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瑜猜到他的用意,温和含笑说:“老师,我永远支持他做的一切决定。”
诚然,她很想攀上京颐集团最高的位置,但这不意味着她迫不及待把赵孟殊从至高之位拽下来。
她不会因为自己野心,去干预属于他人的人生抉择。
她对任何人都是如此。
所以,在回程的路上,当赵孟殊告知她,郎思文想要辞职并且拜托他帮她重新找一个新工作时,傅清瑜也只是微微一笑。
街边路灯倾洒进车内,她的眸光莹润,神色沉静而温和,“她是我的下属,找工作的事情当然要我来做。”
赵孟殊轻抚她面颊,柔和说:“她知道太多事情,离开倒也算一件好事。”
傅清瑜不得不承认赵孟殊比她会安慰人。
正如赵昀和入狱后消失在国内的李敏,郎思文也该随着傅冕和宋筱竹事件的尘埃落定而消失在大众眼中。
离开这件事,对郎思文来说,几乎是必然。
无疑,赵孟殊说到了关键点上。
傅清瑜轻轻伏在他肩膀,微微侧眸望着清凉如水的月色,抿唇说:“既然她拜托到董事长头上,董事长不如就帮这个忙,替她找一个好下家,我便不插手了。”
第二日,郎思文的辞呈准时放在傅清瑜的办公桌上。
傅清瑜没有望她,更没有多言,垂眸签字。
将文件推给郎思文,她抬眸,温声祝福,“祝,前程似锦。”
郎思文喉咙发堵,鼻尖酸涩。
她垂下脸,轻轻说:“BOSS,我永远不会背叛您。”
这句话并不是保证,而是隐晦的威胁。
她在暗示傅清瑜,她有背叛她的筹码。
所以,作为前老板,傅清瑜要保证她一路坦途,不然,她自己不能保证会不会因为威逼利诱背叛前老板。
傅清瑜听懂她的威胁,依旧很平静,眼底未曾波动一下,唇角的微笑柔和,“好,我知道了。”
不知为何,郎思文心底总有些发寒。
共事多年,即使不能完全看透她,但也能在她的所作所为中窥见她性格的冰山一角。
郎思文心底一紧,死死掐住掌心,仰眸立刻改口,“BOSS,请您为我安排一个新工作!”
“不用。”傅清瑜眸光如水,温和而沉静,“我相信你的忠心。”
走出京颐大厦,晴空万里无云。
站在台阶上,郎思文深深呼气。
但愿前程万里,她还能望见这样的好春光。
第53章
还未走出大厦, 手机铃声便急促响起来,这是她为大老板设置的、专属的、特有的铃声。
她心情急速跳动,半点不迟疑, 接下电话。
大老板的声音清丽如玉,伴随着幽幽无奈叹气, “上来,我有话跟你讲。”
她紧紧捏住手机, 半点不迟疑说:“好!我马上上去!”
郎思文从没有觉得三十九层这么高,电梯终于到站,她已经气喘吁吁, 是紧张的心绪催生出疲惫。
终于到了办公室门前,抬起手,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好在, 那扇门似乎已经了解到她的心意,从内里缓缓打开。
傅清瑜扶住门框,眼眸漆黑莹润, 她很少在下属面前暴露内心情绪, 此时此刻, 却微含愠怒说:“原来你还是舍不得我的。”
郎思文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是我鬼迷心窍。”她用手拂去泪痕,专注而认真说:“但我半点没有想过背叛您!”
“那句威胁的话是因为我不甘心才说的!”
她不甘心傅清瑜这么轻描淡写允许她辞职, 连一分怒色都没有表露, 所以才说话故意挑衅激怒她!
她咬着唇,哭得很可怜, “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 您因为怀疑我喜欢董事长就冷落我,就算我真的喜欢他, 他的地位又怎么能比得上您!”
傅清瑜伸手递给她一张巾帕让她擦眼泪,轻轻道:“所以,因为我表现出一点点怀疑,你就下了这么几招臭棋。”她垂眸,温和反问,“你就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突然怀疑你吗?”
郎思文一怔,蓦然捏紧手帕,恶狠狠咬牙,“是董事长向您告状!”
“他因为看我不顺眼,就告我的状!”
诚然,她确实有点喜欢赵孟殊,但那种喜欢就如同欣赏一尊明丽矜贵的瓷器一般,她只远远观望着,艳羡于他对大老板的情深,但从没有想过插足更没有想过破坏。
傅清瑜说:“他倒没有告状,只是说你看他不顺眼,我便提点你几句,你开始自己奇妙的发挥,我才知道原来你喜欢他,不过这没有什么。”她认真望着她,“我不在意这些。”
此时此刻,郎思文相信她的话。
鼻腔又开始发酸,“BOSS,我们好久都没有这样说过话了。”
傅清瑜道:“自从你为你的前男友求过我一回,你再也没有对我真情流露过,你觉得亏欠我一层,所以越发恭谨,心底的弦总是绷紧,所以,我只是浅浅试探,你便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郎思文诧异,“您都知道?”
