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司远回了串省略号,倒一点不影响他抢红包的速度,转头又@谈宁,暗示明显地问她有没有一起吃夜宵的想法,说如果她愿意来接的话,他们可以省下这笔红包去吃好吃的。
谈宁对好朋友发出的请求向来不会拒绝,应了“好啊”,还特意打开导航软件,算了时间,告知她会在两点半左右的时候从家里出发。
邺钦对任司远的这种无耻行径很没有办法,只好私信谈宁说:“我去接,你好好睡觉。”
又另外给任司远发了张截图,是他设置好闹钟的页面。
任司远计谋得逞,装模作样地在群里@谈宁,惋惜说:“哎,没办法了,邺钦说他要来接我,你好好睡觉,我们下次再约夜宵。”
谈宁没多想,又问邺钦:“需要我陪你吗。”
邺钦的回复隔得有点久才发到谈宁手机上,不是“不用”,而是“太晚了”。
任司远没订酒店,好在邺钦租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任司远便拖了行李箱,心安理得地跑来蹭住。
谈宁白天照常上班,中午准备去俱乐部附近的餐馆用餐,等电梯的空挡,邺钦给她发来短信,问她午饭什么安排。
谈宁看了眼身旁说说笑笑的几名同事,不紧不慢地打字说:“应该就随便出去吃点吧,怎么了?”
邺钦给谈宁回拨了电话。
谈宁接通时,顺势用胳膊推开一旁消防安全通道的门,走进楼梯间里。
邺钦告诉谈宁:“公司最近新请了一个手艺不错的师傅。”
谈宁还愣了两秒,然后笑起来:“请任司远吃公司食堂,他确定不会有意见吗?”
邺钦说:“没,就我们两个。”
邺钦以为谈宁忘了他们先前的对话,有条有理地解释说:“吃完你可以直接到我的办公室休息,节约其他时间。”
两人在怀城约饭的次数不少,谈宁对此也没觉得哪里不对,点头应“好”。
三楼到一楼的楼梯有一段距离,谈宁和邺钦保持着通话,不知怎地想起点久远的回忆。
她好笑地跟邺钦说起两人在江城的时候,邺钦有次在总部的电梯里邀请她吃饭,当时同乘的同事们表情精彩纷呈。
“你不觉得我们那时候很有意思吗,每次都说要请对方吃饭,但一次都没吃成,一直相互客套。”
谈宁说这话时正好推开俱乐部侧边的玻璃小门走出来。
邺钦的车停在俱乐部前的空地上,他一手举着手机,一手落在大衣口袋里,看着谈宁走过来的方向,说:“是吗,可是我那时候是真的想要请你吃饭。”
第35章
35
谈宁走出大楼, 远远看到邺钦还愣了会儿,有点没想到他会来接她:“这么近,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的。”
“正好在附近办事,”邺钦拉开副驾的门, 等谈宁走下台阶说, “顺路就过来了。”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与现实音无限重合,两人不约而同挂断电话。
邺钦邀请谈宁上车, 他伸手在车顶挡了挡, 以防谈宁不小心撞到脑袋。
谈宁低头时, 发顶很轻地从他手心擦过,邺钦觉得谈宁的头发很软,有点像她今天佩戴的围巾,是看上去就能让人心情变好的毛绒触感。
中午饭点时间,路口的红绿灯有些长, 往来都是外出觅食的上班族。
谈宁中途回复了条短信,关闭手机前扫到任司远的聊天框, 嘴角没忍住带了点笑, 问邺钦:“听说你早上六点才接到任司远?”
