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雪一顿,随即又听他道:“不过我的每位当事人都这么夸过我,那我也当睿小姐是在诙谐的,含蓄的夸奖我好了。”
触及他眼底淡淡的笑意,睿雪看向裴之礼的目光里总算多了几分探究和好奇。
察觉睿雪细微转变,裴之礼眼底笑意加深,“难为睿小姐在过去的五十分钟里第一次对我放下防备,今晚的相亲也算成功,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工作要处理,真想和睿小姐多聊聊。现在,要一起离开吗?”
睿雪站起身
和他一并往外走,耳边的优雅音乐冲散了将才的不愉快,忽地手臂被人一拉,睿雪被他拽着才和怒气冲冲的女人错开,避免相撞。
“睿小姐,走路还是不要走神的好。”
睿雪瞧着他,忽道:“裴律师,请你打官司的律师费一定很贵吧?”
裴之礼闻言微微侧头,“睿小姐有需要?不过我擅长刑事诉讼,睿小姐应当用不上我,如果需要别的方面,我可以帮您引进。”
无视了他话里的调侃,睿雪扯出笑,“裴律师客气了。”
“睿小姐不用叫我裴律师,毕竟只有同事和当事人这么叫,生活里......睿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的名字。”
“好,那你也别睿小姐了,叫我名字吧。”
睿雪带着笑意的眸子轻抬,却和不远处的楼梯口上面色冰冷的男人视线相撞,片刻呼吸间,周遭的一切似乎褪去颜色。
暖色调的灯光在男人周围弥漫,可睿雪只感受到阵阵凉意攀爬上她的后背,挠着她的心尖,驱使她浑身僵硬。
脑中不由得浮现那晚的种种,睿雪只觉得此刻在他目光剥离下,浑身正被火点燃,不由得一阵心虚让她想赶紧离开,可脚下沉地像是黏在地板之上。
男人似乎早就注意到他们,此刻那双黑眸正锁定这边,他脸色阴沉,游离在睿雪脸上的视线最终移开,落在立于她身侧的裴之礼身上。
还有他刚将收回放在睿雪小臂上的手。
察觉异样的裴之礼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来人,与睿雪低声询问:“没曾想亘古几千年,曹都督还是这么不禁念叨,这么快就见到本尊了。”
睿雪回神,看向裴之礼小声回答:“你们见过?”
“没有。”
不知是不是睿雪的错觉,她感觉裴之礼好像往她身前站了站,替她挡下了那毫不掩饰怒意的目光。
“我猜的。”
于他不可事宜的玩笑下,心头那点燥意褪去了些,睿雪唇边微翘,“......那恭喜你,又猜对了。”
走过来时,贺逢年就注意到窃窃私语的两人,此刻他都走到跟前了,两人却仍未收敛,反而他还隐约听到睿雪似是赞许裴......什么的话。
叫裴之礼是吧。
那点烦躁更甚,他停下来,无声的视线落在两人之间,语气不善。
“不介绍介绍?”
第04章 [snow·4]
“你好,我是裴之礼。”他伸出手,看了眼睿雪,似乎在斟酌怎么称呼他们的关系,“睿雪的朋友。”
意外他改了称呼,睿雪朝他看去却正好对上后者投来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将身前之人当成空气。
贺逢年乌黑的眸子里顿时一暗,垂落在身侧的手攥成拳,任由裴之礼伸出的手停留在半空。
见状裴之礼没有被贺逢年的冷漠击退,坦然收回手,看向他身后,“既然贺总有佳人在侧,那我和睿雪便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像是没听到裴之礼的话,贺逢年注视着一眼未发的睿雪,深沉墨色浸透了眼眸,就如冰山之下的寒潭,幽深而危险。
将她默认外人插手他们之间的行为尽收眼底,贺逢年只觉得烦闷。
他只和裴之礼说了两句他便觉得这人烦透了,睿雪定然和他一样,才不会喜欢多管闲事的闲杂人。
“哦?”出声打断他们离开的脚步,贺逢年似笑非笑,“我和睿雪青梅竹马,倒是没听说她何时身边有你这位朋友。”
裴之礼笑地礼貌:“听说贺总在国外两年,近期才回国,现在听说也不晚,而且你和睿雪从小一起长大,想必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多机会再见的。”
“......”
睿雪在看到贺逢年后,自然也瞧见了随他一齐下楼的谭婷漫。
几年不见,她还是那么碍眼。
睿雪心里烦,搭上裴之礼的手腕,无意间打断两人,站在裴之礼这一边。
“之礼,送我回去吧。”
感受到手下明显的僵硬,睿雪后知后觉自己这举动唐突,准备收回手却被温热的指尖抓住。
她抬眼看去,只见他温和道:
“好。”
忽略身前气场低到能压死人的贺逢年,睿雪被开眼却听身后响起一道黏腻的女声。
“睿雪?你也在这儿呀,真巧。”
“这是你男朋友吗?今天我生日,正好上楼我们几个聚聚,都多久没见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熟悉又讨厌的说话语调就像一根火柴,点燃了睿雪积蓄已久的干柴堆。
她停下来,撕扯谭婷漫伪装面具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一道焦急的男声打断。
随后她手臂一痛,抬眼看向抓在她手臂之上白皙手背上一片醒目的红,瞳孔一缩。
“小心!”
