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窈情不自禁抚触江归一上翘的眼尾,仿佛在替他擦去无人能见的眼泪。
他回神,恢复密不透风的冷漠,继续给她编辫子,往脑袋别一枚小礼帽形状的发卡。
陈窈其实不是位精致的女人,她怀疑江归一在玩真人版换装小游戏,事实上每次被他单臂抱着走时,她总觉得自己像人偶挂件。
男人爱不释手地薅腰间柔软兔毛。想到身在敌营,亦或别的原因,她忍气吞声,断了扯他头发的念头。
很快抵达关押严云朝房间的隔壁,双胞胎、江宇和几位属下在廊厅等待,通过单向玻璃可以看到严云朝不可忽视的生理反应,汗水从头流到脚滴到地板,想必药量下得非常猛。
江归一单臂托着陈窈,肃冷黑西装和白净兔毛差异非常明显,他手里摸个不停,表情是作为首领的冷漠睥睨,令人敬畏胆寒。
众人目不斜视,“二爷。”
江归一和陈窈的身影映于玻璃,他说:“他身体还能承受多少药。”
闻确说:“老马说那些剂量就是人的极限。”
“嗯。”江归一眉头微皱似乎不满意,揽住陈窈的手臂紧了些,“放他们进去。”
“是。”闻确按开传呼机,“开门放人!陈小姐在,男人们不得脱衣。”
陈窈:“......”
她正寻思江归一使得什么手段,隔壁房间的门开了,烟雾和音乐同时飘进,迷幻暧昧,随后一群脱衣舞娘和男人们手挽手走进房间,开始围着吊在半空的严云朝寻欢作乐。他穿的黑白制服,简直像唐僧误闯盘丝洞。
陈窈看着严云朝身体细微颤抖,衣服湿透滴水,眉梢逐渐挑起。她那时被喂了药也是如此,耳边全是淫靡的声音,药效的作用下身心倍受折磨。不得不说这种一模一样、不入流的方式回击让人发自内心舒爽。
江归一侧目瞟了眼陈窈,将她放到地面,伸手,“鞭子。”
闻确对自家老大的昏君行为无语至极,但经历教训不敢
发表意见。闻彻心不甘情不愿地从皮包掏出条黑到油亮的牛皮鞭——这可不是情趣用品,实实在在用劲道的牛皮鞣制,武术防身、驱赶牲畜、驯兽一等好鞭。
江宇看到皮鞭下意识瑟缩,上次因为女明星的事,他被抽得半个月下不了床。
江归一接过皮鞭给陈窈。她兴奋不已,两边拉扯试韧性。但鞭子扎实又长,对她的身高和力气实在不衬手。他嘴角上扬,戴好手套,从她手里夺回来。
两手突然空落的陈窈,表情呆滞一秒,不满地说:“还我。”
江归一将皮鞭绕成两圈,让柄上的归一刻字暴露在灯光下,慢条斯理地说:“陈小姐好霸道,独自跑到我的地盘撒泼,还想抢我的私人物品。”
陈窈:“......”
江归一执着鞭子走到门口,陈窈跟过去,一是为自己争取,二则是他以身改局着实危险,她态度出奇得好,“二爷,您的身份不适合,而且您也知道这事儿只有何商岐——”
“你知道的事我会不知道?”江归一听不得何商岐三字,冷淡地说:“你已经选了两次,现在关心我的死活没必要。”
她一哽,“你少自作多情。”
“放心,经过这两次我醍醐灌顶。”
江归一走进房间,手持黑色长鞭,随意往地面挥砸,啪地声响,苟且亲热的男女如雷贯耳,自动避开让出一条路。
“反正谁当这颗棋子对你而言无所谓,我为车前卒,你做马后炮,一样。”
他说的不是引申谚语的意思,而是象棋规则,他愿作车前卒,甘为帐下兵,成为牺牲的棋子。而她只需以马控将帅,炮照将,方可完胜。
疯子。
陈窈闯进去,愤怒地抓住他的衣摆,压低声音,“谁要你帮我?!我自己能做到!”
他轻易拨开她的手,陈窈趔趄两步,愣了下,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忘了他们的力量如此悬殊。
“谁说我帮你。”江归一背影高大孤傲,“我为自己的女人报仇,这是迟早的事,可惜她从不信我,跟别人跑了。”
他都知道,知道她与何商岐结婚的目的。
果然在算计她。
陈窈不再阻挠,无波无澜地看着江归一大步走向严云朝,看着他利落优雅扬臂,皮鞭每一下的力道狠决,落点精准,只抽同一处,三下必皮开肉绽出血。
啪!啪!啪!
