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我,母亲是祝卿安,对吗?”他垂眸,“我不愿意。”
“禧儿和柏南也相好过,确认是你的血脉吗。”老夫人捻着佛珠,一颗颗捻,一句句问。
“我确认。”
“假如有流言蜚语,你能明辨是非吗?”
周京臣胸膛在焦黄的光影里,轻轻起伏,“能。”
“失去祝云楼的支持,你在集团的处境很艰难。叶家这位公子,是一个厉害角色,排兵布阵,收买人心,道行在你之上。你放弃捷径,不后悔吗?”
老夫人不捻佛珠了,直勾勾盯着他。
“不悔。”
“京哥儿不像你。”老夫人含了笑,又盯着周淮康,“泼天富贵过眼云烟,可以争,若是非要牺牲一样,换一样,十有八九是遗憾的。京哥儿透彻,你糊涂。你什么都有了,我瞧你啊,也后悔了。”
周淮康低着头。
“人活一世,到头来,讲出‘不后悔’三个字,没白活。”老夫人撑着桌子起身,“淮康,你辜负了那么多人,别辜负京哥儿和孙儿了。”
“哎。”周淮康答应。
老夫人拄着拐杖,跨门槛,“你外公将李氏家族托付你了,你保全,当然好,保不全,不怪你。董事们不安分,水太深了,你才多大岁数啊,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周京臣跪下,磕了个头,“姑婆,我一定保全。”
......
离开老宅,周京臣去了逐月茶楼。
沈承瀚在2号包间的门口等他。
路过1号包间,李氏集团的高管恰好出来,迎面相撞,对方恭维,“周董,春风满面啊。”
“王主管,去哪啊?”沈承瀚吊儿郎当,倚着柱子。
“去厨房催菜。”
“狗腿子的活儿啊——”沈承瀚咂舌,“大李董的这艘船上,你不受器重啊。”
王主管笑容一僵。
“有活儿,总比没活儿强。”包间里,公关部总监替王主管出头,“大李董这艘船,精兵良将太多,端茶倒水的活儿,大家抢着干。沈董这艘船太空旷,大大小小的差事自己干,无人效力。”
说沈董,其实是指桑骂槐,说周京臣。
只是不敢点名罢了。
沈承瀚恼了,上前一步。
“慢。”周京臣拦住。
他瞥了一眼里面,叶柏南在主位,李韵华和李慕白分列左右,十几名高管作陪。
这阵仗,俨然是李氏集团的幕后大佬了。
“小舅舅和表哥也在啊。”周京臣推门而入,伫立在灯下,“柏南,好大的排场啊。”
第237章 周京臣不要这孩子
叶柏南端起两杯茶,走向他,“约了下属?”
他接过茶,没喝,自嘲打趣,“有用处的下属,全部聚集在你这里了,我约哪个?”
“不如加入我?”叶柏南调侃。
“加入你,谁是老大?”
四目相视。
无形的刀光剑影。
“各凭本事了。”
“你本事大,名不正言不顺。”周京臣转动着茶杯,“读历史吗?一个是正统,一个是篡位。”
“猛虎难敌群狼。”叶柏南一字一顿,“你明知这些董事、高管都不忠心你,但你没办法动他们。董事有股份,是集团的主人,你没资格开除。至于各个部门的高管,手中有资源,有心腹员工,你开除市场部总监,他带走一批客户和骨干,短期内,你填不上空缺,部门会瘫痪。”
周京臣随意解了两粒扣子,云淡风轻地注视他。
他笑了,“市场部,财务部,公关部,和你是对立的阵营了,认输吗?”
“我输了吗?”周京臣也笑了,“这三大部门是集团的关键,你在意,我更在意。”
叶柏南微微眯眼。
他点到为止,绕过茶桌,停在公关部总监的背后,胳膊圈住椅背,俯下身,“你挺猖狂。”
公关部总监刚要挪椅子,被他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李氏集团跟你姓,怎样?”