裴之礼出声之时,贺逢年便已伸手替她挡下盲区出现的服务生端着的咖啡。
滚烫的咖啡打湿了他的衣袖,烫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
“你的手——”
“阿年你没事吧!你这个服务员怎么搞的?端着那么烫的咖啡不看路吗?你赶紧去把你经理找来,看我不投诉你!”
关心的话被谭婷漫打断,聒噪却关心的急切烫地睿雪睫毛一颤,她盯着那只手,恍然发觉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她的位置。
不忍地视线上移,才发现贺逢年竟一直盯着自己,那双眼中倔强就像他抓着她手臂不放的手。
强占。
不甘。
执拗。
他在赌她会不会有所动容。
他在赌他为救她烫伤,她会不会心疼。
就像那年,他替她挡下无数拳打脚踢,她抱着他的骨折的手臂哭了两天一般。
心里有他。
“这位小姐,现在与其找他人麻烦,不如赶紧带贺总到卫生间用大量凉水冲洗,降低表皮烫伤温度,缓解疼痛。”
谭婷漫往这边看了眼,现下贺逢年的伤势比较重要,她没空去管其他,拽着贺逢年就往洗手间走,奈何那只手牢牢扣着睿雪的手腕,她拉扯不开。
“睿雪,你......算我求你行吗?他好歹也是替你挡了热咖,你忍心看到阿年皮肤烫伤不做任何处理吗?”
不知那句话顶翻了盖子,睿雪心底积压的怒火再次燃烧,她精致的眉眼染上愠色,沉声反问:“是我抓着他不让他走?要不是你叫住我他也不会烫伤,谭小姐,颠倒黑白的戏码上演一次还没腻吗?”
“你——”
谭婷漫脸上闪过错愕,她下意识去看贺逢年,可他哪有半分注意在自己身上,全然盯着睿雪。
想说的话止于唇边,谭婷漫拽着他的那只手卸了力却没舍得松开,目光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
睿雪手上用力,轻易挣开了他的手。知道他一直看着自己,睿雪也没躲,迎面抬头,语气陌生的像他们只是陌生人,甚至连对“救命之人”基本的礼貌感谢都没有。
“刚刚多谢贺总出手帮忙,我和之礼还有事就先走了。”
*
微凉的夜风拂过发间,额前的热意褪去,睿雪眼中多了几分清明,冲着身前叹了声气。
“担心他为什么刚刚还要走?”
冷不丁一道男声让睿雪才想起来裴之礼还在,眼底闪过的光色再次被他精准捕捉。
“又被我猜中了。”
“......猜中个鬼!”
视线落在睿雪灵动的神情,他轻笑,“放心吧,刚撒的咖啡是别的客人喝剩下的,尽管冒着热气也应该在五十摄氏度以下。如果听了我的建议,贺总及时冲水涂抹药膏便问题不大,你也不用太担心。”
她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裴之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观察。那位服务生离开的位置只有一位先生还在,还记得我们出去时有个女人不太高兴地离开?想必他们不欢而散,连带着走时咖啡还是热的。”
睿雪拧着眉,上下打量被风吹过发型没有丝毫凌乱的男人,“这么善于窥探人心,你干律师是不是太屈才了?”
“夸奖我?”
“......”
睿雪彻底无语了,感情她家老爷子给他找了个不仅爱审视别人,还张口闭口要夸奖的幼稚鬼。
但和贺逢年用自己的手开玩笑来看,还是后者更幼稚些......到底裴之礼帮了自己,她现在也不应该这么快翻脸不认人。
“今晚谢谢你替我说话
,说实话,你帮我我还挺意外的。”
似乎不意外睿雪的回答,裴之礼只一挑眉。
“你知道的,我们律师很擅长替当事人收下枪林弹雨,擅当挡箭牌。”
“所以睿雪,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
滚烫的灼烧感侵蚀着他的手背,他却一眼不眨。
灯光之下,冰冷的水流冲刷过那片灼烫,贺逢年却只是机械地保持着这个动作,思绪已经随着刚才的两人一起离开。
卫衣随着他冲水的姿势微微上抬,露出两条笔直修长的长腿,高挺身姿下是气压皱低的压迫。
他脑中遍遍回忆着那个叫“裴之礼”的男人的脸,他想不通睿雪这次竟是来真的,竟真同意了家里的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