从不手下留情,暴戾狠辣的江二爷。
重击声令人胆战心惊,击碎了暧昧旖旎的氛围。
房间里的男女女女缩进角落,大气不敢出。
陈窈朝隔壁望,单面玻璃阻挠了视线,她忽然有种事情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的预感。
她表情深沉复杂,犹豫不决间,走近些。
那时江归一已抬起手臂,听到脚步声,立刻反手抓住扬出的皮鞭,啪地声抽在掌心,他无视疼痛,回头看她,双手拉扯对折的皮鞭,宛若冷酷无情的行刑者。
陈窈什么也没说,一把薅住那头长发,往门外拉。本就有恃无恐,更加肆无忌惮。
隔壁房间的江家鹰犬下巴骸惊得合不拢,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场。
就在江归一暴跳如雷前半秒,他听见前面不及他胸口的小雪团子威胁道:“我警告你,现在闭嘴。”
“......”
两人出房间,陈窈丝毫不给面子,撇开人的头发往门外走。江归一气得把皮鞭往地上狠狠一砸。
闻确小心翼翼地问:“二爷,这严......”
男人怒吼:“让他滚!”
江归一气势汹汹地追出门,一把扯住陈窈的胳膊,“要报仇的人是你!不让报仇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闭嘴!你就是个蠢货!”陈窈烦躁地说:“滚远点!别让我再看到你!”
“这他妈是我家!”
她甩开他的手,“那我滚!”
“滚!你滚!”他指着大门,傲骨嶙峋地说:“你看老子拦不拦你!有多远滚多远!”
陈窈气噔噔地走了两步,回头,“送我去电影院!”
“老子凭——”江归一及时收住语声,三步一并几乎是跑着过去,双手背后,稍稍弯腰,“哪家影院?什么片子?你一个人?”
陈窈冷哼,“关你屁事?”
他速度扛起人。
“干什么!”
“关你屁事。”
两人一路骂骂咧咧跑到电影院,结果看了部烂片,陈窈本来看电影不说话,之前和江颂竹看电影几乎零交流,但江归一就是暴躁的碎嘴,不是点评剧情就是嫌弃演技,她也跟着吐槽,于是两人亢奋地骂骂咧咧了两小时。
等从电影院出来,雨沥沥淅淅落下,江归一说肚子饿想去对面火锅店吃宵夜,陈窈攥紧手心,“江归一,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他突然意会到什么,垂眸看她,与众不同的金色经过雨水洗涤,更显几分姝艳。
暗与明过渡的三秒,两人眸光跟着摇曳的灯火微微颤动,屋檐雨迹藕断丝连。
江归一问:“你在可怜我?”
陈窈说:“是。”
他喃喃道:“可我没有掉眼泪。”
陈窈心脏倏然抽疼,“江归一,你不要爱我了,做回你的江二爷吧。”
江归一陷入长久沉默,想摸烟疏解,但他单独出门从来不带烟盒。
他看着雨也不知想什么,忽然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陈窈轻声,“你觉得呢?猜猜。”
江归一眯了下眼,回头,手指抬起慢慢覆上她面颊,如丝线缠绕,她纤瘦的身形几乎一瞬间被锢进怀。
“现在局势已乱,棋盘不可控量的棋子多了数个。我给你一次机会。”
猎手伺机而动,猎物战术忽变投隙。
他表情浅淡,不知是纵容还是以退为进。
熟稔翻转她的耳垂,揉搓、摁动,温热刺痒的触感惹得头皮发麻。
“幺幺,逃吧。”
“如果这次能成功,我就放过你。”
陈窈语气恹恹,“说话能算数?”
他握了下她略显单薄的肩膀,“不然,我能怎么办?”
灯光下暗潮涌动,潜藏的棋手与棋子,眼神狡诈,揭露无意遮掩的目的与算计。
第096章 连环计096
于陈窈而言, 除自己,但凡妨碍者,皆为敌。
而势力最强大、最难以摆脱的敌人——
亦是最稳定、最易利用的棋子——
江归一。
他摒弃原则、底线, 天主教徒皈依耶稣般奉她为上位。她想要的一切, 甚至不用正比付出, 他就会亲手送到面前。
所谓连环计。
将多兵众, 不可以敌,使其自累, 以杀其势。
古有,庞统怂恿曹操把战舰用铁链勾连,纵火焚烧, 使之无法逃脱。
实操的铁链, 敌人自我牵制,再以其他计谋进攻。
江归一既是战舰也是铁链。
她如果真想躲,找一个深山僻壤即可。
为何偏偏与江颂竹?偏偏选择与南楚渊源颇深的凉川?偏偏在江家主系定为娱乐后接下电影公开露面?
因为,陈窈比谁都清楚她在江归一心里的份量有多重。
从江家逃跑, 无论他是否相信她死亡, 必定满世界“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