是如今,他只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辞让其实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没有用的人,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躺平即是真理,他也不需要多努力。他甚至不明白大哥那么努力做什么,平白给自己找罪受。
可现在温聿秋明摆着是遇到什么事儿了,但是他问温聿秋却不愿意跟他这个手足兄弟分享,这足以证明他是真的没用。
头一次,温辞让对自己的无用感到挫败。
他把沈西音叫过来说这件事的时候,沈西音非常好笑地补刀:“你也知道自己没用啊。”
她直接打电话给了关慎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温聿秋只是失恋了虽然有些惋惜两人分开,但是也没有觉得这件事对于温聿秋来说很重要。
“我觉得你有点大惊小怪了,聿秋哥总不能因为失恋要死要活吧,我上次失恋我都挺过来了,他能挺不过来?”
温辞让也忍不住补刀:“单恋也叫失恋吗?”
“……”
两个人追打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目的。
等累了之后,沈西音说自己要去休息:“你没看到梁书宜分手时也是一脸冷漠,聿秋哥跟他一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意。过段时间,他可能连南夏是谁都忘记了。”
想到南夏,她一时感到有些难受,毕竟平时也没见过温聿秋在谁面前那样真实过,私心自然希望两个人在一起,但是很多事还是本人去决定的,他们外人又怎么去插手。
“散了散了,去睡了。”
她都能走出来,自然觉得一向理智、心里只有他的家族责任和事业的人,不会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于是两人的临时团伙就这样解散了。
没有人觉得这对于温聿秋来说是多大的一件事,更何况他是那样地不动声色,照常工作和生活,像是一片广阔的大海,无论什么样的石子落进去也不会掀起波澜。
于是听闻温席两家要订婚的消息,没有人感到意外。他们的那段往事早就藏在岁月那本厚厚的书里而后被束之高阁,再没有人记起。
那年温家的家宴格外热闹,往年在国外过年的叔叔也回了国,闲聊时问起温聿秋的事儿,温母说他就快要订婚了。
后来更是接着这个契机商讨订婚的事宜,说起什么日子比较好,到时候也好订酒席和礼服。
“席家是名门,那位席小姐我也见过,端庄大气,自然这些是含糊不得的。”
温爷爷也满意点头。
温聿秋端坐在那儿,看上去没什么反应,薄唇轻掀刚想说些什么,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起身致了歉,去了外面接电话。
温辞让的眸光还落在他身上,一旁的沈西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凑过去同温辞让轻语:“聿秋哥果然还是铁石心肠,对谁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