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个理由。”
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想分就分了,没有理由。”
“我知道,你肯定有隐情,肯定有不能告诉我的原因。”周斯礼局促地避开她的视线,心底为她找措辞和理由,红着眼眶强颜道,“我先回家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一定要记得和我说啊。”
“这和有没有隐情无关,从头开始,你都是我可以最先放弃的一项。你还不明白吗?”
“那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要放弃我啊?”
他的反应大了起来,通红的眼眶泛起水光,“我知道你的心很难捂热,但你不能随便地开始一段关系,又将分手的话说的这么轻巧!”
“我想说分手就分手,想把你抓回来就抓回来,这都是我的一时兴起,就算是再愚钝的人,这么多次了,总应该长记性了吧。”她嘴角扯出嘲弄的弧度,不紧不慢地说着,“而你,总是学不会教训,一厢情愿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给你一点甜头你就凑上来了,还觉得我和你是真心相爱。”
少年的目光定在她的脸上,黑眸里光点稀疏破碎,却没说话。许久,他才道,“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别说这么狠心的话?”
她愣了下,才想起今天是21号。
许嘉攥紧手心,好一会,垂眸道,“以后别来烦我了,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们到此为止吧。”
“……你又想推开我,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们不是说好要永远一起的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人推开了院门,周斯礼看见贺铭迟提着伞走进来,在她身边停下。
“快下雨了,尽快解决。”他递过一把伞,弯下腰,在她耳边低声警告,似乎只是为了送这么把伞,离开前,与他的目光交汇了几秒,他神情从容,他一脸狼狈。几秒后,他轻蔑地移开视线。
院门再次被合上,他缓缓看向她,这个动作变得生硬而机械,随后听见她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和你出去,看电影,吃饭还是其他?”
他喃喃道,“……是因为你觉得很无聊,更喜欢待在家里。”
“是因为没必要。我和你的关系其实见不得人。”她眼睛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和贺铭迟在一起了——”
“摩天轮。那天,他在摩天轮上和我表白,我答应了。”
他慢慢抿起了唇。
她视而不见,继续说着,“他出差,没人给我解闷,我只能找你了。这两周,你让我挺开心的。”
头顶上忽然一凉,有水滴密密麻麻地落下,许嘉仰起头,轻声道,“死缠烂打不是你会做的事,你会消化好自己的情绪,对吧?”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细密的雨水砸到他的眼睫,他安静地站在原地,果然没再吭声。
此时此刻,居然能听见反常的声音,来自胸膛里的某处。像是那种木材裂开的声音,顺着纹路裂地稀巴烂,留下无数个裂缝。
原来自己从未拥有过她。
雨水和泪混合在脸上淌下,好一会,他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带着些哽 咽:
“........既然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吻我?”
“玩玩而已,别当真。”
说完,她撑着伞转头离开。
第79章 肆意
贺家别墅负一楼的拳击房里, 他额头爆出青筋,次次挥拳都使出全力,沙包重重地落下又飞起。
数不清第几次, 那段不堪入耳的音频犹如在耳,他不断地喘着气, 走下擂台, 朝站在门口的她走去,贺铭迟攥起女生的衣领, “你骗了我,嘉嘉, 你居然骗我。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呢?”
被迫昂着头, 垂落在肩头的黑发掉落下来,她面无表情道,“你带我来这,只是为了让我看你挥拳两小时?”
“你为什么要让他碰你?!”
“只是一段音频, 你就这样了。”她勾唇一笑, “可我要是说我和他还不止是这些呢?”
“够了!你闭嘴!”
贺铭迟怒吼着, 扯着她衣领拉近两人距离,胸膛的烈火燃烧到他眼睛里, “我不信你看不出我对你什么意思, 你耍我?这七个月你是不是都是演的?!”
