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哦”了声,又问:“你今晚回来吗?”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默,继而传来很轻的一声笑音,把夜浓笑得突然心虚了起来:“我是问你,你不在家,奶酪怎么办。”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
行,是她多管闲事了。
夜浓没好气:“挂了。”
这趟出差,沈屹骁要穿梭四个城市,为了便利和节省时间,他坐的是私人公务机。
见他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关昇走过来:“沈总,十分钟后就可以出发了。”
沈屹骁点了点头,接着,他又把手机贴到了耳边:“孟医生,我那位朋友在家,等下您直接摁门铃就好......好的,麻烦了,我等下要上飞机,有什么情况您给我发消息。”
沈屹骁口中的孟医生,其实夜浓见过,她后肩受伤的时候,这位孟医生上门给她针灸顺过淤血。
以至于夜浓见到她的时候,狠狠一愣:“孟医生?”
虽然几年过去,但孟医生对她印象颇深,一来沈屹骁的爷爷和她老公是战友,二来是这姑娘实在让人俊俏。
“好久不见了,夜小姐。”
夜浓忙扶住她胳膊领她进门:“早知道是您,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您上门看诊的。”
“没事没事,我住的离这也不远。”
夜浓把人扶坐到沙发里,孟医生没有和她聊多余的家常便给她号了脉。
“平时生冷的东西吃的多吗?”
夜浓点了点头:“以前很贪凉,从去年冬天开始,我就注意了,但是天热的时候还是忌不了口。”
“该忌还是要忌的,我听屹骁说,你以前冬天的时候身体像个小火炉?”
夜浓脸微微一红,“也没他说的这么夸张,但是比现在要好很多。”
“人的体质会随着起居饮食和气候改变的,也没什么大碍,如果你有时间,去我那做一段时间的艾灸。”
就是要扎针的意思喽?
夜浓咬了咬唇:“那艾灸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喝中药了?”
孟医生轻笑道:“中药还是要喝的。”
不过她怕苦这事,孟医生已经听沈屹骁说了,但是中药哪有不苦的。
“到时让屹骁给你买些解苦的蜜杏。”
夜浓听出来了,沈屹骁没跟她老人家说他们已经分手这事。
临走时,孟医生递给她一张名片:“这是医馆的地址,上面有我的电话,我一直都在,中药呢,我回去开好,晚点会有人给你送过来。不过我开的中药都是需要自己熬的。”
夜浓将名片妥帖地放进口袋:“谢谢孟医生。”
“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不用,屹骁派来的那个司机就在车库里等着呢。”
但是夜浓还是坚持要送她下楼。
进了电梯,夜浓依旧为她上门看诊而歉意:“沈屹骁光说帮我找医生,却没提前跟我说是您。”
“没事,我平时也是这个点从医馆里回去,”说到这儿,孟医生笑了笑:“你是不知道,昨天他找我的时候,把你说的那叫一个严重。”
关乎她身体的,那人一向就喜欢小题大做,夜浓都习惯了。
“他就喜欢夸张,我都说了这是小问题。”
孟医生扭头看她:“他呀,就是太紧张你了。”
一句话,让夜浓突然想起那天他听说自己身体凉时,脸上的反应。
的确很紧张,几乎和过去对她的紧张没有区别。
所以他真的很厉害,能那么在意一个人的同时却还抱着玩玩的心态。
*
气温随着一场夜雨的降临而骤降了五六度。但是紧闭的门窗隔绝了室外蚀骨的凉风。
夜浓被生物钟准时叫醒时,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她拿起在床头柜上已经充满电的手机。
屏幕干干净净,一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也不知自己在期待又或者失落什么,她甚至还点进微信确认有没有未读的消息。
结果呢,是她多想了。
心有杂念的时候最不能在床上待着。
夜浓起床去了客厅,视线不经意偏转,刚好看见流理台上的白色塑料袋,是昨晚一个男人送来的中药。
一包包黄色的四角纸袋,看着就让人舌苔发苦。
夜浓视而不见地别开眼,半杯温水下喉,她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地面潮湿,树枝招摇,一眼扫过,一个人影都不见。昨晚临睡前她看了天气预报,那直逼零度的气温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这,她又扭头往流理台上看了眼。
看来接下来的好一段时间,这个房子里就只有让人牙齿发紧的苦药味了。
因为怕冷,夜浓没去会所,两天没联系她的南禹给她发来短信:「今天不来跑步了吗?」
夜浓:「等天暖和一点吧。」
南禹:「那你岂不是要等好几个月?」
是啊,冬天才刚刚开始,但又好像已经开始很久了,而她都没有几件抗寒的衣服。
所以要不要上网买几件衣服呢?
