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十月扫了一眼观众席,扶了下眼镜,“有可能是学弟学妹,我看见很多个学生会的人。”
“能不能给快毕业的老学姐留个位置?”
陈荷语边说,边拉着她走上观众席,最后在边上找到两个空位置。后面来的一班女生,没能找到连着的位置,坐得零零散散。
“不就是一个篮球赛,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
一班女生刚吐槽完,观众席的欢呼声和助威棒拍打的声音突然变得高昂热烈。
场馆门口有参赛球员陆陆续续走进来,身穿不同色的球衣,在场边开始热身。这下一班的女生都知道这观众席上多余的人是为何而来——他在队伍末尾,一走进来,场上多数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结一处。
他拉下拉链,将校服外套丢在长椅上,带着黑色运动腕带,接过许均昌传来的球,原地双手反向压了下球。少年身量极高,身姿挺拔,白色简单的球衣被撑出匀整挺括的感觉。
程野原本来问战术,一看见他手臂,就忘了要说的话,“你这手怎么搞的,没事吧?上不了场可别强撑,身体要紧。”
“不影响。”周斯礼扭了扭手腕,花刺划的不深,没过几天就愈合了。现在只是留了点深深浅浅的痂,看着瘆人而已。
脖子上的牙印,应该也消得差不多了吧,他抚上脖颈,将创口贴摘掉,丢进垃圾桶。那双漆黑漂亮的眼睛朝观众席看去,没找到她的身影。
这几天,两人的关系陷入一个僵局,她不想理睬他,他也识趣地不打扰。她向来都这样,兴致好点就朝他勾勾手,心情差了可以一周都不张口,更不用说上个周末他还惹怒她。
至于他自身,心情更是复杂。
这时,裁判吹了声口哨让他们集合,周斯礼缓缓移开视线,“走吧。”
他不想说,程野不再多问。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
三班是文科班,会打球的男生比较很少,所以他们两场就结束了比赛。
有多个比赛同时进行,只是场所不同。一班打赢三班后,又轮到和别的赢方打。紧接着打赢六班,一班才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比赛。
周斯礼汗津津地从场上下来,坐到许均昌旁边。两个班级的比分拉太多了,他们连续打了很多场,最后一场选择休息,让替补上去。
体育馆的声响惊动门口路过的一行人,他们个个身强力壮,穿着特大码的球衣,刚结束完训练。
“今天什么日子,体育馆这么多妹子。”其中一名男生探头探脑。
“啧,你瞎啊。墙上挂着海报呢,我们年级篮球联赛。”
“我怎么不知道,怎么没人通知我们有这个比赛的?”
良垣将外套搭在肩上,低头玩着手机,吊儿郎当地走着,“因为我们班还不需要我们上呗,一个校赛,用得着我们吗?每年不都是我们班拿冠军?”
有人感叹了句,“就算是校赛,我也想上去玩玩啊,虐菜好爽啊,说不定还能吸引几个妹子。”
走在最前头的望坤刚被梁芸拒接电话,一脸不爽,听到这句话也向体育馆里看去,正好看见里头长椅坐着的人。
一丝阴冷的笑容,在他的嘴角一闪而逝。
“好啊,到时候如果碰上和一班的比赛,我们可得好好上去玩一场。”
他要梁芸亲眼看见,她喜欢的人也不过如此。
周斯礼察觉到异样的视线,转头看去,只能看到那行人的背影。许均昌见他突然噤声,也看向门口,惊叹,“十四班那些男的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一个比一个壮?这第一我们就别想了,像去年一样争二保三就行。”
第39章 春光
“随便吧, 我们尽力就行。”裁判吹哨,今天的比赛结束。周斯礼拿起校服外套,即便赢了比赛说话听起来也有气无力, “我忘拿书包了,先回趟教室。你们别等我。”
他已经蔫了一周, 许均昌合理猜测这肯定和“邻居妹妹”脱不了关系。这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 作为兄弟,他能提供的只有适时的问候和关怀, 别的时候最好选择闭嘴。
程野从场上跑下来,看见长椅上只坐着许均昌, 就问, “他人呢?走这么早?”
“儿大不中留啊。”许均昌拍了拍他肩,感叹道。
教学楼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周斯礼拐了个弯,班里只剩下一个人, 她正好背上书包向门口走来。周斯礼凝神盯向地面, 打算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经过。
两人擦身之际, 一只手忽然横亘在眼前,按着墙, 阻挡了许嘉的去路。那条黑色运动腕带近在眼前, 许嘉看着上面的英文字母出神了片刻。
周斯礼下意识作出了这样的举动, 但他脑子里还没想出措辞。
这时, 有声响从不远处传来, 是他们班同学回来了。许嘉淡然地看来, 周斯礼收敛心头的微痒和失落, 垂着头,不得已放下了手。
该怎么形容他近日的心情——就像是燥动的小狗需要主人及时地安抚和触碰。
可惜自从那天晚上起, 两人就连话都不怎么说。
难道是那个怀抱让她产生了反感?
周斯礼心中的郁闷减少了几分,他知道,无论重来多少遍,那晚他都会选择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当时的感觉就是——
两人的温度截然不同,许嘉小小一个,抱在怀里意外地很……舒服。哪怕她当时掏出小刀给他来一下也值了,只不过一个牙印,又算得了什么。
正因两人身体紧紧相贴,才会有共享心跳的瞬间。听见她轻缓的心跳,他才知道她是有心的。
只要有心,说明能捂热。
周斯礼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在回味,脸上就开始发烫。浅尝无法止渴,那短暂的拥抱只会让他更加渴求某样东西,可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又说不清。
他需要许嘉告诉他。
她肯定知道答案。
也只有她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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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一班的参赛球员手感大好,前几场都打的很顺畅,班上同学都觉得今年争二保三的希望很大。去年一班止步四强,令他们记忆犹新,遗憾了很久。
今年势头大好,再加上无趣枯燥的高三生活好不容易来了点新鲜的东西,他们好几天的课间都以这个话题,热烈讨论。就连李欣也在班会课上,提了一下:“我们就不和校队那些人争了,如果这次我们班能拿名次,到时候我请全班人喝奶茶。”
一杯奶茶其实并不重要,可贵的是班主任掏钱请客。大家纷纷拍掌叫好。许均昌反应最大,“好!我拼了命也要喝上这杯奶茶!”
