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在舒咬着他耳朵,把湿热的气呵进去,嘴唇若有似无蹭在他耳廓上,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又轻又慢,明明把所有要害都对他敞开,却仍旧暗含着某种蛊惑。
“说,”
孟揭也笑,笑得汗一滴滴沿着下巴往胸口砸,然后猛地一把把她抱起,踢开碍事的耳机和书包,把她用力按到沙发上,随手抽了一只她用的小包,用包链把她手腕一层层束紧,在叮啷的响声里,俯身,那副蔫儿坏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有点儿沉,还有点儿凶,“我说,他有没有进过这里?”
晏在舒半分钟后才缓过这一阵。
她没有意会到孟揭话里的意思,也没有深思他说那个“进”时,是已经伴随了一个压迫性多强的实时动作,生理和心理,她只能顾得上一个。
在第二下又狠又重的催促之后,晏在舒回神,茫然地问:“谁?”
“辛鸣。”他平淡地说出这俩字。
“进过啊,”晏在舒压根不知道关辛鸣什么事,怎么就突然提到这人了,“他跟我一起回的海市,下机后,帮我们提了很多文献,还有两个学姐……”
进过。
他大爷的孟揭被这俩字刺激得眼眶都红,扣着她小臂的手还在施力,盯着她的眼睛,盯着她理所当然的眼睛,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句,“现在呢,现在断干净了吗?”
“没啊,”晏在舒别开脑袋,整个状态因为这话题回落不少,“我们还有来往的,你别……”
没断干净。先后两记重拳砸在孟揭脸上,他脾气上来了,杀得她话都说不全,叮啷叮啷地又把那包链拆了,用手掌拴着她的手,往上提,直接抱着她起了身,“砰”地把她往门上压,空出一只手来,用力卡着她下巴,“别什么?”
“不是,你要在这时候提他?”晏在舒把手挣开,推着他,拉开距离,“你在意他干嘛?咱俩上床跟他有什么关系?”
三四秒的沉默后,孟揭胸口沉下来,松了手,把她反过去贴着门边。
行吧,他彻底没话了。
能怎么样呢?他们本来就在分手状态,晏在舒把他甩了,发展一段新感情,再顺理成章地发生一段关系,这有什么奇怪的?晏在舒不一直都没把他放眼里吗,她很诚实啊,先栽的,栽得最狠的从来都是他。
那么。
她也这样抱着另一个男人吗?
她也是这样在另一个男人耳边喘气吗?
她会不会说爱他?
天杀的,她都还没说过爱他。
明知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理智宕机,孟揭在黑暗里把她死死箍紧,整个人像被从中劈开了,一半在跟她紧密纠缠,一半揉在懊悔恼怒嫉妒不甘心等强烈的破坏欲里,晏在舒喘不上气,他也喘不上气,每一次施力都会迸发出奇怪的幻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轰轰烈烈死去,又浩浩荡荡活来,这种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都不知道,一个人在同时爆发这么多情绪的同时,还能极其隐秘地暗示自己:没办法的,你完了,你早就栽她手上了孟揭,这姑娘生下来就能治你,各种层面,都能治。
对此感受最深的当然是晏在舒,各种层面,都感受到他那种不稳定。
傻,她仍然觉得是太久没做过的关系。
这一场孟揭特别狠,半点儿力都没收,最后晏在舒真就奄奄一息,从魂到体,都被摁在那种灭顶的黑甜的梦境里,醒不来。
而孟揭留了半小时,把战场收拾干净之后,走了。
凌晨三点五十,他竟然走了。
***
第二天晏在舒是被猫踩醒的,她闭着眼掀开被子,让九千岁进被窝,可稍一翻身,腿根儿就打颤,这时候记起昨晚那些混乱的画面了,手指熟练地摸索着,但边上是凉的,房间里也没人,她这才睁开眼,坐起来,发现暖气重新打开了,房间里清清爽爽,孟揭不在。
这挺奇怪的,孟揭对性/事的要求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事前事中事后都有一套自个的标准,之前从来没有过做完就走的先例,哪次不是煮了汤哼着歌儿,悠悠哉哉地带她吃上顿好的,再开始旁敲侧击地盘算约会的事。
现在几个意思啊,真当偷情了?
