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在台阶上,俯视崔董,“昨夜在玫瑰城,我敬你酒,你心软了。既然良心未泯,我也不忍赶尽杀绝。”
崔董低着头。
“你和贺董是一伙的,你名下有6%的股份,贺董有4%,叶柏南吞了李韵晟的股份,下一步,吞你们的,再加上李韵华,他手中的股份会超过祝董,成为李氏集团第二大股东,那时,一切来不及了。你拉上贺董一起投靠我,算是赎罪。”
“那把柄...”
“任由对方威胁,不如亲手解决把柄。”周京臣迈下台阶,迈一级,警告一句,“你儿子犯法了,你登上我这艘船,我不踏实。一个毒,一个赌,一旦上瘾,彻头彻尾的畜生,谁给他钱,他什么都干,叶柏南掌握了你儿子的底细,一定利用他害我。去自首,我请最专业的团队,减少他戒毒的痛苦。”
周京臣又迈一级,停住,“你儿子现在自首,能保命。你不舍得他吃苦,是葬送了他的命。”
崔董犹豫。
“你选择跪我,背叛了叶柏南,你没退路了。”周京臣俯下身,擒住崔董的后脑勺,神情狠戾,“贺董的把柄是什么。”
“去年集团承包了两个工程,赔钱了,其实没赔,贺董偷吃回扣了。假如查账...董事局会制裁他的。”
“吃了多少?”
“七千万。”
崔董不禁胆颤。
周京臣这双眼睛太犀利,太危险了。
没有波澜,却胜似滔天巨浪。
冲击,威慑。
“你告诉贺董,一年内,分文不差补齐。”周京臣松开手,整理着衣袖,“我明天替他填上窟窿,应付董事局的查账。我猜叶柏南先不动财务总监,但马上动手铲除你们俩。”
“求周公子救我们——”崔董吓得面如土色,咬紧了牙关,“我们配合。”
周京臣一言不发绕过他,上车,去玫瑰城。
场子没查封,只罚了款,乌鸦写了保证书,了结风波。
李韵晟在拘留所大哭大闹绝食,点名叶柏南去探视,叶柏南没去,倒是李大太太和财务总监去了一趟,不知聊了什么,李韵晟情绪激动指控周京臣收买了乌鸦,联手诬陷他。财务总监也提供了监控录像,周京臣藏在茶楼西门的墙角,和乌鸦密谋。
警方传唤了乌鸦,乌鸦坦白,是发现李韵晟吃‘兴奋丸’,一则怕场子惹麻烦,二则怕得罪李家,于是约了周京臣商量,报不报警,并非密谋。
有理有据。
警方驳回了李韵晟的指控。
晚上8点,沈承瀚进入1号包厢。
周京臣在喝酒,暗红色的衬衫,提花纹的休闲裤,领口缠了丝巾,短发梳得油光水滑,整个人浪荡不羁。
他皮肤白,又俊,稍稍一打扮,气质风流,格外花哨。
“变异了?”沈承瀚围着沙发兜圈子,打量他,“我‘沈浪’在风月场赫赫有名,你抢我风头啊?”
“什么沈浪。”
“姓沈的浪子啊...”沈承瀚坐在对面,“李氏集团盯着你,叶柏南在抓你的错,祝董等着嫁女儿联姻,三方虎视眈眈,你玩得这么疯,捅娄子砸口碑。”
周京臣平静嗑出一支烟,吩咐一旁的小水水,“给沈公子跳个舞。”
“跳劲爆的!”沈承瀚乐了,“周公子不近女色,只近妹妹,小水水道行不浅啊,得到周公子的青睐。”
小水水噘嘴,“周公子不让我碰他。”
“你目标挺大...”沈承瀚嗤笑着,瞥她,“陪他喝杯酒,你以后的生意不愁了,一群大富豪要见识一下周公子相中的女人,你够幸运了!还痴心妄想睡他啊?”
小水水点了一首粤语情歌对唱,话筒递给周京臣,周京臣没接,沈承瀚接了。
沈承瀚绰号“胡同歌王”,沈家胡同里十几个子弟,他的粤语歌最正宗,曾经签约过唱片公司,是老爷子派了警卫员去签约现场逮回来的,不允许他混娱乐圈。
唱完歌,他挨着周京臣坐下,“沈家在青城没人脉,你问问郑家吧,我帮你牵个线,郑家的姑奶奶嫁到青城了,是区长夫人。”
“不必了。”周京臣捏着高脚杯,“禧儿不在青城。”
沈承瀚眯眼,“你心里有数?”
“青城周边六座城市,大海捞针。”他喝酒,“我安排了人,监视叶柏南。”
“叶家经商,合作伙伴遍天下,黑白道都有人脉。”沈承瀚搂着他肩膀,“你小子,心眼多啊。”
“我动用周家的势力找禧儿,母亲知道了,肯定转移她。”他一杯接一杯,喝得急,很快上头了,“就算找到,母亲容不下她,她自己也会离开。”
沈承瀚没吭声。
周家的情况比沈家复杂,沈家有女儿,接管了一部分家业。如今,李家的孙辈太废物,周家又是独苗儿,周夫人恨不得将周京臣劈成八半,一人当八个人用,怎会纵容他任性妄为、偏离轨道呢。
“那你...”
