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俩人基本没见面,黎也先前还奇怪他没上门,之后微信聊天,听他说club也有一阵忙,就专心各忙各的了。
主要是她不住靳邵那儿,自己开着车也不用他来接,一直到庆功宴这天,连着休息日,黎也卡着开宴的点,下了个对比近期的早班,七点多,捧着到手的百合花钻进车里,刷着群发的酒楼地址导航后,一并划进靳邵的聊天框。
黎也:【完事儿了我去你那儿。】
隔了十几分钟,等红绿灯时她又看了眼,诡异地没被回复,又接连打几个问号。
这种常人看了可以已读不回的消息放他身上却不正常,黎也思量着拨个电话,几十秒后被系统自动挂,看看时间,还是先往酒楼赶。
聊天页有人催,说她再不来主持人都要下台了,挑着回了几个,清一色“马上就到”,结果堵在路上的时间超出预料,她的马上已经把主持人熬下了台,主角发言都错过了,大家在群里狂发照片,狂艾特,黎也压根没空看。
好歹是个大地方,设有专门的停车场,黎也开到里边儿才插进个车位,靠着侧边往酒楼大厅门口走,远远就看见个熟人影子。
黎也步子加快,瞥到什么,马上又慢下来——迟到的不止她,还有两个打车来的,把自己捯饬了一番,明闪闪地踩着高跟鞋正面走向大厅,和大厅门口站着的男人,那男人就是刘何。
她本来速度正常过去,看着那仨围在那,像聊上了,想着等会儿,手机里又在催,于是接着走。
近了会发现,那两个女人也并不眼生。
大家上班的时候都挺不人不鬼,别说化妆,衣服穿得体点儿都顶天了,彼此没见过两个精致,黎也又是个对人印象会固化的,所以见着人,真是足足看了十来秒才认出来,他们部门的。
姑娘嗓子好听,扮得又明艳漂亮,一声声夸得人干笑挠头不好意思,只是这样还好,等聊着聊着右边那个大波浪提到句正题,说:“……不对吧刘何老师,后边儿再来的都是迟到罚酒的啦,您这么负责任,迟到的也来迎?别是在等哪位吧。”
他才是真的不好意思,又想不到词句回答。
这个哪位的特指,谁都心知肚明。
刘何今儿特意穿得正式,离了工作一股死气的刻板,配上难掩心思的表情,还有些腼腆的憨气儿。
属于清爽帅哥型,事实没错,这种人哪缺姑娘喜欢,见他这幅表现的另一个短头发就惊羡地捂嘴笑:“诶哟,刘老师你简直了,又高又帅,有才华还是恋爱脑?要是我早就Hold不住答应了。”
大波浪也笑:“谁让咱们黎老师面儿大呢。”
“没有,黎老师也很出彩,”说到这,刘何才出声提到这个名字,问:“你们刚说跟她是一个编辑部的?听说她年头还评上副编审了。”
“嗯对,”短头发点头回:“最近还要搞什么直播讲座,也是她组织策划的,累得我哦……”
讲得绘声绘色,又垂脖子又捏肩,二人转似的来回又聊两句,可能也因为她们是黎也同部门的缘故,刘何也乐意唠着。
大门口进进出出,人多眼杂,外头天色暗透,聊得差不多,另外两个都准备着道别,笑着的间隙,旁边大波浪插进来,纳闷着说:“……反正我是不太懂,咱们出版社年年招进那么多硕博高材生,她大学毕业就能跨门槛?而且才进来多久就评上了副编审了,明年怕不会要评导师了。”
听着是感叹的语气,其间怪异怕是听的人才懂,她说这句是边往外吐字边盯着刘何的反应,结果当然,她在对方毫无波动的表情下顺利讲完了这段“就事论事”。
短头发认真想了下,搭着她也来论事:“先不管学历,她上升趋势好啊,能力似乎也挺行的,部门几个老资历都服她。”
相当中立,也合理,刘何作为前辈,这种话题不好发表意见,不然有一定引导性,只能在听到这话时,应和地点了下头,面上始终是不失礼貌的体面微笑。
这副微笑在她接着思考出下句:“嗯……之前还有人说她德不配位来着。”
就挂不住了。
他那会儿眼一抬,越过她们身后看了一眼,万千夜景星光汇聚成余光里一个小点,那个点越走越近,他同时愣住了。
二人则还在讨论,短头发奇怪:“有吗?我怎么没听人讲过?”