“不跟我姓,也没跟周董的姓啊,跟了大李董的姓。”公关部总监表面客气,实则是大不敬,“周夫人是嫡系子女,才轮到周董当继承人。可惜大李董投错胎,屈居人下。”
周京臣那只手隐隐发力,骨节捏得嘎吱响,公关部总监面色一阵青一阵红,快招架不住了。
下一秒,茶水从头浇下,狼狈至极。
“茶水提神,让你清醒。”周京臣的唇挨着公关部总监的耳朵,腔调阴森,“分不清主子,可能有好下场吗?”
他目光梭巡桌上的每个人,压低声警告,“他们的下场一个比一个惨,包括李韵华和李慕白。有李家的护身符,尚且没有好下场,你有什么?你不过是一条傻狗。”
公关部总监喘着粗气。
周京臣缓缓直起腰,逼近一旁看戏的叶柏南,“记得抽空,选一份贺礼。”
“哦?什么贺礼。”叶柏南扬眉笑。
“祝贺我做父亲。”周京臣愈发春风满面了,“而立之年,喜得子女,不值得庆贺吗?”
分明在笑。
气氛又仿佛冰窖。
冻得人发寒。
叶柏南笑意收敛,“母亲是?”
“柏南,明知故问了。”周京臣佯装生气,“我有几个女人啊?一个而已。”
叶柏南面孔一寸寸冷了。
“按习俗,未满三个月,不能公开。”他按捺不住的愉悦,“幸好,我不信习俗。越是藏着掖着,越容易出意外。”
周京臣说完,走出包间。
沈承瀚指了指公关部总监,面容阴狠,“你胆子肥啊,惹我。”
“承瀚!”周京臣皱眉。
沈承瀚咬了咬牙,走了。
.......
程禧傍晚接到经理的电话,去百丽开会。
打开门,过道站了一个男人。
“禧儿小姐,您认识我吗?”
“你是...”她打量男人,有印象,“哥哥的司机?”
他跟了周京臣五年,从“工程师”跟到“总工程师”,又跟到“集团董事”。周京臣经常加班,总是凌晨用车,他兢兢业业,没出过交通事故,没拖延过时间,周京臣很信任他。
2月份他调到北航集团的礼宾部,负责机场、公司、酒店的公务行程,接送外宾入住、考察。
而且是周京臣亲自调岗的。
“高管私人司机”变成“公家司机”,不属于平调,属于降职。
“你怎么来烟城了?”程禧邀请他进门。
“周先生吩咐我带您去医院。”他规规矩矩在门外,婉拒了邀请,“做一个小手术。”
程禧一懵。
“李家知道您怀孕了,周副市长和周夫人没表态,老夫人是外姓人,也不便插手。周先生考虑大概率结不了婚,您和孩子的名分不中听。”司机神色恭敬,安慰她,“您年轻,不愁以后没孩子。”
她脸色骤然苍白,一动不动,“是哥哥的意思?”
司机笑而不语。
原来,周京臣昨天的避而不答,彻夜难眠...是琢磨孩子的去留。
他清楚她舍不得。
她没了父亲,母亲又不久于世,这个孩子,不单单是孩子,是她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意义太不一样了。
“走吧。”司机侧身,示意她。
不对...
周京臣即使要打掉孩子,也应该吩咐秘书,不应该吩咐一个司机。
程禧护住腹部,后退,掏手机。
司机发现她的意图,一把夺过来,拽着她出去,“禧儿小姐,别耽误工夫了,这孩子周先生不留。”
话音未落,电梯里,楼道口,分别蹿出两拨人。
一拨是保镖,一拨是黑衣人。
互相对峙。
司机审视黑衣人,“我为周先生办事的。”
“周公子猜到你们会来,提前部署了我们,保护禧儿小姐的安全。”领头的黑衣人寸步不让,“你们今天出不了这扇门。”
事已败露,司机不伪装了,索性挑明,“没人敢阻碍周夫人,她是周先生的母亲,周先生也得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