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饭局结束,孟苡桐跟在剧组人员后面往外走。
却不料,停车场上,孟敬俨的那辆谈商务专用的丰田埃尔法已经拦在了黎笙这段时间给她配的车边上。
孟苡桐眯眼盯着那个方向。
却是柳洛嘉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诶,那边那辆白车怎么回事啊?怎么停车的,横挡着,你一会儿怎么从里面出来?”
黎笙却已察觉到孟苡桐脸上不对神色。
她眼神询问:需要帮忙吗?
孟苡桐利落开口:“不用,你们先走,我还有事情要处理。”
知道柳洛嘉担心什么,孟苡桐给了她一个冷静安抚的眼神,“晚上回酒店见。”
“好,”柳洛嘉也没多停留,“那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啊。”
“嗯。”孟苡桐应了声,目送他们离开。
而后她才迈步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两下敲击车窗,车后座的男人还在闭目养神,司机却已将车窗降下。
孟敬俨睁眼,转头看她,语气有先发制人的淡漠,但更多的似乎只是询问。
“来这里怎么都不和我说?”
孟苡桐毫无波澜,“孟总什么时候事业都从闵江开拓到海宁了?”
不出意外,就是他包厢里有人看到她也在这儿了,然后消息一传,大家都知道。
孟敬俨会留下找她,孟苡桐意料之外。
但转念一想,孟敬俨似乎每个月这几天人就是待在海宁的,和人饭局订的酒店也只有这么几家。
韩婧茹大概是和她说过,但孟苡桐从没在意过。
这会儿,孟苡桐也直截了当:“想说什么,直说,我没那么多时间。”
“你和弈洲,最近怎么样?”例行公事的问题。
孟苡桐笑:“很好。”
她甚至说:“比你料想的都要好,满意吗?”
两个人都没有退步,针尖对麦芒,父女关系能处成这样,孟敬俨似乎是最近才发现或许不该如此,但还是严肃了口吻:“孟苡桐,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
孟苡桐唇边的笑没了,只剩冷,“那您希望我用什么态度和您说话?”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乖张,只有年少一次次挣扎后的冷漠。正因血浓于水真的深爱过,才会时至今日的失望心寒彻底。
她今晚,同样在全力用锋芒保护自己。
“听说你最近和邵家那个大儿子过节不少?是觉得你自己这个名字挂在热搜上很好看是吗?”孟敬俨开口就是质问,“是不是邵家那个小儿子撺掇你这么干的?”
孟苡桐皱眉,眼露不悦,“什么意思?”
孟敬俨终于问她:“和宋家吃饭那晚,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是不是也是他动的手脚?”
原以为或许经年可以缓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却没想,他们的对话只会加剧恶劣关系的裂隙。
孟苡桐荒唐笑了:“有这个时间来找我兴师问罪,您刚才怎么不在饭桌上和那帮人说硬气撕人面子的话?”
孟敬俨正要开口,孟苡桐峰回路转“哦”了声,她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故意说:“忘了,是我还没告诉您,那些您所谓乱七八糟的新闻,到底是怎么上的热搜,您该找的不是我,是您太太韩婧茹。还有,韩婧茹到底是怎么把我送上去的,您最好也多问几个人,韩琮也好,韩家另外任何一个人也罢——”
孟苡桐突然冷了脸色,“总之,别去找邵戚元麻烦。”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做的每件事,也不认可我交的每个朋友,邵戚元你要说纨绔子弟不成大器,洛嘉你要说风情太过,虚假营销,那你呢?既然你觉得你这么多年交的朋友都是好的,没问题的,那当年凭什么要我来替你补窟窿,要我牺牲我自己的爱情,来替你扛过你所谓的大难!”
孟苡桐真的厌恶到了极点,厌恶太过,那便有了恨。
孟敬俨诧异她说的“补窟窿”、“牺牲爱情”,他脸色沉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同样训斥的口吻,连前排的司机都不敢听了,快速下车,走的远远的。
只剩下今夜荒芜的月光,他无奈地点了根烟,模模糊糊,听不清晰他们那边聊的话题。
然而,孟苡桐从没想到,她终有一天还要见到孟敬俨这么忧心忡忡不知所以还要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模样。
她一字一字说的清晰:“当年的事,你敢说你是真的不知道?”
孟敬俨晦涩的目光看着她。
孟苡桐说:“当年查出来是知逾家人的那对夫妻,来找我要钱,难道不是你自己当时撑着的孟氏都摇摇欲坠,给不出钱,所以你默认韩婧茹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出去的吗?美名其曰,这笔封口的钱孟家谁给都是给。何况我那年兜里全是我妈留给我的钱,多到我短时间根本不可能用完,所以你们就拿我推出去顶?”
