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情况,他终于在有天夜晚,下定决心一般,将画本抽出来,和着气球一起,丢进了垃圾桶。
刘肖茹经过他房门,看见自家儿子站在垃圾桶旁边发呆,“斯礼,在想什么呢,还没睡觉。”
他收回思绪,“……我洗漱完就睡。”
刘肖茹打着哈欠离开。
次日清晨,刘肖茹早起做好他们的早餐,然后喊周玥起床。
周斯礼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捞起书包走到玄关处换鞋,抬头看见周玥驼着背,闭着眼浑身无力似的从房间里走出来,又走到沙发躺下。
然后,刘肖茹冲出来又把她叫醒,拉进洗手间洗漱,画面鸡飞狗跳,周斯礼笑了笑,临走前,说:“妈,我走了。”
刘肖茹挥手,示意他自个听到了:“走走走。”
等周玥磨磨蹭蹭吃完早餐,刘肖茹骑着电动车送她去上学,将人送到校门口,回家途中顺便去菜市场买菜,做完这一系列,回到家将菜放进冰箱,这才闲了下来。
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她起身打算将家里收拾一下,最后把家里的垃圾都丢了。周斯礼的房间一向整齐干净,无需她收拾,所以她只是将垃圾桶提出来,倒掉里面的垃圾。
看到空空如也的垃圾桶时,刘肖茹微怔,恍惚记得自己昨晚路过他房间的时候,明明看到垃圾桶是装着东西的。
难道是年纪大了,记不住事了?
第24章 春光
程野分手了。
得知这个消息是在班级门口的走廊, 许均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们上周不是才发了个如胶似漆的朋友圈, 怎么突然分手了?谁提的分手?”
程野轻扯下嘴角,声音冷了下来:“她。”
许均昌挠了挠脸, 困惑不已:“为什么分手啊?”
“她说我整天不务正业, 没有上进心,和我在一起看不到未来。”他俯着栏杆, 神色晦暗不明。
“那她这么说也没错啊。”
程野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许均昌你信不信我揍死你?”
“既没有上进心还易暴躁跳脚, 初柠终于做了次明智的选择。”
这话说完, 程野深吸一口气,伸手就要逮着许均昌的脖子,看上去真要在走廊里上演一场血腥画面,许均昌边疯狂甩手边后退几步, “我靠程野你来真的?我就陈述一下事实, 怪不得初柠和你分手呢, 你这脾气比起她竹马来说,真是太差劲了!”
程野成功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许均昌受不了了, 想把周斯礼扯进来给自己当盾牌。他转身, 就看见他的救兵此刻低着眸, 盯着一楼地面静静地出神。失魂落魄的。
许均昌顿了顿, 他也分手了?不对啊他都没恋哪来的手可分?就这思考的空隙, 身后的程野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虽然力度不大, 许均昌还是哭天喊地,扒拉着脖子上的手, 眯着眼,摇晃着周斯礼肩膀开始演起来了,“周……周斯礼……快来帮帮我。咳咳。这个丧心病狂的真要把我推下楼啊,我真的要死啦。”
程野把他压到栏杆边上,勾唇冷声,“下去吧你。”
“你还喜欢她吗?”
许久不说话的人终于开了口。他转过身,背靠着栏杆。像是刚结束完自己的思考。
听见这个问题,程野的手自然而然松开了,同样背靠在栏杆上,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耷拉个脑袋,自嘲般说:“当然。”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程野揉了揉脸,“……我也不知道。”
许均昌边给脖子做按摩工作,边说句人话,“那你就改呗,她不喜欢你没有上进心,那你上进一下,努力点不就好了。”
程野的成绩其实并不算差,在之前的平行班里名列前茅,不然也不会以名次进到一班。只是别人都在为高考拼搏努力,就连许均昌晚上也会熬夜学习,他的状态倒是跟高一时期相差无几。这么一衬托,就显得特懒散。
“你以为这说改就能改的?”