晏在舒不太高兴,随便套了件粗织毛衣。
一穿上就后悔了。
胸口磨得刺疼,低头一看,倒吸口凉气。
“……”在心里把孟揭骂了百八十遍之后,麻利地打开购物软件,下单了一只□□皲裂膏,想着虽然没到那程度,但红肿总是能用的。
又找出一件内衣穿上,抱着九千岁准备开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往后倒步子,拉开床头柜抽屉,里边除了几本书,几件囤货的化妆品,一个小急救箱之外,别的什么也没有。
连装套的那盒子都没了。
晏在舒记得昨晚他俩都没节制,来来回回折腾了一整盒套,但盒子呢?脑子这么思考过一瞬,立马懂了,八成是孟揭不喜欢那味道,又琢磨着换套换盒子了。
公主病确实得治。
第87章 吃醋
年末两天是最忙的时候, 晏在舒把九千岁的猫爬架安好后,就开车回家,捎上晏妈妈, 一道往阿嬷家去, 还没看到家门, 就先在巷子里堵了二十分钟,后来干脆把车停在一邻居家院里,母女俩就步行往家走。
天是响晴天,海气近乎透明, 巷道两边堆着脚踝高的雪, 阳光从树杈间密密地筛下来,在雪影里纺一张灰网,脚一踩,就碎了。
晏在舒拢紧外套, 说:“阿嬷是回得太早了,年三十晚上回来,保准比这会儿清净。”
“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边惦记你爸呢,这俩冤家几年没斗上嘴了, 前天就给介朴挂了电话,让他别给你爸派那么多杂活儿,什么采访了, 演讲了, 通通都推掉。”
谢女士把围巾拨女儿脖子上,垂下的头发很柔软, 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穿件特别经典的驼色大衣, 高筒靴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雪沫子,走路带风,身板儿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飒爽英挺,这一点晏在舒是随了妈妈。
雪压梅枝,晏在舒抬手给拨掉。
谢女士又说:“市政规划的前瞻性还是不够,这老居民区,楼层低,巷子多还深,就得在短间隔里多设几个泊车点。”
晏在舒出门时衣服穿得少,这会儿冷得跟她妈围一条围巾,“往年也不这样嘛。”
谢女士噗嗤一声笑:“他们这一个个,消息倒是通了天了。这两天家里没少接电话,都是问你爸哪天落地,哪天能回家的,我说这我可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说。”
晏在舒也笑,一笑肩膀就抽得痛。晏明修回来的消息是先在学术圈传开的,他们这拨内派到西北参与国家级机密项目的研究人员据说已经都到了海市,要先受领导人接见,在官方调性上去汇报研究成果,再开些各种名目的会议,完了才能各回各家,所以说时间性上谁也说不准。
聊着天,看着景,刚一到阿嬷家门口,果然就先看见络绎不绝的人流,远的近的亲戚,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都是来给老太太送年礼的,一水儿五十岁往上的长辈,全亲自提着礼盒进屋,司机搁外边等,小院门口就跟那流水线一样。
幸好九千岁先挪走了。
谢女士一进门就笑着招呼,晏在舒跟她后面喊人,寒暄了会儿才进屋子,茶室里人也多,桌上摆着花花绿绿的果子点心,老太太一身藏青织金的褂子,坐首座,被左右亲戚哄得乐不可支。
一见晏在舒,老太太就朝她点两下手指头:“晏晏哪,来这么早,都说路很滑路很滑,叫你们吃午饭再来嘛,你妈呢?来来,坐我旁边来……”
说着就把主座给她空出来,开始介绍边上的长辈,这是张家的老太太,那是李家的伯伯……晏在舒接过泡茶布茶的活儿,也接了那只象征主人的鸡缸杯,熟练地在中间穿针引线,该笑的时候不端着,该端着的时候不逢迎,对着亲戚间不合时宜的玩笑话也敢四两拨千斤地驳回去,不说长袖善舞,一看,总归就看得出来是谢听梅教出来的孩子。
一天都是这样过,午饭都没得闲。
孟揭的消息是午饭后来的,当时晏在舒戴着耳机架着脚,在躺椅上看屋檐栖的几只雀儿,手机震起来那会儿她已经有点预感,划开一看。
那枚中微子头像杀到屏幕顶端,聊天框里躺着一句话:【出门了没?】
晏在舒晃着脚,笑了笑:【在西檀,阿嬷这。】
想了想,又补一句:【估摸着晚上七点完事,你是准备年前过来,还是初一再过来?】
