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铮跟傅冕来得早,傅清瑜不在,他们便自行交杯换盏,尹铮含笑道:“傅叔不知道,清瑜现在可是厉害的很,不仅是京颐资本CEO,还是京颐集团的大股东,手里又握着X集团,您要是跟她和好,不愁不能东山再起。”
傅冕眼底闪过一丝贪婪的光,面上却极为谦逊,“我哪里敢奢求她的扶持帮助呢?只求她不要恨我,那我也不会追究她的错处。”
傅冕已经隐约意识到傅家巨变背后定然有傅清瑜的手笔,但他并没有证据,害死耀祖和二哥的人是宋筱竹,弄死宋筱竹的则是他,从始至终,傅清瑜的手都是干干净净,她只起到引导和推波助澜的作用,而这点作用,是不能定她的罪的。
更何况,她背后还站着赵孟殊,他哪里还扳得倒她呢,
停战才是最好的结果。
对上傅清瑜,他毫无还手之力。
已经到了约定时间,傅清瑜还没有来,尹铮替傅清瑜跟傅冕道歉,而后拨通傅清瑜电话,语气带着一丝不快,腔调拉得很长,“BOSS,你怎么还没有过来啊?圣诞节,你不跟我一起吃饭啦?”
傅清瑜声音冷静而审慎,“尹总,我说过,我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见傅冕,你忘记我说得话了吗?”
尹铮瞥一眼傅冕,起身抓起外套,走到外面走廊上,脸色微微阴沉,“傅清瑜,赵孟殊捉弄我一个月,害我损失几十亿的生意你没有替我说过一句话,现在我就想让你见见傅冕,你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我?”
傅清瑜:“尹总,赵孟殊对付你是因为跟陆望秋联合设局害他,这是你应得的,就算你觉得自己没错,报复的对象也是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并且,我是你的直属上司,并没有义务陪你喝酒吃饭,一起吃饭那是朋友间才做的事情,我跟你没有半分情意。”顿了顿,她语调低柔,“尹总,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
挂断电话,傅清瑜告诉郎思文,“我刚刚冲动了,不该跟尹铮发脾气。”
她站在银顶迈巴赫旁,周身穿一件轻薄的黑色女士长款西装,内里是一件香槟色绸缎长裙。
漆黑的夜色,幽微的月光,笼罩住会所典雅又玲珑的洋房建筑。
郎思文:“您应该发脾气的,要不是看见傅冕的车停在门口,您就得进去跟傅冕一起吃饭了。”
傅清瑜望着楼上通明的灯火,料想此刻尹铮一定在跟傅冕把酒言欢,“尹铮知道我想卖掉X集团股份的事,我担心他会把这件事告诉赵孟殊。”
郎思文手心冒冷汗,“要是被赵先生知道,您恐怕就走不成了。”
“走不成倒是小事。”傅清瑜微笑,“恐怕我又得编造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去哄人了。”
回去的路上,傅清瑜一直在写收购提案。
天上纷纷扬扬飘起雪花,银顶迈巴赫悠悠停在街角定制蛋糕坊门前。
明天是赵孟殊生日,这等献殷勤的机会傅清瑜当然不会错过,她早早订好蛋糕,私人飞机从荷兰空运来新鲜玫瑰,而且她还历时一月重新画了一本人物画册,每一章都细细描绘赵孟殊的容颜。
她让郎思文和司机在车上等待,自己撑伞下车。
比起车内的温暖芬芳,外面的世界风雪交加,冷风刺骨,空气中弥漫着冷雪与松柏的气息,干净而清冽。
蛋糕坊点着暖融融的灯火,是灯火糖果一般的蜜柚色。
傅清瑜缓步走过去,纤长手指刚刚扶到门把手,忽然听到背后隐秘和沉稳的声响,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过皮鞋踩在松软的雪上,暴露他的存在。
他已经停下脚步,距离她在两米之外,神奇的是,她似乎可以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呼吸以及漆黑又温和的视线。
明天就是圣诞夜,圣诞树已经被店家装扮得绚丽而华美,各色精致的灯笼闪着七色光辉,夜色悠远旷际,一切都那么安稳平缓。
当下,她该做的是立刻走进蛋糕坊,取走蛋糕,跟等在沉园的赵孟殊一起欢度圣诞,他们可能会有一些小矛盾,但都会过去,她总是维持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不该在此刻回眸,不该看向站在她身后静静凝视她的他。
傅清晗穿着驼色大衣,高领白色毛衣,衣领遮住过分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眼眸温和看着她,眸中显出蜜柚般温暖的光泽。
傅清瑜怔忡松开门把手,轻轻转身,停顿几秒,缓步朝他走过去,她穿着七厘米高跟鞋,她微笑走到他面前,跟他说第一句话,“穿那么少,冷不冷啊?”
她唇角弯着,温柔的说第二句话,“生日快乐啊,傅清晗。”
为什么可以每年每月那么精准记住赵孟殊的生日?
因为他生日的前一天,就是傅清晗的生日。
傅清瑜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傅清晗,但比起赵孟殊来说,傅清晗无疑是安全无害的。
她微微垂下眼睛,冷风在耳边呼啸,吹下一树纷飞的雪花。
飞舞的每一片雪花,无声催促着她身上的每一个叛逆因子,许多妄念,沉甸甸堵在心头。
最终,她什么没说,孤身撑着伞,走入雪花飘舞的夜色。
.
