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嘉良果然在弥留之际了。
瞳仁浑浊,面容惨白。
讲十个字,歇一分钟。
平日里,玩得太过火了,加上这半年的药物一催,表面上是容光焕发精神十足,夜夜当新郎气血透支,诱导心脏病复发,不死才怪。
叶嘉良招手,“周、公子...”
律师作出请的手势,“有劳周公子,上前说话。”
叶柏南微微眯了眼,心中波澜大起大伏。
周京臣过去,俯下身。
叶嘉良颤颤巍巍攥住他袖子,“我堂弟...平庸,托付周公子辅佐了。该给周公子的酬劳,我一定给...”
他垂眸,叶嘉良肉眼可见的不行了。
“那叶叔叔尽快宣布吧。”
秘书挪了椅子,周京臣翘起腿,懒怠坐下。
一旁的律师宣读,“叶嘉良先生名下持股33%,转让堂弟叶国章先生23%,周京臣先生10%。按照董事的持有份额,叶国章先生继任新一届董事长,叶柏南先生持股20%担任副董事长,周京臣先生担任第三大股东。集团的各项提议,叶国章先生有一票否决权。”
律师将‘转让协议’和‘股权公证书’呈交诸位董事,一一查验。
轮到叶柏南,他一手解了领带扣,松松垮垮坠在胸膛,一手掀开,漫不经心地浏览了一番,嗤笑,“堂叔起码姓叶,继承23%的股份,我服从。周京臣继承10%,凭什么?”
董事们也附和,表达不满。
“大公子继任董事长是名副其实,实力强,又是叶家人。咱们叶氏与周家很少来往,唯一的交集,大公子和周家小姐有过一段旧情,也结束了,周公子担任董事算什么呢?”
“叶氏集团虽然是私企,可董事、高管们不是叶家人吧?”律师在叶嘉良的眼色示意下,开口控制场面,“老董事长自知时日不多,为集团做最后一点规划,诸位不答应,是有私心吗?”
董事们哑口无言,望向叶柏南。
死寂。
好一会儿,叶柏南笑了一声,“父亲的规划,我同意。”
律师双手拿着协议书,“祝贺叶国章董事长,祝贺周京臣董事。”
......
这场好戏,太出乎意料。
直到离开病房,秘书都没回过神,“叶嘉良宁可把股份赠予一个外人,也要镇压叶太太和叶柏南...是不是太狠了,终归是他的结发妻子和长子啊!”
“妻子没感情,长子没血缘,又合伙谋害他,他甘心家业被狼子野心的母子占有吗?”周京臣迈出电梯,“他扶持堂弟上位,目的是保障叶氏集团姓叶,防止叶柏南糟蹋,搬空。而我蹚了叶氏的浑水,加上父亲顾念这个私生子,不可能曝光叶氏的罪行了,叶嘉良是一箭双雕。”
“叶柏南毒辣,只有您可以抗衡。”秘书明白了。
下台阶的一霎,背后传来一句:京臣。
周京臣驻足。
医院大厅的灯白得刺目,叶柏南踏入那片灼白,又踏出,精壮英武的身躯缓缓迎上他。
浓烈的骄阳笼罩,他稳如泰山,“叶副董,有指示?”
“你手段非常高明。”叶柏南声音浑厚磁性,不骄不躁,仿佛在打趣,“一边是李氏集团的董事长,一边是叶氏集团的大董事,你身兼数职,南、北方往返奔波,不累吗?”
“叶董不是一样操劳吗?”周京臣陪着打趣,“李氏集团也有一部分在你手上。”
第274章 爱与恨的身不由己
叶柏南手腕松垮绑着领带,气质恣意,不羁,“律师是我的人,看来背叛了我,投靠了你。”
周京臣似笑不笑,“你收买律师的条件很优渥,可惜,这两日警方在医院保护叶嘉良,律师爱财,更懂法,所以退缩了。”
“有权势,果然胜算大,连警察都随便调动。”叶柏南一张脸渐渐阴鸷,晦暗,“但你忘了,你的权力,原本属于我。”
“是你先作恶。”周京臣一张脸同样阴翳,“即使我有天大的权力,你清清白白,我也插不了手。”
“叶氏的股份,对你没价值。”叶柏南不玩攻心计了,直白挑明,“如果你担任董事的目标是搜集洗钱罪证,我劝你打消念头。顶级专业的财务精算师做的账,真与假,无法分辨。”
“世上最高智商的犯罪,是99分。”周京臣含了一丝玩世不恭的薄薄笑纹,
“我可以查出1分的漏洞,何况,你未必有99分。”
叶柏南眯眼。
四目交锋,凛冽,危险。
旁人夸下海口,他不信。
周京臣自诩道行深,他信。
叶氏的水,太浑浊,董事们为了利益分红,选择装聋作哑,周京臣却是来唱反调的。
一旦这位‘第三大董事’上任,麻烦大了。
良久,他绑了领带的那只手,慢条斯理系好衣领扣,“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给吗?”
