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城有工程,他去监工了。”叶太太的神情不太自然。
以往,是她主动邀请周夫人喝下午茶、美容玩牌,目的是商量联姻,打探市里的商业政策,帮叶家挖一挖财政消息。
今天,周夫人主动邀请她了。
她脊梁凉飕飕的。
“叶董事长在外地忙生意,叶太太在家里享清福,咱们女人图的是什么呢?”周夫人语气怅惘,“女人图安稳,男人图颜面。”
叶太太不明所以,附和着,“是。”
“年轻夫妻,活一个‘情’字;老年夫妻,活一个‘忠’字,风风雨雨几十年都熬过来了,儿女也长大成人,禁不起任何负面的变动。”
叶太太如坐针毡,笑着,“周夫人通透。”
程禧杵在门口好一会儿,走上前,“周阿姨,乔尔开除我了。”
周夫人喝了一口茶,“你缺钱,周家有,结了婚,丈夫有。上班辛苦,歇着吧。”
“不辛苦。”程禧反驳,“柏南是乔尔的股东,我的工作不累。”
“上班有不累的吗?”周夫人不耐烦,“你实习工资几千块,不够买一双鞋的,瞎折腾什么。”
她啜喏,“转正了有一万多...”
“行,够买两双的!”周夫人怼她。
程禧委屈,叶太太在一旁圆场,“禧儿努力上进,不贪享乐,是周家调教得好。您心疼她,但她愿意工作,由着她吧。”
周夫人的耳环戴得不舒服,慢悠悠摘了,重新戴,“叶太太呀,周家的家事,你叶家别掺和了,你似乎格外关注周家人啊。”
叶太太一愣。
太太们也愣住。
好半晌,叶太太挤出一丝笑,“我不关注周家的其他人,只关注禧儿,以后她嫁了叶家...”
“她嫁了,你再管。没嫁呢,我做主。”周夫人又打断。
叶太太脸色一阵青一阵红。
几位太太察觉出火药味太浓,纷纷借口“丈夫下班了”,起身告辞。
程禧心里懊悔,她当众反驳,原本想让周夫人松口,可弄巧成拙,挑衅了周夫人的权威,周夫人在气头上,谁劝,谁倒霉。
牵连了叶太太难堪。
“那条金麒鱼——”周夫人走到窗前,捧起鱼食罐,喂鱼,“这一池子的鱼啊,属它最肥美了!”
金麒鱼抢食,游向周夫人。
她意味深长笑,“从小鱼苗儿养到大鱼,不容易呢。它吃食了,知道求主人,吃饱了,头也不回了。鱼是畜生,主人不和它计较,若是孩子这样,真寒心啊。”
金麒鱼毫无征兆地跃起,只差一寸,就跃出池子。
周夫人面孔一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压境的天空,瘆得慌。
“可惜啊,它在池子里呆腻了,想逃出池子,去河里,海里。”周夫人撂下鱼食罐,“鱼不是鹰,没翅膀,在池子里圈养久了,逃得出吗?”
程禧一颗心怦怦跳。
周夫人吩咐服务生砸死这条不听话的鱼。
服务生捞出鱼,搁在桌上,木锤一下下砸,砸得鳞片飞溅。
有一片溅到程禧的鼻子,血腥味刺激得她一抖。
“周夫人,鱼砸死了。”服务生拎着鱼尾,工服上全是血沫子。
周夫人表情嫌恶,帕子擦拭着嘴角,“它无情在先,养下去也白费。何况它不念恩义,保不齐哪天反咬主人,它如果乖乖的,在我的池子里承欢膝下,我不舍得做绝。”
程禧吓坏了,一动不动。
第189章 亲子鉴定
叶太太看了周夫人一眼,又看了程禧一眼。
明白是下马威。
给程禧,也给她。
百分百是听到什么传言了。
在敲打。
叶太太心里琢磨着,什么也没说。
这个“茶局”不欢而散。
回老宅的路上,周夫人掏出两张相片,“瞧瞧,这两个女人哪个漂亮?”
程禧一瞥,有年头的老照片了。
一个女人穿着蓝格子的麻布裙,扎马尾,一个女人穿时髦洋装,烫了小羊毛卷,挎着真皮包,艳丽的混血相。
是周夫人。
不过,蓝裙子的女人素雅质朴,温柔得溢出水,比强势跋扈的周夫人更讨喜,更清纯。
程禧违心选了周夫人。
周夫人得意,“禧儿,眼熟吗?”
她配合周夫人演,“不熟。”
“我啊。”周夫人抚了抚贵气优雅的盘发,“另一个是叶太太。”
程禧一时语塞。
贵妇们攀比丈夫,攀比娘家,攀比子孙,挺平常。可五、六十岁的年纪了,攀比容貌...
怪不得,周淮康和她没吵过架,没有共同话题。
周夫人是蜜罐里泡大的,睡的是金窝银窝,一辈子没发过愁,擅长上流阶层的八面玲珑,却不懂社会上的人情世故。
“柏南的五官,随了叶太太。”周夫人仔细端详相片,“脸型窄,略长方,下巴和京臣一样,削瘦标致...”
越端详,越不对劲。
程禧取出座椅中间保温箱里的燕窝,递给周夫人,“柏南和哥哥长得俊,俊男美女都相似的。”
周夫人猛地一攒,相片攒成一团。
直勾勾地目视前方。
“禧儿,交给你一个任务。”周夫人眼神戾气,凶煞,“你和柏南见面,在他衣服上捡一根头发。记住,神不知鬼不觉。”
程禧心跳快要骤停了,“您是怀疑...”
“我没怀疑。”还没出明确的结果,周夫人到底是保全了周淮康的体面,“是好奇。”
车厢安静得诡异。
“你悄悄的,尤其你周叔叔和你哥哥,千万瞒住了。”周夫人警告。
程禧点头。
......
周夫人不放心外人,自己的身份又特殊,不方便找鉴定机构,干脆托付李韵晟出面。
她一贯雷厉风行,决定了,马上安排。
李韵晟这段日子在人间天堂醉生梦死,周夫人等不及,去场子堵他。
程禧中途下车,搭乘了一辆出租。
进小区,经过西巷。
路灯亮了。
巷子口,飘洒着海棠花。
她有感应一般,脚下迟钝。
初夏,燥热。
一栋栋别墅灯火通明,愈发燥了。
墙角伫立着一道人影。
清隽,开阔。
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浓颜系的英朗的脸。
程禧拐弯,朝反方向走。
“回来。”他幽幽开口。
她跑。
周京臣腿长,她三步,他一步,截住她。
“没长耳朵是吧?”他伸手,揪她耳垂。
没发力,不痛,倒是茧子磨得痒痒的。
“你撒手——”程禧歪头。
“回来。”周京臣重复了一遍。
她跟着男人。
闷了一天的雨,在一个巨大的惊雷下,噼里啪啦的浇下。
周京臣将她护在里面,他靠外。
树冠遮挡了大半的雨势,只偶尔淋几滴。
似曾相识的场景。
她在这儿喂流浪猫,吃垃圾零食,十五、六岁的年纪,稍稍的叛逆,又不敢表露,有一年学校里流行纹身贴,五颜六色的桃心、星星,女生们贴手背,贴眉心,她也喜欢,偷偷藏在树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