结果在购物网站消磨了一会儿,一件衣服都没看入眼,最后付款的倒是暖宝宝、保温杯这些小东西。
七点半,夜浓从卫生间出来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是密码锁的提示声。
这是出差回来了?
昨晚夜浓本来是想在短信里跟他说声谢谢的,可又觉得当面更显诚意。
但是他一回来就去敲他的门,会不会被他误以为她一直关注他的动静?
握着门把的手又缩了回来,刚一转身,被她拿在另只手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点开一看,正是那人发来的:「这几天天气不好,艾灸等我出差回去再带你过去。」
连她要艾灸都知道了,可见这人已经从孟医生那里打探到她的情况,等等——
等他回来?
夜浓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他还在外地,那刚刚密码锁解锁的声音是哪来的?
夜浓来不及多想,忙打开门跑了出去。
一连两声门铃后,紧闭的双开装甲门开了半扇。
一个算不上明艳,但却极为灵动的脸,映在了夜浓的眼底。
夜浓一时愣住,摁响门铃前的所有疑惑与猜测,在这一刻,只剩一片空白。
在她明显的怔愣里,对方朝她莞尔一笑:“你好,你是——”
攥着身侧衣角的手忽而一松,夜浓忙扯出一个笑来:“没、没事,我走错了。”
她近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跑回了家。
直到门关上,直到后背抵在冰凉的门口,她才将刚刚憋在嗓子眼的那股紧张的气息吐出来。
难怪他出差不在家,不把奶酪托付给她,原来是有人照顾。
所以那晚他打包回来的蓝莓蛋糕,原本是给刚刚那个女人的,可他却推到了她面前,当时他看着她吃下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想她这个当初走得头也不回的女人,还不是吃他现女友不吃的东西?
又或者,他也没有那么不堪,不然也不会要她一天的时间,带她去那条满是回忆的街,做最后一次重温,继而跟过去释怀,跟她说再见。
可她呢,竟然在最后的最后,对他生出了期待。
那不该有的,该死的期待。
*
昨晚沈屹骁忙到深夜,今天又起早坐飞机去了另一个城市,给夜浓发的那条短信是他上飞机前发的,两个半小时的机程结束,沈屹骁关闭飞行模式,有未接来电,也有未读消息,但却没有一条来自于她。
是忙没看见?
沈屹骁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了。
这时,关昇从他身后追上来一步:“沈总,傅总到了。”
沈屹骁抬头看了眼,拿在手里的手机这才收进口袋。
而此时的夜浓正失神看着电脑屏幕,曲姚敲门她都没听见。
“夜总监?”
夜浓恍然回神,抬起头来的一双眼里还有几分空洞:“怎么了?”
曲姚将一份资料放到她面前:“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哦,好。”
粗略扫了眼文件内容,夜浓拿起旁边的钢笔。
然而,当她笔尖落下,写出的两笔却不是一点一横,而是上下排序的两点。
握着笔的手一顿。
曲姚也看出她写错了,“没事,我再去打印一份。”
作废的那页还铺在她面前,夜浓扔下手里的笔,双手掩面做了一个深呼吸。
昨晚落的那场雨虽然停了,但天依旧灰蒙蒙的,夜浓端着一杯什么都没加的黑咖啡站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