程野不想看许均昌一眼,转过头,选择看向周斯礼,“我就是不清楚自己将来要干什么,这不很正常吗?她以为谁都能有个很清晰很远大的目标吗?她居然就因为这个要和我分手。”
“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她必喜欢我。”程野斩钉截铁。
许均昌哽噎,“……你是觉得她喜欢你但是非要和你分手来段虐恋是吗?”
周斯礼不了解他和初柠的相处过程,只能以旁观者的态度表达自己浅显的想法:“既然你这么笃定,那她分手应该不只是这个原因。你再好好想吧,之前有没有忽略了某些细枝末节。”
“行吧。”程野趴在栏杆上,脸埋进双臂里,然后,听见身旁的人来了句没头没尾的问题:“你喜欢她,那你会为她画一幅画吗?”
程野轻嗤,“别说一副,一百幅都行。”
许均昌在旁摇头,“没有哪个女生会愿意要一百幅像狗屎一样的画。”
随后,走廊又传来几声许均昌的惨叫,打闹的过程时不时殃及池鱼,周斯礼敛神,笑着后退了几步。
上课前,程野还抽空问了他们周末有没有空陪他去玩,发泄情场失意的情绪。周斯礼偏头,思索片刻,如实道:“不太行,我周末要陪家里人去趟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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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交通总是拥堵不堪。昨天刚下过一场细雨,现在风里还飘荡着泥土气息。周玥摇下车窗,不喜欢车里的气味,想探出头大口呼吸的时候被周斯礼扯着后领拉回来,“周围都是车,你不要命了?”
“还要多久才到青湖寺啊,坐了好久的车,我实在坐不下去了。”周玥哀嚎。
刘肖茹闻言,见外边有直达青湖寺的人行道,转过头来对周庆承说,“要不然,你去找个地方停车,我和他们走路上山,就当作是锻炼身体,看看大自然了。”
“行。”周庆承带着方框眼镜,一身肃然严谨的气质,和大多数传统中国式父亲一样,含蓄严厉,习惯沉默。他摇着方向盘,看了看车外路况,“等我到了青湖寺再联系你们。”
车子缓缓在路边停下,周玥欢欣雀跃地跳下车,伸手拥抱大自然的新鲜空气,“再不下车屁股都要坐烂了!”说完她看见远处有个卖小吃的摊子,想都没想蹦蹦跳跳跑过去。
周斯礼眼疾手快,又伸手及时抓住了她,他时常对周玥想一出是一出,一点都不考虑自己安危的举动感到头疼。
他稍稍弯腰,额发自然垂落:“你知道社会上有哪群人会格外喜欢你这种小孩吗?”
周玥歪头,表情疑惑,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格外喜欢我?除了你们还会有谁格外喜欢我呀?”
“人贩子。”
“……”
周玥撇起嘴,不喜地瞪他。他唇角轻勾,眼眸中噙着笑意,“我说的不是事实?经常不考虑情况就私自单独行动,人贩子一拐一个准。”
“真生气了?”周斯礼打量着她的神情,按着她的肩膀使她转过身,面朝小吃摊,“你下次要是叫上我陪同,没人敢拐你。我带你去买吃的,别生气。”
虽然周玥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并没有生气,但还是佯装勉强,抱臂扭过头去:“好吧,我要吃冰糖葫芦。”
等刘肖茹从车上拿完东西下来,就看见一大一小在路边等候,小的嘴里叼着个冰糖葫芦,蹲着。大的那个仰着头,又喝上了她在家严令禁止的万恶碳酸饮料。
不过,画面太美好——太阳透过茂密的树叶薄薄一层洒下来,道路两旁的草坪的雨露闪着光,少年长身鹤立,小女孩一手拽着他衣角,嘴里絮絮叨叨。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下,然后上前摆手,“走走走,上山去。”
周玥边在前边蹦,边问,“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去青湖寺啊。”
“向佛祖祈求一家平平安安,也保佑你们学业顺利。”
周斯礼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还有一点没说——想为外婆祈求健康长寿。这是刘肖茹最初想来青湖寺的主要原因。
上山的路走了很久,期间他们还给对方拍下了一些纪念照片。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已经能听见经群山回荡的钟声。