“许均昌同学,倒也不用这么夸张哈。”李欣笑着说。
接下来的几节课,同学们都机灵了,打着篮球比赛的幌子跟科任老师索要点什么,“班主任都说如果我们拿到名次,就请我们喝奶茶,老师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表示的?”
“比如免作业。”
“免小测也行呀老师。”
在他们像强盗一样地疯狂索求后,有些心软的老师还真答应了,松口:“行,既然你们都在兴头上,我也不好扫兴,今天的作业就免了,让你们休息一晚。这样够可以了吧?”
有些老师就不太好说话,比如生物老师,猛地拍了下桌子,指着倒计时的牌子:“免什么免,怎么不让教育局把高考免了,都到这时候了你们还要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少写几道题。到底是你们学还是我学?”
许均昌和程野位置离得不远,中间就隔条过道,许均昌不爱和同桌说话,就喜欢转过头来和他说。
本来大家都是随口一提,开个玩笑活络气氛,没想到生物老师这么死板,上纲上线,他转过头来对程野小声嘀咕,“老赵怎么这样啊,毁气氛第一人。”
“我也想教育局免高考呢,最好把我的人生免了,我都不想活了,谁帮我免?”
他本以为会在程野这找到共鸣,没想程野撑着额头,低下头去,开始装模作样地写试卷。许均昌眉头紧紧皱起,心道他什么意思啊,还是不是兄弟。
一转过头来,只见生物老师站在他桌旁,令人胆寒的眼神透过镜片扫了下来。
“许均昌,好大的胆子,你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师?!我来帮你免个座位,你给我站到最后一排,这周我的课你都站着上!”
许均昌只敢背地里吐槽几句,面对老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低头绞着手指哆哆嗦嗦站到最后一排去了。
赵老师拂袖,回到讲台上,在黑板上写板书的动静大得很特意。这下是真把赵老师惹怒了,大家都识趣地闭上嘴。许均昌捧着书走到周斯礼位置的后面,将书挡住自己的脸。
显然,这种事情他经历得多了,脸上并没有羞赧之意。他背靠着墙站着,视线开始不安分得乱瞄。看见程野回过头,朝他扬唇一笑,他捏紧试卷,在心里骂了句。
然后,就开始看向周斯礼的背影。
这还是他第一次直观地看见周斯礼和许嘉坐在一起的背影。这么想想,他开始对两人平常的相处模式产生了好奇。
这一看就不搭边的两个人平常到底能聊什么?
“这道题,你讲讲。”
许嘉面无表情地将试卷挪了过去。
周斯礼侧头看了她一眼,有点受宠若惊。这还是两人这周第一次说上话,没想到是这样的开端。
他拿过试卷,按着草稿纸给她写了点思路,说完之后,抬起头就见她没看着草稿纸,净看着自己的手。他轻咳了声,示意了下。“……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
许嘉抽回试卷,不再说话。
她是什么意思?
周斯礼握着笔的手指紧了紧,心神被这莫名的一眼,完全搅乱了。他收回视线,眸中蓄满星星点点的碎芒,他挠了挠头发,内心早已乱作一团。
这节课下来,两人就只有这短暂的对话,不过两句话几个字而已。许均昌早就料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准备移开视线时,余光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两人的桌底下。
少年小心翼翼探出手,掏了两下空气,伸缩了几个来回,最后似乎鼓足勇气一般,慢慢牵住女生的小拇指摇晃了两下。女生毫无反应,收手揣进兜里。
“……”
“……”
许均昌扶着墙才能快要撑住无力的身体,脸色如死灰般白——
他的兄弟,这个班的班长,光荣榜上赫赫有名,人人赞誉的周、斯、 礼在生物课上骚扰女同学,在桌底下勾人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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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课,周斯礼收拾好桌面,将笔放回文具盒后,身旁突然来了个人站着。只是站着,不说话。
“……许均昌,有话就说。”
许均昌张了张唇,却吐不出一个字。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消化完这份事实。视线在他和旁边趴着的许嘉身上疯狂来回扫动。
“……我,我是想说今天就是决赛了,你有没有压力啊,毕竟我们现在肩负全班人的希望。你,你需不需要再上几节生物课释放压力什么的?”他扶着桌子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声音莫名发紧,不自知地开始胡言乱语。
周斯礼愣怔,眼神有点困惑:“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
许均昌闭上眼,像是接受某种事实,不再挣扎,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回头是岸。”
周斯礼顿了下,觉得自己和许均昌聊天越发变得艰难了,“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需要回头?”
“许均昌,你别在这杵着了。老赵刚刚喊你去办公室,准备挨批吧。”这时,程野小跑了上来,扯着呆若木鸡的许均昌往外走,“快走,晚点去老赵更生气了。”
许均昌如同行尸走肉地离开了,离开前还反复地念叨“回头是岸”。程野只当许均昌是在对自己说,没放心上,最后,还反过来问周斯礼,“走不走,要不要一起去办公室门口看他笑话?”
“没这个兴趣。”周斯礼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还在试图理解许均昌的话语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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