“肯定有人讲的呀,毕竟你看,她——”
情绪和话头都加载到一个满点,然后停住,她先看到了刘何僵硬端凝的表情,第一眼以为自己说错话,第二眼注意到他眼之所向,那时候短发已经注意到并且先她一步转了头,搭在她肩上的手顿然沉陷,用力。
不祥预感冒上来,她不曾转身,那一刻是不敢,声音就先在短暂沉寂后,清亮地飘过来:“她怎么了?”
“……”
声音即刻哑了,哑得彻彻底底,心情极速上升又啪地下坠到谷底,不是别的,光听她一嗓子就毛骨悚然,别说人走到跟前,看都不敢看。
“有什么话不能当我面儿说?”
黎也怀里还捧着束花,大片纯白衬她脸更冷,往那一站像给人送葬的,一挑眉,一笑:“刚不挺起劲的,头头是道,哑巴了?”
四人看来看去都找不到最能缓解尴尬的方式,刘何更是将脸别开,还是短头发的捏了捏身旁,口型作了个“要死”,两人几乎要猫着腰,嘴里喃喃:“走走走……”
她俩往里才两步,刘何朝黎也伸了只手,脸上尴尬消散一些,似要拦着,或者叫住她,喊她的名字,出声半个字就被她的声音压过去:“下回打听记得全面点儿,不然直接问我也行。”
她像是完全没被影响,冷静,理性,夜衬得她眼睛更亮,人又冷冰冰站在那像一座肃穆的雕像。
黎也往日在编辑部却不是狠厉、冷面修罗的做派,她反而善于沟通,游刃有余,效率高,不爱讲话,但好相处。
因此,基本没人见过她温和平淡的另一面,第一反应,有什么第一反应?根本反应不过来。
人就站你跟前了,看着你了,眼一冷,你心也一凉,然后啪啪被恫吓冷语兜头砸——
“觉得评审哪条标准我不够格,但凡你列出来,上报到评职办去。”
被叫住之后就不敢走了,回过脸,和她淡然莞尔对上,眸光晃荡,气息早乱了。
她接着说,大大方方,自信自傲:“我怎么了?我正儿八经凭荣誉凭履历跨的门槛,第二年就拿了韬奋杯青年编校大赛的个人优秀奖,核心期刊及国家级出版物上发表的相关学术论文就有六篇以上,我以为这些就算不问,也能查得到吧?”
“……”两人都哑然,刘何话堵在喉咙,完全塞下去。
“我不配,”黎也再品思这话,笑了:“我不配你配?”
味儿绝了,反正,短发那个是心惊胆颤,眼一斜对上大波浪的无助眼神,表示无奈,好在,真的就到这了,黎也把花转向了刘何,这一断声,两人腿都要飞起来,细碎声音在互相讨论黎也有没有认出她们。
复归静默,门口两个保安还在往这看,黎也还没什么,刘何一阵不适,原想请黎也进厅里单独坐坐,也被拒绝。
百合花像是烫手山芋,他哑声:“黎……”
“恭喜。”黎也倒是寻常,笑得客套,包往肩上提了提,说:“不过我家里还有事,饭就不吃了。”
刘何呼吸都放慢,出声想问,被送了一句“回见”,女人脚步频切,原路返回头也不回。
结合刚才,难免不让人多想,可这种情况,刘何当时也不好再劝她留下来,眼睁睁送着人走。
黎也是在上了车,才收到他准时的询问关切,这种她就有点儿疲于应付了——质疑年年有,有一回骂一回,骂一回爽一回,矫情的后话就算了。
但刘何也犟,消息一条一条不间断发,黎也车都不着急开出去了,打字跟他说了通有的没的,然后得到他一句:【抱歉。】
黎也:【抱歉什么?】
刘何:【影响到你心情了。】
确实影响,本来被人已读不回就烦,现在估摸有什么事儿,还要急匆匆跑去找人。到一定的份上了应该,黎也从前都不会跟他讲太明白那些可能伤到他的话,这时就不管了,叹了声,开始打字:【这就是为什么咱俩不可能。】
刘何:【什么?】
黎也:【别人当你面明里暗里嘴我半天,你顾着自己的面子一声不吭,最后还要我掰脸。你今天是主角,我理解,但你这个人,其实就是那种只会把自己看得比什么都重的。】
黎也:【我曾经大概也是这种人,但我不喜欢这种人。】
在她打这段话时,顶上一直不间断地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于是乎,对方憋出了一串问号,再带了点脾气的反问:【那你喜欢什么?围着你团团转,什么都以你为主,全世界都只有你的吗?】
黎也:【对。】
对方又是一串问号,黎也都把手机息屏了,发来的消息又亮起:【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这种人,那是蠢货,没有自我思想的蠢货。】
