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在舒沉默了会儿:“我目前没有这个意向。”
“我猜你也不想往浑水里扎,所以没把话说满,那……那头我帮你回了?”
“好,谢谢。”
“事儿在后头,那晚大屏不是放着你自个拍的MV吗,有个圈里的朋友在视频里看了那段MV,说你镜头语言好,特细腻,刚托人联系我,问能不能看看全片呢。”
两排路灯沿着校道蜿蜒而出,晏在舒迎着微风,问他:“哪个朋友?”
“只知道姓辛,中间问话的都转了两手,具体什么来头我得再问问,”管煜对这事也比较谨慎,“那我这边先问着,等你回来了再碰一碰?”
管煜是背靠大树,圈子大,人缘好,到哪都说得上两句话,他这样说就表明那人路子比他广,背景比他硬,她说:“好。”
八月的安排就这样敲了两项。
晏在舒觉着这个暑假过得兵荒马乱,还想趁着开学前,找个海岛玩上十天半月,潜个水,要么冲个浪,她边走,边给小分队发去几张海岛的照片。
-晏在舒:【八月去?@方歧@唐甘】
-方方正正不倒翁:【好哦![举手]我有工资,我买机票。】
-糖不甜:【八月公司有项目,新厂要开了,@方歧,你没假期,死了这心吧。我这倒有个局,你俩玩不玩儿?】
而后就甩她几张赛车图,伴随一条语音:【八月底到城东玩两天?借裴庭的场子,到时老管裴庭的车队也来。】
-晏在舒:【好。】
-方方正正不倒翁:【不会开车呢。】
-糖不甜:【让你开了吗?让你看!】
-方方正正不倒翁:【开车有什么好看,搬把椅子坐马路边就可以看一天。】
十分钟后。
-糖不甜:【@方歧,你他妈给我出来,躲厕所算什么本事?】
-方方正正不倒翁:【你把球棍丢掉。】
-糖不甜:【丢了,我保准不打你。】
而后群里就再没动静。
傻方歧。
晏在舒刚拐进小区,耳里有音乐,眼前有晚霞,天边正涌动着橘粉色光潮,照得她整个人都亮亮的柔柔的,湖面被风轧平了,偶尔有白鹭掠过,撩起的水花就溅上她脚踝。
“哗啦——”
水痕沿着手指头蜿蜒而下,孟揭慢条斯理擦着手,随后调低了空调温度,拉椅子坐下来。
李尚敲门进来的时候,也有点儿惊讶:“今天周六,你怎么还没走?”
孟揭说:“忙事。”
李尚到书桌左侧,把IMD随身盘插电脑里,一边上传数据,一边跟孟揭说下周的实验安排:“我手上的工作都差不多了,前两天报了个内部项目,下周要去培训,可以批个假?”
“发申请,走流程。”
“好嘞,”李尚放心了,往后瞥眼,“嚯!写检讨呢?”
“嗯。”
“不应该啊,你犯什么事儿了?”
犯什么事了。
孟揭笔尖悬停了半秒,沙沙声融进话音里:“带了只猫进实验室。”
李尚先一愣,接着哈哈地笑起来,特别感同身受:“是经常趴楼下花坛那只奶牛猫吧?我跟你说那猫可会看人下菜碟儿了。”
“不是。”
“那还能比那只猫更厉害?”
孟揭点个头。
很难教,很难驯,经常跟他撂脾气。
李尚就笑他:“我突然心理平衡了,原来孟揭也要写检讨的,原来孟揭也要看猫脸色的。”
孟揭翻过一页,在落笔时瞥他一眼,提勾时又专注在笔下,过程也就一秒不到,李尚就识相地捏住了嘴皮,做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这会儿兜里手机频震,他一看,小声“诶哟”,开始焦躁地盯着数据传输页面:“不能跟你说了,前女友催我上家里取东西,我得走了,你帮我盯会儿数据?”