回到沉园后,傅清瑜将散发着奶油甜香的蛋糕放在餐台上,将乌润长发挽在脑后到厨房煮长寿面。
她的厨艺并不好,唯二会做的是煮面和煮醒酒汤。
厨师提前将鲍鱼高汤煮好煨在灶台上,她需要做的是厨师提前做好的面条煮熟然后将高汤放到碗里跟面条混合。
傅清瑜煮面的时间,沉园的佣人们开始有条不紊在室内摆放玫瑰花,空运来得新鲜玫瑰气味清幽馥郁,渐渐弥漫在整座别墅。
鲜花插瓶摆放,摆在桌角、餐台、以及各个空余的角落,细致又妥帖将玫瑰摆放好,只作为点缀装点,并不显得杂乱无章,不干扰整个房间精致布局。
将玫瑰摆放好,管家含笑询问正在煮面的傅清瑜,“太太,您定制的玫瑰蜡烛放在小冰柜里,厨师马上过来做餐点,现在需不需要开瓶好酒呢?”
“当然。”傅清瑜侧眸,眼神如常温和,询问,“先生在楼上吗?”
管家怔了下,“是的,先生一直在楼上。”
管家以为,以太太的聪慧谨慎,不会不知道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她却询问。
管家抬起眼,有些试探问:“您准备了那么久,没有跟先生提前说吗?”
本来想说的,但遇见傅清晗,她所有的耐心与期待便不翼而飞,之所以还继续进行,全然是不想浪费之前的准备成果。
她垂眸,熟稔遮住面上一切神色,唇角弯出柔软弧度,道:“没有,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管家笑道:“还好先生跟太太心心相印,不然先生要是晚上出门,就收不到您的惊喜了。”
一切收拾好后,傅清瑜抬步上楼叫赵孟殊下楼吃饭。
书房门半掩着,隐约听到他冷清似薄雪的声音。
今天是京颐集团亚太区内部高层会议。
会议已经持续三小时,还没有结束。
掠过半掩门,傅清瑜望见赵孟殊的身影。
精雕细琢的一张脸,疏阔又清峻的身姿,散漫又不失优雅的姿态。
傅清瑜默不作声轻轻掩门,走到另一边属于自己的书房,抽屉里,放着一本画册,是她精心为赵孟殊准备的礼物。
将柜子打开,把那本画册放在里面。
柜子里还有一台手机,过时的款式,没有上网功能,只能储存照片。
纤细白皙指尖拿起那台手机,输入六位数密码,翻开那本手机相册。
如果赵孟殊在,他就会发现,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跟那本[无价之宝]画册上的人像如出一辙。
她的心里,一直为傅清晗留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就如同一直在柜子里,放着那台过时的、储存着他们所有回忆的手机。
最后看一眼这个狭小隐秘的柜子,抬手轻轻关上门,最终落锁,将钥匙藏在保险柜里。
“咯吱”一声轻响,过往的所有一切便被这般细致隐藏起来。
在赵孟殊推门进来前的那一刻,书房中的一切都回归平静。
寂静安谧的房间内,灯光是温暖的蜜柚色,傅清瑜侧脸薄白如雪,听到声音,温婉偏过脸,朝他盈盈一笑。
她的笑容永远是那么柔顺温美,像一枝不争不抢、只会安静绽放的雪白栀子花。
明明,她是可以锋芒毕露的。
赵孟殊缓步走过来,将刚刚电话的内容告诉她,“尹铮打电话给我的助理,说你在卖X集团的股份,是缺钱了吗?”
傅清瑜早就想好应对政策,含笑道:“我跟尹铮一直性格不合,之前之所以跟他共事是想利用他对傅冕的仇恨对付傅家,现在大仇即将得报,我当然不想再忍耐他。我已经找到意向投资的公司,你要看我的投资提案吗?”
赵孟殊轻轻笑了笑。
从这个笑容里,傅清瑜察觉到他并没有相信她的理由。
傅清瑜对此并不在意,她只要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理由维持表面的平和,其他的事情,她并不在意。
晚餐摆在小餐厅里。
餐厅中绿意葳蕤,花枝浓密而馥郁。
静雅棕大理石餐台上已经摆满各色小菜。
位居餐台最中央的是一个淡雅精致的素白色蛋糕,蜡烛已经点燃,烛火微晃。
傅清瑜将亲自煮的长寿面放在赵孟殊桌前,发香弥漫。
她脱掉外套,内里是一件香槟色绸缎长裙,肌肤雪白莹润。
“辛苦太太了。”
傅清瑜笑了笑,“这是我的荣幸。”
她笑得很美,温柔端雅中暗藏一丝疏离。
两人都没说什么话,捏住红酒杯慢慢抿着,仅隔幽幽烛火,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吃完饭,蜡烛还没吹。
赵孟殊平静看向傅清瑜,“太太来吹蜡烛,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傅清瑜便倾身,雪白细腻的脖颈润着淡淡的光,她启唇,轻轻吹灭蜡烛。
而后,又姿态优雅端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交叠在胸前,声音轻柔,“祝愿赵孟殊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赵孟殊垂下眼,把玩着高脚杯,“难道不是许愿让我放你离开吗?”
傅清瑜睁开眼,柔和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说煞风景的话。”
赵孟殊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他慢慢道:“太太,原来我一直没有看错你。”
傅清瑜声线愈发温柔,“赵先生,我一直都是贪心的人,三年前我想要权势和财富,现在这两者我都有了,我又想要爱情。”顿了顿,她说:“是你给不了的那种爱情。”
她一向不喜欢跟人推心置腹,她说出口的再真挚的话实际上也有三分描补,她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内心,这是第一次。
“赵先生,两个高傲的人是无法在一起的。”她笑了笑,凝视他,“虽然你看不大出来,其实我也是个高傲的人。”
其余的话她没有多说,因为赵孟殊心底都有数。
在赵家受过的那些难堪与折磨,他们彼此是心知肚明的。
在傅冕被最高检逮捕的那天,傅清瑜也正式搬出沉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