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她的裙角和白皙的小脚,他也不知为何把刀插进了厚实地毯,情不自禁自愿臣服,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头靠着她的膝盖,语气低声下气到极点。
“求你。”
陈窈垂着睫,看着曾经高傲的男人跪地。
心脏像洋葱,瓣膜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的白芯,熏得鼻酸。
明明是他禁锢她,剥夺她的自由。
怎么反而像她在囚禁他。
她将他的长发拨到耳后,擦掉他脸颊粘的血渍,目光怜悯,轻声问:“江归一,你向我求什么?”
“求你,和我说话。”
“可我已经和你在说话了。”
“求你,我想要你的心。”
“我没有心,你知道的。”
江归一吻着她的手心,满脸绝望但又十分幸福,他仰头,承载月光的眼泛起涟漪。
“求你爱我,我想要你爱我,没有人爱我,我想要你爱我......”
陈窈看向窗外,十八年的监禁生活,好不容易出来,又进了另一座高墙。
何其荒谬。
可为何自己始终无法恨他。
“那你爱我吗?”
沉默良久,江归一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如果是,那么我一直很爱你。”
“那你能放我离开吗?”
他将那把削铁如泥的刀放在她手心。
“你若将它刺进我的心脏,我就放你离开。”
那是把无鞘的刀,如果被刺之人不避开,那么它绝对称得上是一件绝世杀人利器。
陈窈轻易插进了江归一的胸口。
并不深,可它太锋利了。
血从伤口往外冒,洇湿了他衬衣和西装。
原来,黑色的衣服看不清血的颜色。
直到鲜红滚烫的血滴到陈窈的脚背。
她才从恍惚中惊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握住刀的手发抖,语气也发抖,“江归一?”
第071章 调虎离山071
九月, 月亮快满了,凄清的月色如寒霜落在窗台,冻得人通体发凉, 可鲜红的血犹如火灼烤皮肤, 灼烤着陈窈的心。
恍惚回到雨夜的玫瑰园, 精神错乱的父亲, 跪在她面前悲痛欲绝哭得像个孩子,“窈窈, 窈窈,怎么办啊,我亲手杀了你母亲, 她真的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面前的男人低着头,乌黑长发垂散脸颊边,安静得像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
她脸色血色褪了干净,害怕血喷溅不敢拔刀, 只能慌乱叫他名字, “江归一, 江归一。”
一只大手慢慢包住她的小手,两双手一起握住刀柄, 手背凶兽被血浸然分外可怖狰狞。
“怎么还是这么废物,不止刺偏了也不够深。”
江归一低声喃喃, “你今天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力气这么小......”
他抬头, 眼里的金色闪蝶霎时间好像被扯断所有翅膀, 雾气和阴翳浓重,看不清情绪, “你不懂如何杀人,我来教你。”
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体里送,血肉阻碍刀尖前行,他便再用力。
寂静的环境,钝重声细微而清晰,陈窈阵阵耳鸣,急忙抽手,可他不允许,就像不允许她逃离那般强势霸道。
“江归一!你疯了!”
“我本来就是疯子啊……”江归一笑,嗓音不再透亮,“第一次说爱没想到换了一刀,这刀好像真的有诅咒......”
早知道第一次见面就该用她的血祭奠刀。
陈窈咬牙,“别说话了,快点打电话叫医生。”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江归一陷入昏厥,他开口了。
“陈窈,如果现在还有一把刀,我真的会杀了你。”
“从
遇见你开始,我没一天安生。你做的哪件事不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我身上哪处伤不是拜你所赐。”
“这段时间我把自己的寂寞、黑暗、渴望都分享与你,我试图用利益、危险、打动你,跪在你面前卑微得像条狗,用爱和生命做交换,你还是毫不犹豫将这把刀刺向我的胸口。”
身体的疼痛哪比得上心痛。江归一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眼睛通红,目光深刻进她的脸。
“他们都说我没心,说我是天生坏种,这样看,怎么都是你更坏。”
“我倒想看看,你究竟舍不舍我死。”
他握住她的手猛地抽刀,血飙溅到脸上、脖颈,领带,身体因冲力往前倾倒。
那瞬间,陈窈的心脏快冲出喉咙,她张开双臂拥住他,体格悬殊太大,她支撑不住往后仰,头磕向窗台,没有预料中的的疼痛——江归一的手掌垫在她后脑勺,另只手把刀插在窗台,那真是把好刀,坚硬的大理石应声碎裂。
四目相对。
血液顺江归一的鼻梁脸颊流到下巴,鲜艳的色彩衬得那张脸艳丽而阴森,而他的神态呈现近乎狠绝的疯狂,两行泪和颤抖的语声一起流淌进凉夜。
“你没心,没爱,那我就要你的恨。”
“反正我生不放手,死不放手,下地狱也要拉你一起,你永远别想独善其身。”
陈窈眼皮狂跳,睫毛不停颤抖,深吸一口气,“......疯子。”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被江归一吞进唇舌间,他没力气抱住她,只能把伤痕累累的身体变成禁锢的牢笼,死死困住她。
那是令人窒息的深吻,非常粗暴,两人唇齿相依,血汗、泪水、唾液混杂,衣冠不整,狼狈不堪,连喘息都伴随压抑却无法彻底抑制的痛与酸涩。
她呜咽、呻吟着,与他紧紧相贴、冰凉的胸口不断被滚烫新鲜的血液温热,无暇衣裙绽开红花,浓重的血腥在夜里糜烂,但血本质是甜的,漫散开后分外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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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江归一体力不支晕倒,陈窈终于挣脱,连忙翻找他西装口袋。手机读取面容自动解锁,她怔了怔,在窃取信息和打电话求救之间选择了后者。
双胞胎冲上来时看到倒在血泊的男人愤怒至极,闻彻更是直接掏出家伙指着陈窈的脑袋,恨不得直接蹦了她。她后知后觉,如果江之贤知道这件事又会有怎样的后果。然而双胞胎并没有将这件事走漏风声,闻确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二爷提前吩咐我们,你现在已经被丢到后山喂狗了懂吗?”