邺钦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想逃避, 过了两秒, 解释说:“我给他发了地址。”企图以此撇清整件事与他的关系。
谈宁觉得这样的邺钦十分有趣,边笑边点头:“所以你是在停车场睡过去了吗?他说给你打了十几通电话没人接, 把整个地下停车场翻了一遍,问了保安才知道还有一个地上停车场。”
邺钦认为整件事跟他不小心睡过去以及手机开了勿扰模式的关联不大。
“你不要听他讲得那么可怜, ”邺钦怀疑任司远跟谈宁诉说时肯定添油加醋了不少成分, “他一开始没找到我, 就直接调头回机场找地方吃东西去了。后面出来问了保安,没花两分钟就找到了我停车的位置。”
“这样啊, ”谈宁拖长语调,“那你怎么被他说得一声都不敢吭。”
谈宁戳开手机,把任司远早上六点私发给她的那条小视频公放出来——内容有点长,两分多钟,中间还经过一点小剪辑,全是任司远对邺钦的鞭挞与控诉。
邺钦没在群里看见这条,还以为任司远没发出来,冷不丁听见车里响起任司远的声音,下意识就想去夺谈宁的手机、把记录删掉。
谈宁笑着捉住邺钦的手,把手机扬高了些,一边让他小心开车,一边把视频音量调高了些。
谈宁的体温很暖,邺钦指尖在她手心很轻地动了一下,没再去抢她的手机,但也没把手抽开,单手控制方向盘。
视频的最开头,就是任司远拍摄机场周围路灯灭下的瞬间:“朋友们,早上六点了,路灯都歇下了,我还没歇下。”
下秒镜头一转,直接对准邺钦的黑车,任司远特意把镜头怼在窗玻璃上,直播说:“看见没,说要给我接机的某位,躺在停车场睡得老香了……”
任司远用延时镜头展现了他把邺钦叫醒的全过程,但邺钦看上去更像是自然醒——他降下车窗,眼底还带有少许没睡醒的茫然,不过显然也注意到了四周大亮的天光,迟钝地反应了几秒,反客为主地说:“我等了你那么久?”
任司远一个没忍住:“我*@#——”
接下来的十几秒视频镜头一阵摇晃,听声音,不难猜出任司远正抓着人一通暴力输出。
邺钦听着视频里叮铃哐啷的巨大动静,有点头痛,但架不住谈宁笑得开心。
视频的后半段,便是任司远坐在车里,总结陈述邺钦今日所犯十宗罪,条条框框,详尽具体。
任司远露半边侧脸,为了让驾驶位的某罪魁祸首全方位出镜,他还特意降了车窗,把手机伸出去一些,四周风声划拉作响。
邺钦估计出发时就没打算提供太全套的接机服务,身上穿着单薄的居家休闲服,可能是因为整件事里他不太占理,所以全程专注前方路况,没对任司远的控诉发表任何异议。
谈宁觉得邺钦被人控诉时一声不吭的样子十分可爱,包括视频快结束前,想让任司远把车窗关上的那句欲言又止的“任司远,你冷不冷”。
谈宁在清晨将醒未醒的邺钦身上看到了点小动物的感觉。
她模仿视频里邺钦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任司远,你冷不冷。”
大概觉得四周氛围没到位,她抓着邺钦的那只手自然松开,去把车窗降下,又学着邺钦的样子说:“任司远,你冷不冷。”
邺钦有点无奈地叫谈宁名字。
谈宁靠在椅座上,笑得有些乐不可支,问邺钦:“怎么样,我学你学得像不像?”
邺钦听谈宁反复拨动视频进度条,把最后那段音频内容放了一遍又一遍。他把车子稳稳驶入公司大楼前的停车位,一只手解开安全带的同时,另只手搭上谈宁的椅背。
他把谈宁的手机从她手心抽走,说:“没收半小时。”
谈宁整个脊背都贴到了椅座上,等邺钦下了车,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呼吸,她眨了下眼,副驾这侧的车门正好由邺钦帮忙打开。
邺钦虽然口头上说要没收谈宁的手机半小时,但在坐电梯去二楼饭堂时,就把手机放回了谈宁的口袋里。
他指腹搭在谈宁毛呢口袋的边缘,很轻地点了点,说:“不准再玩了。”
谈宁老老实实地看邺钦,点头应好。
专梯抵达二楼,谈宁和邺钦一同走出,电梯间里正好涌出几拨下来吃饭的员工,原本闹哄哄的声音在对上邺钦后,像一键按了消音。几秒后,又切换成复读机模式,一声接一声地叫“邺总”。
谈宁和邺钦吃饭,特地挑了个偏僻的靠墙位置,但在等邺钦打饭回来的短短五分钟里,至少有十名员工端着菜盘子经此一游,不着痕迹地看上她一眼,再离开。
邺钦不知道谈宁喜欢吃什么,各种菜式都点了一些,没一会儿,又端了杯手打果汁回来。
果汁是常温的,但在这个春寒料峭的季节,手感像加了冰。
邺钦聊胜于无地捂了捂杯,放到谈宁面前时提醒说:“有点冰,慢慢喝。”
谈宁没多在意地咬过吸管尝了一口,旁边过道两名员工经过,像收获什么惊喜对白,有些激动地相互推搡胳膊走开。
谈宁一只手撑在额边,小声问邺钦:“我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邺钦正好夹了块排骨放到谈宁的餐盘里,眼睫因此上抬,看谈宁。
“怎么了?”