“录音笔?”
周京臣默认。
“在程禧手中。”叶柏南几分得意,几分调侃,“区区一个卖野果的,骗过精明的周公子了吗?”
刹那,空气冻住。
一股寒流浸得周京臣锥心刺骨。
卖野果...
程禧在动物园已经拿到录音笔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骗得过,骗不过,我又该怎样呢?”
铸一座牢笼,囚禁吗。
不许她见天日,不许她走出牢笼吗。
人有二心了,如何束缚得住,挽留得住呢。
“你撤出李氏集团,从此,不踏入南方。叶嘉良一死,我转让你10%的股份。”周京臣注视着叶柏南。
叶柏南扬眉,“我不踏入南方,你李家人踏入北方吗?”
“与你无关。”
“当然有关系了。”
两张脸削瘦英俊,阳光与灯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的冷玉一般,刚毅壮阔,变幻莫测。
“你在北方吞了叶氏,不准我反击吗?”
“现在,是你找我谈交易。”周京臣一字一顿,“你遵守我的规定,而不是我服从你。”
属实是太狂了。
饶是叶柏南的好脾气,也几乎克制不了,濒临爆发,“我撤出李氏,你撤出叶氏,我不踏入南方,你不踏入北方,既然交易,起码公平。”
周京臣凉森森的面容,径直下台阶。
没同意。
红旗L9拂尘而去。
叶柏南伫立在原地。
秘书提醒,“周京臣是辅佐叶国章的,叶国章有23%的股份,只比您多3%,其余四位董事一共持股28%,倘若周京臣把股份赠予叶国章,叶国章持股33%,您增持14%,就超过董事长1%了。只要有两位董事愿意牺牲,您——”
“董事不愿意牺牲,周京臣也不会让出股份。”叶柏南打断秘书,“他与叶国章非亲非故,凭什么辅佐?叶嘉良被他玩了。他利用10%的股份要挟我,保周家和李家而已。”
秘书愁容满面,“咱们答应他的交易吧。”
叶柏南上车,整个人如同寒冬的黎明,灰蒙蒙的沉重。
“等消息。”
“谁的消息?”秘书一恍惚。
后座的男人终于不那么沉重了,唤了一个亲昵又久违的名字,“禧禧。”
......
李氏集团这几天不太平,李韵晟和李韵华俩兄弟彻底反目,李韵晟和李慕白父子也生了嫌隙,原因是李韵晟要求李慕白将股份转赠回自己,李慕白不肯。
本来,‘李董’拘留是大丑闻,可‘李大公子’拘留,不算丑闻。
‘李董’是公家身份,影响集团的名誉,‘李大公子’是私生活,只影响李家。
基于此,李韵晟迫不得已扶持儿子代替了自己的位置。
风波一过,再悄悄‘复位’。
结果,李慕白当董事当上瘾了。
李韵晟从风光的大董事,沦落到驱逐出董事会,被亲儿子联合外人算计,他咽不下这口气,情急之下打掉了李慕白的门牙,父子撕破脸,互相揭短,什么染过脏病了、泰国睡人妖了、去国外赌博钱不够挨揍了...集团领导和员工纷纷瞧乐子。
周夫人匆匆赶回李家镇场。
‘嫡长女’的威仪,李氏家族的亲戚、下属,多多少少是赏面子的。
入夜。
程禧端了一碗安神茶上楼。
书房里,周淮康正在写交接工作的材料,新一任副市长是外省平调的,蛮年轻,五十出头,大有前途。
周淮康大约是回忆起峥嵘岁月,心情不佳。
“周叔叔,我煮了药茶,喝了再写。”程禧放在书桌上。
他笑吟吟,“禧儿,几号孕检?”
“1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