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旅游,但孙婉的珠宝首饰一件没有少带,她最钟爱的是傅清瑜亲赴巴黎高珠坊为她定制一套无瑕彩粉红钻首饰。
今天,她指定要用这一套首饰来搭配刚买的小裙子。
护工捏着项链的手都在抖,这么一串,三千万!
傅清瑜笑了下,“我来帮她,你去接人。”
接什么人?
护工麻木站在楼下,接到了一整个造型师团队,原来,为了打扮孙婉,傅清瑜斥巨资请到西疆最好的造型师团队。
当然,跟平城的造型师比,只算差强人意而已。
傅清瑜笑盈盈看着造型师化妆师围在一起打扮孙婉。
CoCo指点完服装师,轻手轻脚走到傅清瑜身边,小声说:“傅总不打理打理自己吗?”
傅清瑜微笑,很亲和的姿态,“不用,一会儿记得拍几张漂亮的照片。”
三个小时后,傅清瑜与孙婉乘坐银顶迈巴赫到御红光山生态区的别墅里。
独栋别墅前,一有人伫立等待。
望见缓缓逼近的车子,他微微眯了眯眼眸。
下一刻,车门打开。
先下车的是傅清瑜,她穿着青绿色修身旗袍,外搭同色系大衣,整个人清丽如水。
撑起一柄浅色遮阳伞,她如玉般白皙的手递向车内,孙婉搭住她的手下车。
孙婉一直起腰,便望到门前修长挺拔的身影,他目光深而幽的看过来,孙婉眼前一亮,既而又有些眼神躲避,不怎么敢看他。
傅清瑜很了解孙婉为什么躲闪的原因,“哥哥”认了这么多,见到第一位“哥哥”总是心虚的。
她牵住孙婉往里面走,笑意温和跟赵孟殊寒暄,“蒋姨真是找了个风水宝地来诊脉。”
赵孟殊装作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衣衫颜色都很浅,“只希望傅总不要嫌弃寒舍粗陋,请。”
傅清瑜已经猜到这里是赵孟殊的住宅。
他的房产遍布全球各大城市,西疆有他的房产,再正常不过。
一进门,内里是融融的绿色。
草木香气清幽,又有花枝的馥郁芬芳。
傅清瑜没想到在西疆,也能打理出如此动人蓬勃的绿。
蒋毓和在内室等着,身边跟着几位贵妇人,都打扮得奢华艳丽。
孙婉眼睛亮亮的,小小声说:“熙熙是带我交朋友!”
傅清瑜面上笑意不变,握住孙婉的手无声紧了紧,“对啊。”
孙婉恐惧探病就医。
傅清瑜从未想过改变她。
她最大程度上削减探病就医中让她恐惧的东西。
她害怕白花花的医院,便改造一间漂亮幽静的院子做她的病房。
她害怕诊断,便让医生伪装成贵妇人的样子。
于是,诊断现场便变成同龄人之间的茶话会。
孙婉气息松弛了,脸上带着雀跃的笑意。
蒋毓和朝她走过来,朝傅清瑜轻轻颔首,两指不经意间搭上孙婉的脉,而后又拉起她,朝沙发走去,“来,我们一起聊聊天!”
孙婉轻轻看一眼傅清瑜,傅清瑜缓步跟上去,挽住她细瘦的手臂,“我陪你一起交朋友。”
诊断结束,又吃了一个简单丰盛的午餐,孙婉精神撑不住,傅清瑜搂住她肩膀,还未张口,赵孟殊声音清沉开口,“已经准备好客房,我带你过去。”
“好。”
客房收拾得很好,床品都是孙婉平日用惯的,熏香的味道轻柔缓和,阳光透过薄薄的纱窗洒进来显出月色一样的柔和,令人昏昏欲睡。
傅清瑜轻轻替孙婉摘掉首饰,脱掉鞋履,最后轻轻盖上被子。
她凝望母亲如稚子般纯澈的双眼,温柔看她一会儿,俯身低下头,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孙婉莫名觉得有些伤心。
似乎感知到她沉重的情绪,轻轻拉住她胳膊,依依看她,“睡醒前我要见到熙熙。”
“当然啊。”傅清瑜语调很轻,笑容柔和。
她走出门,提不起气似的,薄薄的背脊紧贴住冰冷的门板,泪水不能控制得从面颊滚滚滑落。
蒋毓和的声音还停留在耳边,温柔和缓的,“你有准备的,对吗?”
