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三明治到一个路灯下,黎艾先把黎小二从包里抱了出来,给它开了个罐头,一人一猫像每天那样一起吃饭,只是这次没在餐桌上。
一人一猫就这样蹲在角落里待了三个小时,等演唱会结束,黎艾把黎小二重新放回包包里,带着它绕开监控混入拥挤的人群里。
以黎艾的身材,这身打扮在国内会十分惹眼,但这在国外,还是在演唱会门口,从体育馆里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身材火辣,一个比一个衣着新潮,黎艾只需稍稍低头让刘海遮住脸,哪怕陈添让人一帧一帧地看监控视频也绝对找不到她。
体育馆外的停车场停有疏散大巴,黎艾用手护着包里的黎小二挤上疏散大巴。
疏散大巴只把他们送到附近的地铁站。
地铁站内有监控,黎艾下车后没进站,而是选择走一段距离后打车。
下午她在公园时也没闲着,用手机查了附近的房屋出租信息,短时间内她没打算离开这座城市,准备就近找个房子住下,她觉得频繁的移动更容易让陈添找到她,不如就地藏匿。
出租车将她送到了指定地点,一片城内的住宅区。
这里都是独栋的洋房,但不像郊区是分散开的,这里的洋房都联排在一起,里面住着的大多数依旧是并不富裕的底层人民。
下了车,黎艾走到其中一户门口挂着“Loft for rent(阁楼出租)”写字牌的住宅门口,伸手敲了敲门。
很快,一名黑人女性给她开了门。
“Loft for rent?(阁楼出租?)”黎艾指着写字牌开口。
“Yes!”估计正急着用钱,女主人忙道,“Would you like to take a look now?(你要现在去看一看吗?)”
“Bother(劳烦)。”
女主人立马带她上了楼,这边的阁楼是与主屋完全分开的,有单独的楼道,从主屋内无法通向阁楼,很适合用于出租。
既然是阁楼,自然不是特别宽敞,楼层高度也相对较低,但并没有很压抑,比起小时候她住过的房子,这环境已经算很好了,虽然过了几年很奢侈的生活,但由奢入俭对她来说并不算难,反而那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才让她难以适应,总有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实感。
黎艾租下了这个地方,今天已经很晚了,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很不安全。
女主人是个很不错的房东,见她当晚就准备入住,还给她准备了床单被褥和洗漱用品。
一起铺床时,两人聊了聊天,黎艾了解到女主人的丈夫是位货车司机,她遂以白天有要事为由,拜托夫妻二人帮她购置生活用品,当然,她会支付相应报酬。
这样一来,她又可以避免一些暴露的风险。
空荡荡的阁楼很快被布置成温馨小屋,三天时间也很快到了期限。
这三天里,她没有调酒,也没有画画,不调酒是因为不敢去买调酒用具,怕被陈添因此而找到,不画画是因为静不下心,每隔半小时左右她就会去搜索宿厘岛上是否发生了刑事案件。
某人的目的达成了——
在她逃跑的这些日子里,她都想着他。
她实在担心。
如果她就在陈添的身边,她不会如此忧心忡忡,他要是真的死了,她陪他就是了,可现在她不在他身边。
她在这个小小的出租屋里闷了七天,也念了陈添七天,什么都没做,整日整日地坐在窗边发呆,拿着手机关注宿厘岛上的情况。
到第八天,她终于能静下心来画画。
提笔,蘸墨,在画纸上铺上天空的底色,正要画云,这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笃笃——笃笃——”
那声音如同此刻黎艾骤然加剧的心跳。
她紧紧盯着门口,握着画笔的手逐渐握紧。
察觉到自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后,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画笔,手摸向腿上的枪。
她摸着枪缓步走到门口,警惕地掀开猫眼的盖子往外看——
一名亚裔长相的男人站在她门前,西装革履,领带系得一丝不苟,气质矜贵,五官轮廓深邃,面部线条却内敛柔和,有古时世家公子之姿。
不是陈添,她不认识这个人。
谁能比陈添还更快找到她?
第37章 第 37 章
直觉告诉黎艾, 门外的人来者不善,她应该保持警觉,把门锁死。
但,那人要是一直不走, 她还能一直不出门吗?
对方没有继续敲门, 只是站在那儿, 似乎知道她在通过猫眼看他。
思索片刻,黎艾将子弹上膛,倚着门口将手里枪藏起来, 而后开门。
“黎小姐,”男人冲她微笑,“你好。”
“你谁?”黎艾语气挺冲,自然也没给他好脸色。
男人似乎毫不介意,仍微笑着,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其允。”
姓陈。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知道黎小姐有没有从陈添口听到过我的名字?”
“没有。”
男人轻笑了一声,“那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陈添的死对头。”
果然。
黎艾表情没什么变化, 从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脸。
“黎小姐你不用紧张,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也没想用你来威胁陈添什么, 如果我想这样做,我本人绝不会出现在这里。”陈其允向她解释。
黎艾半信半疑,“那你来做什么?”