邺钦的神情干净又纯粹,像真的不谙公司食堂八卦那套捕风捉影之道。谈宁顿了一下,低低解释说:“可能这顿饭结束,大家就都在公司里传你交新女友了。”
邺钦安静两秒,觉得谈宁的用词有些奇怪,“新女友”的前提应该是他还有一个“旧女友”才对,正想要纠正谈宁,却见谈宁突然伸手朝他身后的方向招了招,叫“余助理”。
邺钦回头,余助理手上还端着刚打来的饭菜,因为谈宁亲切问候露出的笑容还没从脸上消失,看到邺钦后,冷不丁又像被军官点名出席的新兵,果断冲两人鞠了45°躬,转身。
邺钦莫名:“……他怎么了?”
谈宁也表示茫然:“不知道啊。”
谈宁原本还想让余助理坐下一块儿吃饭,多一个人在,她和邺钦的关系也不至于被传得太离谱,想了想,问邺钦:“不会是你早上批评他了吧?”
邺钦:“?”
谈宁:“余助理看上去好像有点怕你。”
邺钦张了张嘴,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响动了一下,随意瞟去一眼,是余助理发来的短信——一个莫名其妙的比心表情。
邺钦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
午饭后,谈宁和邺钦在公司楼下转了两圈消食,才来到顶楼办公室。
一扇推拉门后便是一间简易休息室,床、衣柜、洗漱室,应有尽有。
邺钦从柜子里抽出条厚毯放到床尾的位置,对谈宁说:“干净的,可以直接用。”
谈宁松弛了一个午饭的时间,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产生种进入他人私人空间的紧张感,手脚有点不知何处安放。
她站在门边,看了眼外头办公间的沙发,犹豫地问:“我睡这儿的话,你怎么办?”谈宁认为外间那张沙发的长度对邺钦来说有些局促了。
邺钦解释说:“我还有一张折叠床。”
谈宁“哦”了一声,缓慢地点点头,邺钦不知何时走近,对她说:“睡吧,到时间我会叫你。”
推拉门阖上,两边的声响在寂静中被放得无限大。
谈宁隐约能听见隔壁邺钦拉开折叠床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眼睛像被施加了什么奇怪的咒语,甚至不敢太肆意地四处去打量邺钦休息室的布置和格局。
她原地拄了一会儿,才摘下围巾、脱掉外套,脱鞋躺上床后,将毯子往上拉了拉,直到盖住自己鼻尖下方的位置。
毯子上有股很清新干净的阳光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谈宁觉得四周的空气里还带着点邺钦身上常带的古龙水香味。
谈宁笃定地想道,这个午后必然要以失眠的结局告终,然后就以不可思议之速,陷入了梦乡。
邺钦是在一点出头的时候,被办公室外任司远和余助理的声音吵醒的。
他捎过一旁立柜上的手机看了眼,距离他定的闹钟时间还有五分钟。
邺钦盘腿坐起身,伸手按了会儿太阳穴,还没允声让余助理放任司远进来,任司远先一步不顾阻拦地推门而入,嘴里还奇怪地嘀咕道:“什么啊,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不准我进。”
办公室靠墙两侧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室内一片昏暗。
任司远突然从明亮的环境走进黑暗,还适应了会儿,才看清邺钦坐在墙侧临时搭的躺椅上,毯子半堆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