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花洒睿雪才想起来手机还在客厅,还惦记着郗语帮她问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复,于是她改成浴缸放水,摸了浴巾擦拭身上的水珠。
可能是因为想给贺逢年准备惊喜,许久未做恍然升起的心虚感代替了懒惰。
快速擦干水珠套了衣服,睿雪拉开门,拐过街角看到眼前一幕差点脚底打滑。
快步走过去,贺逢年已经听到脚步。
“怎么出——”
“手机还我。”
几乎是抢夺般,手上一抽,毫无阻力地将手机拿回来。
睿雪一愣,不自然地对上贺逢年懵着的眼神。
意识到自己刚刚的着急,睿雪舔了舔发干的唇,喉间哑地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我......”
贺逢年已经收了目光,语气无波:“没想看你手机,一直震动,我想着给你拿到房间。 ”
拿到手机睿雪就后悔了。
屏幕本就是黑着的,因为她的动作才亮起。
心想着要不找个理由说是郗语发消息......刚冒个头就被她阻断。
关键不是理由,是刚刚对手机的紧张。
“......我刚刚——”
“去洗澡吧,我去做饭了。”
......
浴室里暖气弥漫却听不到丝毫水声,浴缸里坐着的人似乎睡着了,白皙的手臂搭在浴缸边,美好的弧线顺着边边沿往上,带出那张美丽的脸。
睿雪头靠着脑后的垫子,还在想刚刚的事,完全没注意身边亮起的手机。
直到沐浴计时器想起,她才回神,起身时终于看到手边亮着的来电提示。
“裴律师?”
“叔叔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要让你知道。”
略一停顿,那边语气很低,就像毫无防备出现的一直黑手,紧紧扼制住睿雪的咽喉,叫她溺死在满是水汽的浴室。
“你妈妈现在在鹏城第一中心医院,两个小时前刚被送来,已经确诊,乳腺癌。”
-
黑夜掩盖住所有的灯光,似乎已经忘了怎么呼吸,睿雪坐在副驾,脸色惨白,呆滞地望着前方,眼神空洞,仿佛一个木偶人。
巴博斯停在车位,车里安静到没有呼吸。
一路上睿雪都是这个状态,贺逢年不忍,轻声开口:“到了。”
“......好。”
仿佛如梦初醒,她全身一颤,看向窗外。
不知何时升起的雾霾盖住了灯火通明的高楼,氤氲了亮光。身后的黑暗加上被风吹动的树冠发出沙沙的响声,一阵寒意爬上她的脚踝。
心里的害怕和诡异的环境笼罩着这片,加剧了睿雪心底的恐惧。
她想往前,却又害怕得到的答案。
心梗到无法呼吸,掌心的冷意蔓延到四肢。
癌症,似乎是一个在课本上才会看到的词,是一个偶然听说的词,总之是个离自己、离家人很远的词。
从未有一天。
睿雪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离自己这么近。
“别怕。”
手背被温热覆住,她侧头,撞见他满是担忧的眸子。
“没事的,这个病症手术手痊愈的几率很大,别自己吓自己。上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已经联系了杨院长,有事情就给我打电话。”
贺逢年扯出笑,替她将头发整理好:“没事也可以给我打。”
“你不上去吗?”她脱口而出。
问完两人都愣了下,气氛一时凝固。
今晚发生的事太多,都堆积在一起不给人喘息的机会,但她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去,不想看到他落寞的眼神,伸手抓住他要收回的大手。
比她手掌宽大很多,记忆里,他的手总是那么热。
碰一下,冰冷的手马上回温。
感受到那抹强烈的暖意,她扯出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
“等我解决好给你打电话。”
“嗯。”
睿雪下车,同一时间响起两道开门的声音。
她看到从驾驶位下来的贺逢年,无声询问。
“我送你到医院门口。”
“好。”
小跑着进楼,睿雪还在找电梯在哪个方向,贺逢年已经拉上她往另一边跑去。
“电梯在这边。”
电梯还停在十四层,漫长的十几秒后,终于下移。
十三层。
十二层。
十一层。
......
一层一层数着,睿雪的心也像是一层层的往下坠。
“叮!”
等人走光,睿雪抬脚,身侧的人却比她更快。
察觉到她的视线,贺逢年看过来:“我送你上去。”
空荡封闭的电梯间里回荡着这句话,捆在脚踝的那只冰冷的手似乎消失,下坠的心正在一点点上升。
喉间干涩,她“嗯”了声,也顾不上贺逢年能不能听到。
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十六层到达。
电梯门打开,一人站在那里和里面的两人撞了个正着。
穿着家居服的裴之礼手机还举着手机,看到睿雪还没说话,转而看到她身边站着的贺逢年。
贺逢年也是意外,不知道裴之礼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看向身旁的人。
她的视线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眸底闪过丝异样,稍纵即逝。
贺逢年垂眸,双手插兜,五指收紧。
“裴律师,我妈妈怎么样?”
“在睡觉。”裴之礼开口前瞥了眼贺逢年的脸色。
“给你发消息你没回,怕你找不到哪一层想着下去接你,叔叔阿姨还不知道你来了。”
又看了眼贺逢年,他解释:“我正好在中医诊室问我爷爷的情况,出来的时候撞见叔
叔在公共座椅上坐着,问了才知道阿姨......就帮着一起办了手续,安顿下来才给你打了电话。”
没在意这些,睿雪点点头,迫不及待地迈出电梯:“我妈在哪个病房?”
身侧的一空让那抹冷意再次浮现上来。
她定住,往后看向。
站在电梯里的人。
昼亮到近乎尖锐的光打下来,将电梯里的贺逢年和电梯外的他们隔开。
就像尖锐和柔和的光碰撞,划开他们之间的便只要一闪电梯的门。
贺逢年的目光定定落在睿雪的脸上,视线交汇,她借着那尖锐的光看清了他眼底零碎。
忽地。
熟悉的针再次扎过来,呼吸一滞。
针的尾部还串了线,在对视的几秒里迅速缝合,将她的心捆绑、收紧、扼制跳动。
来不及扯开那线,定了神,睿雪道:“我先走了,你回去慢点开。”
“好。”
一声极低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听到的回应。
因为在他出声之前,听这个问答的人已经背过身,和另一个人离开。
消毒水被浓浓的苦涩代替,贺逢年喉结一滚,像是吞咽了颗又酸又涩又苦的果子。
电梯门合上。
那串数字再次下沉。
第69章 [snow·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