“来帮你。”
“我不信。”黎艾完全是秒回的这句话。
似是觉得她有趣, 陈其允唇角微勾着, “我说的是实话,你不是想逃离陈添吗?我可以帮你。”
“我不需要。”黎艾很干脆的回绝。
“黎小姐, 你要知道,我能找到你,陈添自然也能找到你。”
“那又怎么样?”
陈其允被她这话给噎住,表情有些哭笑不得,“黎小姐我对你真的没有恶意,不仅如此,早在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追求你,可惜那时候你已经是陈添的女朋友,如果你愿意跟我去泰国,我保证能帮你摆脱陈添。”
黎艾越听他说,眉头皱得越深。
他把她当什么?
和陈添争抢的玩具?
陈其允这时候却又说:“就算你不打算和我发展任何关系,我也会帮你,我很乐意看到陈添爱而不得的样子,他那个人,也该被挫挫锐气了,而且,在泰国,你和他都不会有危险,泰国是我的地盘,他要在泰国出事,我得不偿失。”
黎艾紧锁的眉头在听完他这话后终于有所松动。
她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但如果真如他所说,去泰国会是个不错的打算。
“和陈添作对,代价会很大,”她紧盯陈其允的眼睛,“只为了挫他的锐气,值吗?”
“值啊,当然值,”陈其允收起脸上的笑容,俯身稍稍朝黎艾凑过来一些,“黎小姐,你不知道,陈添是我从记事起就被指定了必须要去超越的目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这二十多年来有多春风得意,这二十多年,他过得有多顺,我过得就有多不顺,他活得有多爽,我看他就有多不爽,因为他现在拥有的一切本该都是我的,我本该像他一样活得毫不费力,永远顺风顺水,可这二十多年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眼睁睁看着他享受着我本应该享受的人生!”
陈其允开口的语气一句比一句情绪激烈,表情随之变得略显狰狞,说的话也丝毫不像精英阶层的上流人士,用词粗陋,还不停在重复,可见他对陈添的嫉妒与憎恨已经到了何种地步,以至于让他在一个刚刚还表达了倾慕之心的人面前亲自撕下了自己表面温润儒雅的伪装,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内心的阴暗面放大出来。
“所以,”陈其允又笑起来,笑得颇为阴鸷,“黎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想看到他也跟我一样,为了得不到的东西,发疯。”
后半句,他语气轻飘飘的,带着笑,却让人感觉每一字都是在嘴里狠狠嚼碎了又反复碾上好几遍才从牙缝里挤出。
黎艾透过猫眼里第一眼看到陈其允时,觉得他像极了古时读六书习六艺的世家公子,清俊、矜贵、内敛,现在看他,只觉得他身上之前的那股气质荡然无存,倒像是被阴间的厉鬼上了身,但此刻她对他的抵触反而少了许多,听他说起这些,她想到了陈添给她讲过的那个被逼出精神病杀了人的男孩,陈其允所受到的压力比起那男孩儿,恐怕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了二十多年,心理很难不扭曲。
她没有看不起他,反而有些同情。
但站在陈其允的角度,他很难判断出黎艾是这样的想法。
“黎小姐是不是担心,”陈其允仰头,直起身,面上又恢复了来时笑意温和的模样,“像我这么阴暗的人,会做出极端的事情来,危及你和陈添的安全?”
黎艾看着他,顺着他的话说:“当然。”
陈其允轻笑,“换在以前,我确实可能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但现在我不会,五年前我做了一个很正确的决定,去泰国,我用三年时间拿下了陈家在泰国的所有市场,再也不用看任何人脸色,我很享受现在的一切,不会为了一个陈添毁掉现在的生活,但他始终是梗在我心里的一根刺。”
“我想要拔掉这根刺,”他的眼神看起来很诚恳,“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黎小姐。”
黎艾双眉再次蹙紧,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万一对方都是演的呢。
“我……考虑考虑。”半晌,她如是说。
“没问题,”陈其允笑得如沐清风,“如果需要我的帮助,打这个电话。”
他递给她一张卡片,“我随时恭候。”
黎艾接了卡片,上面只有一串电话号码。
默背了一遍这串号码,黎艾抬头,直接赶客,“你可以走了。”
“再会,”陈其允唇角的弧度温柔地荡开,“黎小姐。”
看着他的笑,黎艾有种本能的抵触。
倘若不知道他有那么阴暗的一面还好,既然知晓,总觉得他笑里藏刀,像陈添那样,但陈添的笑里是明晃晃的坏,他是引人不适的阴恻。
没等陈其允转身,黎艾已经“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房门似乎能隔绝一切声音,她忽然感到很安静,连同心跳声也不再聒噪。
陈其允出现在这里,那就证明,陈添在这过去的几天里,是安全的。
现在她应该做的事是换地方,接着跑。
陈其允也说了,他能找到她,陈添也能,但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窗前坐下来,提起画笔,继续画画。
继续逃跑没有意义,她的这次出逃已经宣告失败了。
用六万人演唱会做掩护都还是被找到,那她临时起意的逃跑只会是徒劳。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再跑一次,这次,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就在这里等着,等他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