“放那,你先走。”
李尚连声道谢,随后拉门走了,办公室里重新静下来,笔尖在纸面“沙沙”地游移,10分钟过去,孟揭搁在边上的手机亮起来,是雍珩发来的一张照片。
-雍珩:【检讨写完了吗?】
-孟揭:【正在。】
照片传输成功,孟揭点击原图保存,是一张晏凭修的照片。
-雍珩:【检讨没写完,这算什么?】
-孟揭:【算顶风作案。】
第25章 约会
周日上午就是闭营仪式。
跟开营时不同, 这回没有致辞,没有学联领导,也没有次序分明的座椅, 而是大伙儿都聚在礼堂里, 听老徐站在人群中间, 讲没有定过稿的,甚至因为情绪充沛而有点儿颠三倒四的离别寄语。
三周前还略显陌生局促的同学们,在一场场考核里激出了胜负欲,又在体能合作里洒过汗搭过手, 接着一步登上天再踏实落地, 三周的时间很短,但厚度足够了。
一席话讲完,学生们给面儿地热烈拍掌,老徐仰头看天花板, 用指腹蹭着眼下,鼻头一片红,而后伸出指,点一下,叫出一个人的名字, 三周的相处而已,多少老师一学年都记不住学生的全名,而老徐慢慢儿地, 一个个地, 叫得准确无误。
全场无声,大家都安安静静看着老徐,
念到最后几个人时,已经有感性的姑娘别过脸去了, 老徐忙喊:“那边的徐译熹同学,眼妆会花的喔。”
周遭就又笑起来。
气氛也慢慢热起来了。
闭营仪式进行到一半时,奥新各研究所各位师兄师姐应邀而来,还有几位导师助员。小礼堂里开着偏窗,日光透过彩色窗玻璃,一方方的,辗转在人群间。衣衫擦过衣衫,酒杯磕向酒杯,灯光叠着天光,气氛几乎要被推到顶点,有轻声细语在角落谈话的,有聚在一起即兴演起一场莎翁话剧的,也有指挥瘾起带着学生合唱的。
晏在舒把鼓槌递回给乐手,室内空调开得低,但拦不住她额角微微沁出的汗,今天算是个正式场合,男生都穿了偏正式的衬衫西服,女生穿轻礼服的多。
晏在舒也换了一条细带黑裙,刘海儿齐齐地垂在眼前,肤白,唇红,有点儿灵,还比平时多点儿撩。
唐甘塞一瓶水过来,示意她看:“喏。”
礼堂门一直有人进出,物理研究所的几位师兄师姐被小组会绊住,迟来了二十分钟,这时候门边挤着七八人,握手的握手,击拳的击拳,老徐站在中间作介绍。
唐甘刚跟着演了一小片段,这会儿头上都挂着闪片,边拨着,边说:“你男朋友挺高冷啊,这个场儿也不来。”
说完这话,小唐总就被拽进了人堆里,晏在舒手机震一下,对同学们无声摆摆手,把手机贴在耳边听段语音。
是方歧,老徐让他跑一趟,把图灵小组几位脾气古怪的前辈请过来,但方歧跑了一圈没找着人,这会儿迷路了,蹲在一树荫底下给晏在舒发语音。
晏在舒直接回拨了电话:“……嗯,是我,你附近有什么标志性建筑吗?……好,你往那尖塔走,绕一片湖就能看到礼堂了……我给你发个定位,你看着导航往这走,别中暑了。”
挂掉电话,屏幕还亮着,这时候浑身的热已经消了小半,周遭人声鼎沸,晏在舒安静地站在角落吹空调风,她给方歧发完定位后,目光自然地看向最近聊天记录,看向尾端那个中微子头像,缩小化的聊天框里还躺着一句话。
有什么事吗?
是一句晏在舒发出,而没有被回复的话。
颈部一阵阵地受凉,程度来叫她过去,她说声好,步子却没挪,鬼使神差的,点开了那聊天框,昨晚深夜的几句话就落入眼里。
-孟揭:【在家吗?】昨天23:45
-晏在舒:【在收拾行李,明天闭营仪式,你跟家政阿姨说一声,之后不用补我的东西。】昨天23:52
-孟揭:【明天就走?】昨天23:52
-晏在舒:【对,不一定碰得上,钥匙我就留客厅了。】昨天23:53
-孟揭:【行。】00:20
-晏在舒:【有什么事吗?】00:21
而孟揭没再回了。
所以,岂止是高冷,脾气还很古怪。
晏在舒低头打字:【你昨天问……】
删掉。
又打:【我一会儿回去取行李……】
又删掉。
再打:【有事讲事。】
最后全删了,把手机一关,朝程度那儿去,跟老师们打招呼去了。
物理研究所来的除了几位实验室的师兄师姐,李尚也跟着凑了个热闹,他跟晏在舒讲话的语气已经转变得相当自然,就真当她是个稍有交集的师妹一样。
闭营式结束后,非海市的学生乘上大巴往机场高铁站去了,晏在舒让唐甘捎她一段儿,要回老洋房里取行李。
“哟,真搬呢?”唐甘笑问这一句。
“搬啊,”湖面折出的光线晃着视网膜,晏在舒把手遮在额前,脑袋歪在车窗边,“早该桥归桥,路归路了。”
唐甘笑得更深,一脚油门轰下去:“好志气,我先跟你讲个小道消息。”
方歧在后座,凑过来:“什么消息?”
唐甘吊人胃口似的:“你们物理研究所那姓李的师兄蛮有意思的,我俩投缘,刚在礼堂里就聊了两句,他给我讲了个新鲜事儿。”
晏在舒没太有兴趣,嗯一声,表示在听。
“他说呢,前段时间研究所不太平,接连有几场纠纷,所以启动了内部稽查。有个天降的PI在纠纷里立了功,但因为行事自我,没有考虑到组织规章制度,还疑似带了只猫进实验室了,这几天在挨罚呢。”
某些零碎的词语触动神经,晏在舒缓慢地反应着,也终于给了她一个眼神:“什么?”
“挨了罚,又写检讨,”唐甘仿佛没听到,自顾自说,“昨儿在实验室待到半夜,一大早又上实验室去了。”
方歧一边听,余光还在瞄窗外,忽然“欸”一声,指外边:“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