“我没有演, 我只是把你当朋友。”许嘉话语说得很诚恳, “抱歉, 我应该给手机设置密码, 没想到会因此伤害到你。”
他沉重地呼吸着, 却没有因为她的道歉消去愤懑,松开许嘉的衣领后, 攥着她的手腕将人拽到了楼上的房间。
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她被甩到了床上,贺铭迟腿压上床边,心底无数个问题席卷而来。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他们进行到哪一步?是她主动还是他主动?
就在他捏着她下巴凑近时,许嘉盯着桌上的玩偶熊,“没想到你还保管着这只玩偶熊。”
她转过头来,直视着他眼睛,“贺铭迟,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我不想恨你。”
提及那个熊,贺铭迟眸底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有了几分理智,松开她下巴的钳制,闭上了眼,靠在床头,“这两天,你就住在这。”
“你要把我囚禁在这里?我提醒你一句,我姑姑24小时内没有联系到我,她就会报警。”许嘉撑着床缓缓坐起来。
“这怎么能说囚禁呢嘉嘉,只是留你下来做客两天,况且你不是喜欢他吗——”
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是一张蓝底的证件照,男生穿着校服眼眸弯弯,梨涡若隐若现。贺铭迟审视着她的表情,后者果然安分了,低垂着眉眼,似被拿捏得柔顺,“你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她果然喜欢他,贺铭迟脸黑地滴出墨来,眸色阴鸷,“你在这里安分待两天,我保证他好好的。”
“法网恢恢,你以为你们家能一手遮天?”
声音被关上的门声的盖过。
“贺铭迟,带去哪里不行,你为什么要将她带回家里住?你别忘了我们家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林刚踏进家门,就被佣人告知这个消息。额上的青筋狠狠跳了跳。他迅速上了三楼,看见正大力关上房门出来的贺铭迟,眸底覆一层冰霜,“要是被他们家知道了这件事,我可不会保你!”
将许嘉带来家里一个下午,就足够令人心惊胆战了。更何况将她带进家里暂住。
贺铭迟攥成拳,快步下了楼梯,冷声,“爸,我自有分寸。”
男人语气不容置喙,“我再警告你一遍,把她送回去。”
他扭头看向贺林,“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怎么会出事?!这两天,我会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你放心好了。”
他的拳头溢出血丝,浑身上下都是汗滴,显然刚从拳击房里发泄了一通才出来,贺林冷笑,“你这个状态,我怎么敢放心?”
“你不是要那笔启动资金吗!”
贺铭迟眼神微眯,低沉阴冷的嗓音幽幽响起,“就这两天,我会说服她爱上我,自愿交出那笔钱。”
他也没想做什么,只是想将她短暂地困在这里,不让她去找周斯礼。原以为将她关在这里,他就会安心,可一看见她,他就不受控地响起那段音频。
次日午后,他坐在沙发,紧攥成拳,内心仍是无法平静。有佣人缓缓靠近,在他耳边轻声,“小贺少爷,她还是不吃。”
“喂她吃。”
佣人迟疑出声,“这个女孩脾气倔得很,将饭菜都掀翻了,端一次掀一次。”
思索片刻,贺铭迟上楼推开门,她坐在床边缓缓翻着书页,周身的地板狼藉一片,汤汁和油液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不算好闻的气味。
他放缓语气,“为什么不吃?”
“你都敢囚禁我,我哪里敢吃你们家送来的饭菜?”
贺铭迟并没有联想到别处去,拿起碗勺,走近。许嘉偏过头,避开,“我什么时候才能走?”
“你就这么想去见他?”佣人端着盘上前,贺铭迟将碗放回去,力度之大,碗筷和托盘发出响亮碰撞的声音,“只是留在这里两天,你都不愿意?”
许嘉面上也有些许的疲倦。她极其认床,更别说这还是贺家,几乎一夜未眠。她默然片刻,“只是两天?”
“当然。”
“我要出去走走,这里太闷了。”
贺铭迟警惕出声,“你想去哪里?”
“院子。”许嘉看向他,笑,“我一个女生,能跑去哪里?”