不远处的青湖寺顶端隐没在一片浓绿之中,香烟如淡淡的流云,飘向远方。随着他们走近,寺庙的轮廓也在雾中冉冉浮现。
刘肖茹松开周玥的手,打算先去买香火,准备走的时候被周斯礼拉住,他看了眼远处熙熙攘攘十分拥挤的人群,“还是我去吧,你们在亭子下坐着等我。”
周斯礼回来的时候,周庆承也停好车子,抵达山门。寺庙里有很多个殿宇,他们先后去了天王殿,大雄宝殿等。
青湖寺位于山顶,平日里香火旺盛,人声鼎沸,再加上是周末,今天的人流特别多,一路上,人来人往。周斯礼原本跟在他们后面,只是被一群路过的小沙弥吸引几分注意,觉得挺有趣,再转过头来,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
他慢下脚步,环顾四周,却始终没找到熟悉的背影。不过他不是周玥,走丢了也不必担心拐卖,低头在家庭群里发了条消息,打算自己先四处转转。
没过多久,周斯礼找到一条羊肠小道。
道路两旁,几颗参天苍树挺立着,这样深幽的小径让他起了点想深入的兴趣,给刘肖茹发了个定位,迈腿走了进去。
越往里走,路上的人越少,可能是这个缘故,他愈发感到阴凉潮湿。
诵经礼忏和敲木鱼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风吹叶落,檐角下的铃铛颤动不止。他仰头,品味着寺庙建筑文化的美。有几只鸟从头顶上的枝叶中穿过,枯叶随之掉落,有一片飘向他的眼。他接住枯叶,垂下头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许嘉。
汩汩溪水从假山缝里流出,进了小池子里。她坐在池子旁边的大石头上,一点一点掐出面包块,低头喂给池中的锦鲤。脸侧的碎发被勾至耳后,露出恬淡的侧脸。周斯礼指节无意识收紧,颇有种见山不是山,见云不是云的感觉。
他揉了揉眼,她居然还在那。
她怎么无处不在。
这时刘肖茹的声音隐隐从后边传来,周斯礼移开视线,有点庆幸自己的脚步声向来就很轻,没惊动她的注意。
几分钟后,坐在石头上的少女掀起眼帘,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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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斯礼离开后,才知道他刚刚去的地方是法堂,供僧人演说佛法的地方。他心不在焉地走着,她怎么会在那?
“哥哥,你晚饭想吃什么?”周玥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周斯礼低头看向腕表,原来现在已经是傍晚,“我都可以。”
他们走在回去的路上,从最里边的殿宇到山门还有一长段距离,足够他们讨论出这个结果。
余光瞥见一抹极其熟悉的身影,他脚步微滞,下意识投去视线,却只看到几个来往的陌生路人。
突然,周玥捂着肚子弯下腰,“我好像有点奇怪……”
周斯礼闻言弯腰,低声询问,“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
“应该是想上厕所了……”
“厕所?”刘肖茹环顾四周,开始找起厕所,“我不记得这一路走来,有看到厕所啊。”
“我好像知道在哪。”周斯礼拉起周玥的手,带着他们往回走。他记得之前四处乱走的时候,有看到附近的厕所提示标志。
没过多久,果然找到了,幸运的是没有多少人在门口排队,周玥直接捂着肚子跑进去了。
周斯礼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候,肉眼可见的人流锐减。
“施主你好,请问能不能帮我个忙?”
有个小沙弥走上前,双手合十向他弯了弯腰。小沙弥穿着迷你款僧衣,头戴佛珠,白白胖胖的很讨喜。周斯礼抬眸,盯着看了他的头两秒,扬起唇角,“当然可以,是什么事?”
小沙弥转头指了指远处,声音也稚气十足:“我的扫帚掉进石头缝里,拔不出来。”
周斯礼看了看他指的方向,是在远处殿宇后面的大树下。他回头和刘肖茹他们示意了下,而后跟着小沙弥离开。
这一路,他总忍不住盯着小沙弥的头。光溜溜,没有一根头发的,很饱满的头型,让他很想上手摸一摸,但想到摸沙弥的头可能是个忌讳,他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