傅清瑜含笑,“我确实知道,而且你猜对了,我确实为这些事情生气。”
她抚了抚她肩膀,示意一起进办公室。
郎思文徐徐松口气。
跟了大老板这么多年,她还是有几分了解大老板的,只要她还肯说她的不好,那证明大老板觉得她还有改正更新的机会。
她搓了搓脸颊,立刻跟上去。
傅清瑜坐在会客室沙发上,悠悠沏一壶茶,递给她一杯六安瓜片,似笑非笑说:“你想想这段时间你犯了多少错。”
郎思文低下头,任大老板批评,默默喝茶。
傅清瑜慢条斯理道:“我在纽约时,你给我挑了一个所谓的贤惠人,那个贤惠人差点逼得我去看心理医生,回国之后我参加晚宴,你又任由张敬往我的包厢里送人,然后张敬出事,你又让我捞他,这些事情,你做得都不妥当。”
“在这之后,你又把私人情绪投注在向辞熙和董事长身上,不管你心里喜欢他们也好厌恶他们也罢,最起码表面上,你该做到客观公正。”傅清瑜深深望她,“因为你是我的特助,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
郎思文心底所有的症结都被傅清瑜说清,心底越发愧疚不安,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不过——”傅清瑜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是我被董事长挑动情绪。”她饱含歉意,“我不该试探你的,抱歉。”
郎思文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涩,恨不能伏在她怀里痛哭,她说不出话,只含泪摇头,言语丝毫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与振奋。
傅清瑜笑一笑,轻轻伸手,温和问询,“那我们重新开始?”
“BOSS,我永远不会背叛您!”郎思文眼含热泪,小心翼翼握住她伸出的手。
傅清瑜轻笑,“还是不要说这样的话了,我只求你下次离职跟我打报告,不要把求职短信发到董事长手机里,好吗?”
郎思文脸色微微发红,心底又愧疚起来,“好。”
傅清瑜起身,“你的辞呈我已经批了,我会重新给你一份待遇更高的续约协议,记得提早签字。”
“好!”她的眼神又变得坚毅明亮,似乎还是多年前初见的模样。
傅清瑜也微笑起来,但那份喜悦终究不能从脸上转移到心底。
瞧,她现在不仅丧失掉爱人的能力,连重新相信一个人的能力都没有了。
她只会用利益诱惑,用言语蛊惑,却失去了心对心交流的那份真诚。
或许,这便是位于云端之上的寒凉。
.
赵孟殊回到别墅,推开门,眸光微顿。
别墅内窗帘遮掩,照明系统没有如往常一般运行,视野内一片昏暗。
不过他目力极好,轻易便从昏暗阴郁的室内,望见沙发上那道纤细窈窕的背影,他抬步走过去,步伐轻缓。
温热掌心覆住肩头,他温声问:“心情不好?”
傅清瑜面颊埋在膝盖,不想理他。
如果不是他轻飘飘上眼药,也不会闹成这么些事情。
赵孟殊轻笑,他总是知道如何挑动她的情绪,他悠悠说:“傅总毫不费力就挽回一名心腹大将,怎么还不开心?”
很好,傅清瑜心中的抑郁很快便被滚滚怒火取代,她必须在下属面前隐藏住的恶劣情绪、必须维持的端庄仪态在此刻全部倾泻崩塌。
她随手捡起一个抱枕扔在他身上,“如果不是董事长高明的眼药,我跟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赵孟殊轻松接住抱枕,将可怜得被当做武器的抱枕摆放在一边,而后含笑搂住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跟她之间的矛盾本来就积攒得太多,我的眼药只是个引子。”
“现在你又重新收服她一次,她对你的忠心会比以前更盛,这也是一件好事。”
傅清瑜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可惜,“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那就开掉她,再找一个适合做朋友的特助。”赵孟殊望着她在黑夜里依旧莹润明亮的双眼含笑,“但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担心会留一个卸磨杀驴的名声,对不对?”
“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因为了解你。”赵孟殊温柔抚摸她发顶,眼神缱绻温和,“就如同你了解我一般。”
沉郁的心情无声息间便被他安抚好,傅清瑜直起身体,打了个响指,照明系统重新开始工作。
柔和温暖的灯光瞬间洒满室内。
赵孟殊穿着正装,双排扣西服还没有脱掉,雪白矜贵的袖口别着一枚蓝宝石袖扣。
傅清瑜衣着简单得多,她回来得早,早就洗漱完换上柔软轻薄的睡裙,此刻白色蕾丝缎面睡裙松散勾住雪白肩颈。
身上的气息清幽馥郁,丝丝缕缕勾缠住人的心脏。
赵孟殊便抬手掌住她柔软面颊,凝视她莹润明亮双眼,柔和问:“吃饭了吗?”
傅清瑜点点头,刚要开口,柔和的吻便覆上来,如同一片云,轻飘飘被人按在怀里,压在身下。
窗外海风阵阵,浪花不止。
云消雨散后,赵孟殊起身倒了杯温水喂给傅清瑜喝,他很有耐心,漆黑的眼眸专注凝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