贺家里里外外都是佣人,贺铭迟倒不担心这些,应了声行,挥了挥手,身后的佣人尽数退下。他家的院子的确有几分参考自家的设计,许嘉走在小径中,默然不语。给许杏报完平安,就将手机给了这个疯子,她当然没有出去的方法。何况,她没有想出去的意思。
丛生的花木在日影中婆娑起舞,隐约的花香弥漫开来,贺铭迟走在她身后,短暂地遗忘了那些事。她在某一处停下,对他说,“你还记得景湾海吗?”
贺铭迟似笑非笑,“我当然记得。每个暑假,许叔和赵姨都会带我们去。”
她垂下眼帘,手抚过花瓣,轻声,“很多事我都记不清楚了,你可以描述一下曾经我们在海边做了什么吗?”
在国外孤枕难眠的时候,贺铭迟都将那些为数不多值得珍藏的记忆,反复回忆了个遍,现在都能轻而易举地回答出来,“我们在海边能做很多事,许叔教会我们游泳,赵姨教我们怎么搭帐篷,还有烧烤。你最喜欢捡那些贝壳,你那时候连海螺和贝壳都分不清,拿着贝壳放在耳边说要和大海对话。”
他滚了滚喉咙:“还有很多,很多。”
“过去这么久,你还记得。”
贺铭迟的语气颇为讥讽,“是啊,我居然还记得。”
“如果能回到从前,那该有多好。”
他看着她,心道,一点都不好。
虽然在许嘉家没有收到亏待,但寄人篱下的屈辱感无处不在。
“那时候的你很少说话,我经常要将你逗笑,你才愿意出声。”两人对上视线,她微微蹙着眉心,语气似在叹息,“也是,你去了国外,一去就是七八年,怎么会一成不变。”
“并非全都变了。”他盯着她将这话说出,语气意味深长,看着她后退一步的动作,贺铭迟双手握上她的肩膀,死死抓紧,全然不察她的疼痛,“我现在有钱,将来会有更多钱。你到时候想要什么有什么,嘉嘉,你看着我。看着我。我们就像这样相处下去。”
他咬着牙说出,“让他滚出你我的生活,我们认识多少年了?他才来了多久,认识你有两年吗?他只是一个例外,他能给你什么?如果我早一年回来,压根就没他的事!”
“我都拒绝他,站在这里和你共度这个下午,你居然还觉得他对你造有威胁。”
贺铭迟松开了她的肩膀,直接戳破,“你只是担心我会对周斯礼做什么罢了,让他为此受伤。”
花丛中万千颜色交织在一起,花瓣簌簌随风摇落,她看着角落里那抹明亮的黄色,轻笑,“让他受伤最多的人,不是我吗。”
贺铭迟闻言,想起那段监控视频,心里便舒坦不少,随后又听见她说,“你和他孰轻孰重,我很清楚。”
他的表情没有半点松动,被骗过一次,他不会再相信许嘉的话,只是嘴角浅淡地讽笑。
“你上次在车里,提及我父亲的去世,怎么后面不说了?”
贺铭迟眉眼微敛,不动声色地屈起手指,却又悄然松开,将手插进口袋里,“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同学晒和名人的合照,说是在拍卖会门口拍的,过了太久,我现在也不太确定那是不是许叔。现在想起来,和他的去世应该没多大的关系。”
“既然知道,当初回来还要过问我父母的情况。”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为什么要揪着不放,忘掉不愉快的记忆,我们照样能过得很好。”他漆黑双眸里划过复杂神色,不仅是对她说,更是对自己说。
“周五你出了成绩,我们一起确认好你要去的地方,到时候我将这里的事安排妥当,我也会跟着过去,陪你。”
“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扬了扬唇,朝他看来,“我对我的成绩没有多大的把握,下午想去佛堂祈愿,可以吗?”
贺铭迟目光微微一闪,眼神略略在她脸上停顿一下,“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