不然那年,她二十一岁,自己都还算是个没成熟的孩子,怎么会被那对视钱如吸血的夫妻盯上,又怎么会被韩知逾那个假死的妈不停找麻烦。
孟敬俨却难以置信到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他的惊诧让孟苡桐觉得可笑。
可可笑背后,又是那么荒凉。
他口口声声在宋家人面前那么希望她幸福的模样,又何曾想,她曾经经历的多少苦难,都是他亲手造成。
生而为父,却做不好一个父亲真正该有的样子。
孟苡桐轻扯着唇角,任由极淡的月色肆意将她的锋芒压下。
她很轻的嗓音问他:“所以你现在既然这么喜欢宋弈洲,为什么当年,当年......”
她自己都说到哽咽,但还是强撑着,在孟敬俨回望她的迷惘失措的目光里,说:“当年应酬完喝醉酒,那么小声地求我,求我能不能帮一帮你?”
“什么?”孟敬俨终是没能忍住,一语问出。
“帮我什么?”
孟苡桐眼眶氤氲,但她不再说了。
今晚已经撕开了太多痂口,她不想连自己花了五年,好不容易深埋住的酸楚都一并被挖出。正如她说的,她和宋弈洲现在很好,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好,那就够了,真的。
她从不是个爱奢望的人。
只希望就这样,不要再让过去的任何一点再来影响他们。
她只想和他好好的。
好好地,就这么一直美好地幸福走下去。
幸福,不要变成她的奢望。
永远,不要。
......
-
宋弈洲那边训练完就一直在等孟苡桐的电话。
约定好晚上忙完就打电话的。
但宋弈洲一直等到快接近十一点,手机还没动静。就连一旁的秦翊都察觉到他的异样,凑近笑说:“行了,再这么下去,你都快相思成疾了。”
宋弈洲睨了他一眼,表情很淡,没有说话。
秦翊察觉到他的确不对劲,“怎么了?”
宋弈洲淡声:“今晚一直有不太好的预感。”
秦翊笑:“你每次碰上你家小苡桐的事情啊,都这么说。”
“兄弟,你现在可是结婚了,都有家室的人了,还什么不好预感?”秦翊说,“一没吵架二没别扭,估摸着也就是见不到面给想的。”
“是吗?”宋弈洲这话问的沉,秦翊没听到。
大概是也怕他多想,秦翊拉了张椅子坐他身边,认真说:“真的,要是放之前你俩谈恋爱那次,你出任务之前说你有不好预感,我还真替你俩担心过,毕竟你这人吧,也挺奇怪,好事儿从不预感,坏事儿只要预感,保准。完了人来找你分手,别说五年,就是我老了,回想都得震惊。但现在,真不一样了......”
他欲言又止给他思考的空间。
宋弈洲沉默,秦翊也不多说,他看一眼时间,提醒:“等会儿十一点半我们得回去,我也不多耗你时间了。”
他起身,和他说:“感情这种事情,两个里边总得有一个主动,不给你打过来,你也可以打过去,你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总想这么多。”
“夫妻之间,不该患得患失的。”
......
患得患失。
这个词是宋弈洲第一次从秦翊嘴里听到。
连他也看出他真正不对劲的地方了吗?
原来他们这段感情,不仅是被爱被动接受关爱的孟苡桐会患得患失,主动给予爱主动深爱的宋弈洲也会。
因为太过深爱,所以他总在尝试着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激进。
怕她会抗拒,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又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昏沉月光下,宋弈洲拨通了孟苡桐的电话。
嘟声响起,却只有两下,那边就接通了。
起先是哗哗的流水声,而后是很浓却极轻的声音:“老公?”
似乎这已经成了她改口只喊他的称呼。
宋弈洲应了声,起身,站在光下,嗓音低沉:“是不是吵醒你了?”
“没有。”电话那头停了流水声,孟苡桐说,“快十点吃完的饭,然后回来又赶着和组里的人聊了会儿,一下就晚了......”
她倏然的吞吐,慢慢说:“我忘记要先打你电话了,你是不是等很久?”
“不会,”宋弈洲很温柔地说,“你什么时候打都不迟。”
孟苡桐却像是被他一下逗笑:“明明这通电话,还是你打给我的。”
宋弈洲也笑:“嗯,所以你欠我一通。”
孟苡桐轻啧:“你怎么连电话都要比?”
宋弈洲感觉她真实的脾气反馈,提着的心才稍稍落下了些,他唇边弧度很浅一道:“谁让你不主动?”
孟苡桐隐隐撒娇:“那我下次记住了嘛,这次要不就先消了?”
沉默两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