和他表面温润形象相去甚远的那么一句,黎也不免想,他要早崩人设,她可能还会觉得他有点儿意思。
她笑了下回复:【怎么没有?】
刘何:【谁?】
黎也:【你见过。】
这下,对方真的死号了,她肘撑着窗,往外看一眼,单指继续敲下最后一行字——
【他就是这样一个蠢货。】
第81章
樊佑庆生, 一道聚在club的还有一店几个闲空的朋友,他本意是来找靳邵顺便过生日,回去再请顿饭吃, 总有几个兔崽子耐不住飞过来凑热闹。
于是他只好装作很忙的样子从拳击场馆干完活过来, 接了些人上四层, 提蛋糕的提蛋糕, 捧礼物的捧礼物, 排场之大, 一进屋里,连场地都布置好了, 花哨的气球彩带满地飞。
丁红叫了餐馆送餐,这会儿还在打电话, 挂了看见樊佑跟一堆老朋友,上去打招呼,说晚饭在路上,人确实基本到齐了,樊佑还问了一嘴黎也,丁红叉腰看一圈儿,才纳了闷:“她啊,没说要来。”
樊佑又问:“你们靳老板呢?也不见了?”
“他估计在底下忙,过会儿就上来了。”丁红摆手招呼:“你们先过去坐着吧。”
“那个……李聪?”
她转身叫人,埋在吧台底下摸索半天的倏地探出来, 举着副扑克牌喜滋滋绕出来:“可算让我找着了!压箱底的!摸鱼神器!”
“好啊聪哥, 你平时就这么上班的?”一店来的朋友见他过来, 眯着眼笑:“赶紧讨好我, 不然告状了。”
“哦哟,”李聪挑眉数了下人头, “樊哥还把你们这些卡拉米带过来了?”
樊佑可不认:“自个儿摸过来的。”他伸手把李聪揽走,“有什么好吃的没,饿了。”
卡拉米只能让丁红认领了,两拨人往两边分开走,李聪被带着往人少的电梯出口走,才感觉不对劲,果然就听到樊佑问了他一句:“他俩现在怎么个情况?”
李聪嬉笑:“哪俩?”
樊佑踹他,“别他妈装傻。”
上回聚餐那事儿过去,几个知晓内情的还没个聚集讨论的机会,晕头转向在瓜田里蹿,那俩也没有一个正面说明,连李聪每天都是翘首以盼得来一点儿消息。
听到樊佑这么问,他还想卖个关子,被踹了下就老实了,耸耸肩笑说:“处着呗。”
啪一下拍他肩,樊佑啧啧,“够行的啊。”完了又把他脖子拉下来:“你看着他俩,这回有希望不?”
李聪呆滞:“啥意思?”
樊佑一脸啐他真不懂,说:“八年前那小子就吃不住她,八年后可不见得。”
他其实还想说直白点,毕竟他是个过来人,李聪也是,说这以前趁人家一穷二白甩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又乐意跟人搞上了……到底不大好听,要而论之,那小子还是个被人玩的命。
但李聪肯定听得懂樊佑什么暗示,还以为能跟他探讨一番,结果手被他拍开,看他一脸忧虑,说:“樊哥,心胸狭隘了,那黎也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樊佑就竖起耳躲听,李聪手反去搭着他,凑他近点儿说:“当年甩归甩,那临走了也生怕邵儿他挺不过来要垫点儿钱呢。别说他恋爱脑了,我要能遇到这样的,我也咬死不放。”
这回换樊佑不懂了,听得迷迷糊糊没头尾:“这话怎么说?”
李聪端起前胸要跟他好好唠一番的模样,想拉他找个位坐着,却不知后边儿的电梯什么时候开了,人什么时候走出来的,总之李聪拉着他一转身就跟靳邵那阴测测甩他面上的视线打上招呼了。
凉了,透心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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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nd by You正常营业点,人流高峰在早晨和晚间两个时间段,黎也到的时候,前台服务忙得不可开交,人在前后左右攒聚,她往电梯口看了眼,拐弯冲楼梯奔。
手机电话一直忙音,上到第二层时,她换播给上次聚餐留过联系方式的丁红,身边人上人下,黎也捂着听筒,听她说到靳邵在那儿时,脚步才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