陈窈不想说话,看了眼被江归一牢牢扣住的手,疲倦地闭眼。
马伯松不在榆宁,他们就近求助江颂竹。医生检查伤口,感叹角度倒清奇,离心脏很近却避开了所有动脉,表明输点血就没事了。
江颂竹和江归一有血缘关系,他主动请缨,坐在陈窈旁边抽血,等双胞胎下楼接马伯松,他问:“陈窈,你还想离开吗?”
“嗯。”
江颂竹略微讶异,“我以为你们经历这么多,你至少会犹豫。”
陈窈一听这话心态炸了,“我凭什么要犹豫?我让他为我生为我死了?”
江颂竹眸中闪过丝笑意,安抚道:“冷静,别激动。”
“你试试被关在房间,像个白痴,哦不,像头猪一样活着,然后有个人跟你说,这是因为爱。老天,是我有毛病还是你们有毛病?简直荒谬。”
她觉得旁边的人像是轻笑了声,但不是很确定,扭头看过去。
江颂竹立马正色,附和道:“确实荒谬。”
陈窈心想何止荒谬,就江归一都那样了,刚刚还想扒她裙子。
“别说好吃好喝伺候,就是把整个江家送给我,我也不稀罕。”她看向床上昏厥的男人,无奈地说:“江归一根本不懂,也有可能最近受刺激了,想从我这里获取欠缺的东西。我们想要的相悖,时间越久只会越痛苦。”
今天这把刀刺进他的心脏,那明天呢?后天呢?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下死手,就像父亲说的,她是天生的屠戮者,天生的坏人,她的大脑结构决定不顺心第一反应是施加百倍报复。
克制天生的杀欲已经很难了,更何况对方一直踩踏底线。
江归一有点赌对了,她不舍得杀他,更害怕步父亲的后尘。
江颂竹注视着陈窈,仿若潭水般的眼睛,在扫视过她脖颈的吻痕有了波折。他挪开视线,看着两人重叠的影子,半响说:“我也不想呆在江家了,你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找到机会带你离开。”
陈窈回神,审视江颂竹的微表情。
老实说经过甄佩文,她对其他人的信任更是岌岌可危,她当然知道江颂竹对自己有点意思,问题是他帮自己离开,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江归一。
江颂竹洞悉陈窈的想法,扫了眼江归一,心想这可是你自己作别怪我趁机捡漏。他微笑,“放心,我不会像江归一那样,我懂失去自由的痛苦。”
陈窈试探道:“你为什么想离开江家?”
“最近看透了一些事情。”
她点头,沉吟须臾,“光有你一个人不够,你把我刺伤他的事透露给江之贤,我需要和他谈。”
江家目前唯一能压制江归一的人只有江之贤。他这是这次逃出生天的关键棋子。
“你不怕父亲对你下杀手?”
“他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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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颂竹效率非常高,江归一醒来前,江之贤的下属强行带陈窈离开了第五栋。进入主楼的接待厅时,江亚卿双膝跪地,而江之贤并没因为陈窈中断他们的对话。
那不像一位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更像对待某种已经利用完的工具。
江亚卿哀声,“从小我竭尽全力当一位好儿子,您命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从来没有提出任何额外的要求,现在连请求您去看看母亲都不可以吗?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好......”
陈窈知道无论江亚卿怎么恳求,江之贤都会拒绝,因为这个男人用虚伪的婚姻当作权宜之计,布局长达二十年,只为报复仇舒悦当年横插他与郦沛白感情。
“如果是江归一这样恳求,您也这么无情吗?”江亚卿声嘶力竭,随后自嘲地笑了,“不,我早该猜到了,您心里的继承人只有他!否则也不会任由他这样对待我们!”
“不是。这是优胜劣汰。”江之贤沉冷道:“孩子,我给了你数年时间,可你还是不懂江家需要一位怎样的统领者。”
“那么,我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江亚卿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