发完这条后,晏在舒一边听谢女士跟邻居唠家常,一边转着手机,雀儿的翅翼划开了檐上的云,一阵风漏下来,她心态倒是不扭捏,反正自己放过的狠话,还是得自己打破的。
直到谢女士聊完天,瞅见晏在舒晒太阳,提醒她一句别着凉,又捎了条毯子给她盖上之后,手机才震,她垂眼,看到屏幕上言简意赅两个字,嘴角微微勾起来。
孟揭说:【都去。】
台阶接得蛮顺溜嘛。
晏在舒喝了口茶,脖颈锁骨那片儿晒得轻微发烫,呼吸也热热的,手指甲轻轻敲了下扶手,回他:【昨晚漏夜走的?怎么呢,是见不得光吗?】
孟揭回得很快:【这不是你说的算?】
哟哟,这脾气,晏在舒弯了弯唇,坐起来盘着腿:【我倒想让你留,可你昨晚给我弄那么惨,到现在都疼。】
孟揭不占理,说:【那我下回轻点。】
晏在舒手快,噼里啪啦一串发过去:【还能有下回?】
可这次孟揭没回,到晏在舒手边这杯茶放到凉他都没回,晏在舒估摸着是公主脾气上来了,毕竟昨晚光顾着快活了,他俩到底算不算复合,这件要紧事还没盖棺定论,想着线上也不好谈,于是她转了圈茶杯,又躺了回去:【有的有的。】
孟揭回了个:【嗯。】
晏在舒就拉下帽子,遮上眼睛,笑得肩头一颤一颤,怎么还要哄的呢。
***
年节的长辈闲聊局里,家长里短的事是通行牌,小的时候问学业,长大了问对象,分手后,大家就更热衷于给她介绍适龄的男孩子。
一天下来,过晏在舒耳的男孩名字就有十来几个,比较好笑的是,社交圈里都知道她跟孟揭有过一段,所以说合时,都默契地避开了长相、学业、事业、家庭门楣这些常见要素,剑走偏锋地,纷纷抬出“八字特别好”、“属相相合”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提了的,晏在舒没兴趣,阿嬷也不上心,倒是没提的,阿嬷多看了两眼。
辛鸣就是当中一个。
他是跟着他爸来的,辛家往上倒两代,是海市老船王,阿嬷这个年纪的都知道辛家名头响,后来虽然在关键时刻生了点不该有的野心,在海市各龙头的联合抵制下,被迫远走他乡了,但经过一两代的累积,落叶归根之后,姿态摆得算低的,没有仗着重资产注入就端架子,该走动走动,该拜山门就拜山门。
晏在舒笑眯眯地喊了声辛叔好。
辛怀州是知道儿子在新西兰那些事儿的,挺荒唐,但能理解,这会儿一看晏在舒。
嗯,确实是个标致孩子。
但老狐狸么,面上是不动声色的,挺和气地回了一句,后半程基本都在跟谢听梅谈明年海市对外资企业的新政策,晏在舒在旁添茶,添俩大人的,也添辛鸣的。
“今天上你家来,算不算冒犯了?”
晏在舒笑笑:“怎么会。”
“那就行,”辛鸣看着她,“来前我倒挺忐忑,怕大过年的让你觉着不高兴。”
“我不是说过么,”晏在舒给他换了一杯茶,“还是朋友。”
尽管在新西兰的时候,晏在舒就明确拒绝过辛鸣,但辛鸣确实是除了孟揭以外,最有可能跟她凑对儿的男生,他看着气质挺糙,挺爷们儿,熟练掌握各种野外生存技能,身上有股孟揭没有的悍劲儿。
晏在舒喜欢的运动他擅长,晏在舒爱玩的项目他也玩,大学时期gap两年去穷游,自学各国语言,天赋特别高,又在电影行业深耕十几年,洒脱,狂放,对姑娘却很细心。
他俩差就差在匹配度上。
讲起来,辛鸣就是那种打小循规蹈矩,在有了社会阅历之后逐渐叛逆的人,这种人在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孩儿时,多半是小心翼翼珍而重之的,不羁的恣肆的一面反而不敢露,这就会导致力打不透,明明一身追女孩儿的手段,偏偏就像隔靴搔痒,怎么也打不中靶心。
好比他喜欢旁敲侧击,要么制造一些表面上的偶发性事件,让人产生那种“好有缘分”的错觉,或是拐弯抹角探问晏在舒的喜好,然后默默策划,玩营造气氛那一套。
阵仗很大,水花很小,精准度极低。
晏在舒不吃的。
相比于辛鸣,孟揭就是看着循规蹈矩,其实行事举止都算叛逆,有叛逆的心,有叛逆的手段,也有几年如一日布局的耐心。在追女孩儿的路数上,就特别直白高效,上钩了就直飞克罗地亚,哪怕坐上五个小时的车,也要在她脖子上留那么一口,让她咬牙切齿地把他记着。
孟揭就是咬了钩也得把晏在舒拖下水的那种坏鱼,永远要跟她势均力敌。
他俩就是有化学反应,就是能天雷地火,就是能一个简简单单的照面就让彼此按捺两个月的感情瞬间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