这时,包房门被撞开。
周夫人站在走廊的一束灯下。
杀气腾腾。
这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一幕,气得她脑仁嗡嗡疼。
清白自律的周京臣,哪有半分清白的模样了。
“滚!”她怒吼。
小水水忸怩,“周公子是我的贵客...你凭什么轰我走啊,难道你亲自陪嘛?阿姨,老癞蛤蟆吃小鲜肉哎!”
沈承瀚喷了一口酒,“放肆!这位是周公子的母亲。”
小水水一懵,慌里慌张起身,“周夫人...”
周夫人没精力计较了,“下去!”
小水水刚一挪步,周京臣漫不经心地开口,“留下。”
“下去!”
“留。”
周夫人太阳穴青筋暴涨,“京臣,你胡闹有个限度,在老宅,我随着你,在外面,你记住你的身份。”
第222章 周京臣自毁形象
“我什么身份?”周京臣扯了领口,衣襟敞开,半躺在沙发上,整个人放浪形骸。
周夫人瞧不惯他花里胡哨的模样,“你自甘堕落,影响你父亲!”
“父亲月底退休了。”
“但你马上担任集团的董事长。”
“您亲口告诉我,娶了祝卿安,可以在外面养女人,她不管我。”周京臣眼尾浮起笑,“这一幕,不是早晚会发生吗?”
周夫人憋了口气。
咽不下,吐不出。
“跟我回老宅。”
他一动不动,“看完表演。”
“什么表演?”周夫人瞪着小水水。
小水水心惊肉跳,“钢管舞...”
“滚。”
小水水匆匆逃出包厢。
“你以前从不感兴趣风月场所,嫌弃这里的女人不干净。”周夫人失望又无奈。
“以前禧儿在,我工作不顺心了,不舒服了,她安抚我,哄我开心。她回来,我自然不来这里了。”周京臣架起一条腿,大喇喇的散漫。
“不可能回来。”周夫人平静。
周京臣不焦不躁,叼着烟,“祝卿安知道我的荒唐,还肯嫁吗?”
“祝卿安嫁与不嫁,是祝董做主,你娶与不娶,是我做主。”周夫人立在那,腰杆笔直,“你荒唐,我去祝家赔礼,祝云楼会买我的面子。这桩婚事,你拒不掉。”
他抬头,朝天花板呼出一缕烟柱,“既然是板上钉钉了,您来干什么。”
“婚事虽然稳了,你在集团的地位不稳。”周夫人往前走,“财务总监给我打电话,你和沈家的小公子厮混在女人堆里,很多应酬酒局的高管目睹了,议论你。”
沈承瀚又喷了一口酒。
怪不得。
周京臣跑一趟玫瑰城“作秀”,非要拖上他。
光风霁月的周公子一贯清清白白,即使外人撞破,只以为是正经的,喝“素酒”。
有他在,十个外人九个以为是不正经的,喝“荤酒”。
“我冤枉。”沈承瀚委屈,“京臣主动约我的,我原本有马术课,我翘课过来的。”
“你也不是好东西!”周夫人盛气凌人,“京臣胡闹,你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我哪敢出卖他啊...”沈承瀚挤眉弄眼,装作揭发,实际演戏,“那小水水,柔情万种,小火火,火辣四射,小金金,古铜色肌肤,金发洋妞。京臣先到的,我后到的,我一看,哎呦——在沙发上,颠鸾倒凤伤风败俗!”
周夫人脑子里有画面了,太糜烂了。
“你凌晨才吐血,为了和我赌气,不顾身体安危了?”周夫人痛心疾首,“禧儿在外省不是流浪,不是联姻,是踏实过日子的!程衡波的小三、仇人也找不着她,平平安安的,你有什么可惦记?”
“和病入膏肓的生母两地分居,踏实吗?”周京臣仰脖灌下一杯酒,“她从小寄人篱下,敏感胆小又良善,陌生人骗了她,欺负了她,平安吗?”
周夫人攥紧了背包带。
周京臣胸口被烈酒灼烧着,连同他的脊背,犹如在开水里烫,又在冰窟里冻,一阵冷,一阵热,折磨得他喘不了气。
“她二十岁,一共出省过五次。两次舞蹈比赛,您陪她去的,一次艺考,何姨陪她去的,两次去外省,我在。”他又灌下一杯酒,将杯子狠狠一扔。
四分五裂的玻璃片,在周夫人视线里粉碎。
“她独自生活,您竟然也放心?”他起身,喝得猛,酒劲上头,脚下踉跄着,跨一步,晃一步,悲怆,无助,隐晦的血腥气,“万一她有意外,您不自责吗?”
周夫人始终攥着背包带,攥得筋骨发白,没撒手。
“她如果有意外,您和父亲节哀。”周京臣抄起西装,搭在肩膀,“女儿没了,儿子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