傅清瑜只能怔怔点头。
她有准备的。
她用十数年时间来劝说自己。
——她要接受母亲会离开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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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瑜妈妈早年身体亏得太厉害,即使现在山珍海味的补,也没有什么好作用,虚不受补,寿数终究是有限的。”蒋毓和捏了捏鼻梁,“是我无能,做不出跟魏无雍相反的判断。”
魏无雍是京颐疗养院的院长,也是当年一手负责孙婉病情的人。
客厅里人已经散了,刚刚那些花枝招展打扮的贵妇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室内静寂,只有对坐的蒋毓和和赵孟殊。
“不过,好在清瑜看得很开。”蒋毓和脑中浮现刚刚傅清瑜听见她诊断结果的样子,平静而温和的,脸上的每个表情都显得那样妥帖精致。
赵孟殊抬眼,声线清沉,“请老爷子出山或许有不同的结果。”
蒋毓和叹气,“请我师父也是一样的结果,只要是有眼有手,都能瞧出她的症结所在。”她疑惑,“你们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人力物力寻求一个既定的结果?”
赵孟殊搁下茶盏,起身,身姿颀长玉立。
“就这么定了,我会亲自上山拜访老爷子。”
赵孟殊走出客厅,抬步上楼,步伐悠缓,留出她伤心的时间。
客房在藏匿在旋转楼梯的拐角尽头,一道瘦削身影抱膝而坐,脸颊埋在膝上,脊背轻轻颤抖着。
赵孟殊静静看了一会儿,最终抬步走过去。
垂眸,修长手指递给她一张柔软巾帕,“擦一擦,我不看你。”说完,他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在纯白的台阶上。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很轻的力度从他指尖勾走巾帕。
转过身,她刚擦完泪,手帕整齐叠好放在口袋里,“洗好后,还给你。”
她哭得太可怜,睫毛一绺绺卷起湿掉,面颊残留着潮湿的红晕,只有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冷静。
“会有办法的。”他克制住心底潮涌的怜惜,使自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客观从容。
似乎她不能引起他任何的情感波动。
傅清瑜仰起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依旧残留着朦胧的水雾,她轻轻一笑,“我以为你会劝我赶紧接受现实,好好陪她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赵孟殊垂眸,语调莫名温和,“因为我知道你一往无前从不认输,傅家那样的庞然大物都可以轰然倒塌,小小病痛而已,你一定可以战胜。”
傅清瑜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他俯下身,凝视她眼睛,温柔抚摸她面颊,“魏院长十年前就告诉过你阿姨寿命不长久,但十年前过去了,她依旧好好的,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她。”
傅清瑜依旧是安静听着,眼眸微敛,透出几分沉思意味。
赵孟殊挑眉,“看来你喜欢听鸡汤,那我再多说一点?”
傅清瑜:“……”
她仰起眼睛,笑起来,眼底一点阴霾都没有了,“虽然是鸡汤,但真的说到我心里。”
她无比坚定——任何人都不能从她身边夺走母亲,上帝也不行。
心情恢复差不多,傅清瑜起身,蹲的时间太久,双腿不可避免抽筋痉挛。
起身动作微不可查的僵了下,在她要摔倒的前一刻,白皙纤细的手已经牢牢撑住奶油白色墙壁。
赵孟殊顿了顿,平静地收回已经伸出一半的手。
第47章 chapter047
幽静雅致的生态区别墅里, 有一间小小的棋室,棋室外爬山虎环绕,映射得室内也是绿意盎然。
蒋毓和手执白子, 眼眸沉思, 久久没有落子。
但再长久的思考都不能阻止她如山倒塌般的溃败。
败局已定, 她抬起眼, 沉沉叹口气, “心情不好就去找让你心情变好的人, 拿我寻什么开心?”
她可不是他, 自小得名师教导, 棋艺独步天下。
赵孟殊眉眼清隽雅致,漫不经心的模样, “老爷子还是在广谱寺?”
蒋毓和点下头,“老爷子这几年沉心吃斋念佛, 轻易不下山。而且——”她叹气说:“清瑜妈妈根本不能闻药味,老爷子可不会配合清瑜扮演过家家的游戏,到时候不要说治病了,就怕刺激得病人病情加重。”
日光自窗外倾洒, 落了满肩。
赵孟殊目光望向窗外, 平静道:“老爷子爱品香, 我会专门办一次品香会,到时候希望老爷子能够赏光出席。”
蒋毓和笑,“赵家都多少年不办宴会了, 还是你亲自举办, 这么隆重的场合, 老爷子肯定会出席。”
赵孟殊点了点头,起身, “快用晚餐了,我去叫人。”
蒋毓和眨了下眼,望了望窗外强烈的日头。
西疆跟平城大不一样,明明到了晚餐时间,还是日光如注。
“好啊,我这就让厨师去准备。”语毕,她戏谑道:“你多跟清瑜待一会儿,免得厨师的菜还没备好,你就把人带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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