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才能在他走进去推开最后那扇作为遮羞布的门时,看到床上的人无比惊惶地看向他,然后慌张
地遮住自己身体时,他妈越过他,迅速拿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打开闪光灯一连拍了好几十张照片作为证据,然后就语气很是平静地说了一句话。
“陆廷,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后来的事情陆北屿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的场面好像很是混乱。
他妈站在门口丝毫不退让义正严辞的质问声,还有提出还有他爸怒不可遏地问她从哪里知道他的行踪的呵斥声,以及其他女人的尖叫声和哭泣声,混作一谈,让陆北屿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好像此刻的他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面对这样的场景,还是没有任何能力,也没有任何办法去阻止每一件事情的发生。
唯一能做的,就是选择。
可是早在他拿起他妈抛出的那个钥匙,亲眼见到他爸那些不堪的事情后,他就已经做出了一个永远无法回头的选择。
陆北屿回国比计划好的时间早了很多,只不过比起当初他来时的放松惬意,回来的路上,气氛沉重而又压抑。
回来以后,一直到八月初,陆北屿都没能脱开身,一直在处理陆家的事情。等到安萍和陆廷正式签完保密合同,也已经打算从家里搬了出来,和陆廷过上了名存实亡的夫妻,陆北屿才得以有了喘息的时间。
但因为刚交接了股份,安萍每天都很忙,而且已经在着手准备去国外工作的事情。她也曾问过陆北屿的意见是否想要出国,还是留在这里继续念书,
陆北屿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安萍也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让他先认真考虑的,她先去处理国外的那些工作事务,这里的房子可以留给他住。
在临走前,她把他叫出来,吃了顿饭。
饭中途吃到一半,见他微微偏过头,有些出神地盯着餐厅外楼底下的身影,安萍嗤笑了一下,开口:“怎么,后悔选我了?”
说完后,她就有些闲散地放下筷子,靠向后面的椅背,慢悠悠回道:“不过你既然拿了那把钥匙,就算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陆北屿收回目光,换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偏过头来,语气淡淡地开口说道:“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他语气一顿,还是开了口,声音很低,将心底里一直压着的话说了出来。
“你既然已经拿到了证据,那为什么不离婚?”
他一直以为安萍拍了那些照片,是要当成证据对陆廷提起离婚诉讼好拿到更多的赔偿,却没想到安萍选择拿这份筹码,以此作为交换,去要挟陆廷拿到了公司的股份。
他妈对他提出这个疑惑一点也不意外,沉默了一会儿,才似有若无地发出一声轻呵,缓缓闭上了眼,语气尽可能地稳定。
“儿子,我和他不是做了二十天夫妻,也不是二十个月,而是整整二十年夫妻。”
她睁开眼,嘴角划过一丝自嘲:“不说人的青春有几年,人的生命又有几个二十年呢?”
她的语气中也发出一声轻叹:“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想,不如干脆离婚算了,可你看你爸。”
她充满讥笑地嗤了一声:“一提到离婚,他就恨不得痛哭流涕跪下求我,发誓说他再也不会犯错了,是不是一听觉得他还挺爱我的?”
“可能这种话只有他自己能信,他以为我不知道,他那边的公司马上就要上市,如果他这边爆出离婚的丑闻,一定会对公司有非常大的影响。”
“既然如此,那不如谁都别好过,他不想离婚,可以,但公司上市后的股份,必须有我的10%,离婚获得的那些赔偿,远不比这些。”
在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中,每个人都可以获得自己的既得利益。
这是他的父亲和母亲,在一起了整整二十年的夫妻最后做出的抉择。
但或许,这一刻他们已然不是相爱了多年的夫妻,而是如何让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商人。
但事实上呢?没有人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
看上去两全其美,但实际上两败俱伤。
只不过在这段互相被对方算计如何发挥最大效用的婚姻中,彼此好像都忽略了一个本该不应被划进利益的人。
陆北屿看着安萍胜券在握的样子,喉间忽然干涩地厉害,连带着眼眶也干的不行,连忙别开眼来,有些控制不住地清咳了起来,却没想到越咳越厉害,连带着眼眶都微微红了起来。
安萍看见,连忙接了杯水递在他手边,有些着急无奈地说:“你看看你,吃这么个饭都能被呛住……”
陆北屿一直在咳嗽,胸腔震动着,微微躬着腰,听到安萍的声音,下意识抬起了头,一双黑漆漆的眼无声地对上他妈的目光,里面充满了一如既往的关心和暖意
乍一看,和之前一样。
可是……
陆北屿喉结滚动,随后耷下眼,接过水杯,仰起头一饮而尽,随后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声。
“妈。”
他抬起眼来,看向安萍,唇角努力往回弯了弯,将之前自己想问她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只安静地看向她,眉眼缓和下来。
“照顾好自己。”
他没有问她,既然既得利益是10%的公司股份,那作为儿子的她,对于她来说是什么。
比起不想知道,陆北屿觉得,
自己是不敢去知道。
陆北屿忽然觉得,当个胆小鬼,其实并非不好。
经过这段时间家庭的起伏动荡,安萍走后,在她住的那个房子里,一向身强体壮的陆北屿在经过几次折腾后,竟发起了高烧,因为是一个人居住,硬是没让人知道。
而徐未来是在安萍走后才捕风捉影到这个消息的,听到后就立刻联系陆北屿,想问问到底是咋回事,结果一连打十几个电话,都没接通,这一下可把徐未来给急坏了,去他家没找到人,又去以前经常去的地方,也没见着,就在徐未来急的拨号要报警的时候,陆北屿的电话打了过来。
徐未来接起来,就是气的开口骂道:“陆北屿,你他爹的,心情不好就能随便失联啊……”
“未来。”
少年沙哑的不像样子的嗓音透过话筒响了起来,直接让徐未来“卧槽”了一声。
陆北屿发着高烧,意识都不太清醒了,原本想着睡一会儿就能好,可没想到醒过来给整更严重了,顶着最后那一点劲儿,他还能故作轻松地开着笑话。
“也没多大事,烧糊涂了也好。”
他自顾自说着,尾音越发轻了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呢喃了一声:“反正,糊涂了也记不清楚事,也再不用理会一些事了。”
或许是真的烧糊涂了,一向情绪不外泄的少年躺在床上,神情很恹,唇色苍白无比,可脸颊和耳垂都红的彻底,微阖着眼,上下唇贴动了好几下,对着放在耳边的手机,嗓音很轻地说了一句。
“原来被人抛弃,是这样的滋味啊。”
“陆北屿!”
徐未来听着自家兄弟在电话里一副快断了气的音调,比起当初他恣意散漫的模样几乎是截然相反,多少有些心疼和难受。
放他爹个屁!
徐未来比谁都清楚,陆北屿这人瞧着傲,也和自身稳定的家庭环境都有些关系,从小到大没真正受过什么挫折和打击,这一下让他……
肯定打击不小……
徐未来想到这就来气。
明明一个人把这些事憋在心里,难过的快要死了还在这儿装没事呢!
都烧成这个鬼样子了!
或许是十六七岁的少年面对几乎没有经历过的生老病死有着天生未知的恐惧感,徐未来逼着自己咬着牙关用力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拨完急救电话之后,为了保持陆北屿多清醒一些,他使劲儿咽了咽喉咙,站在马路边对着话筒猛地大喊了一声,仿佛报了势必要重新唤起自己兄弟斗志
的信心,仔细听过去,嗓音还带了点颤音,多少带了点口不择言。
“陆北屿我告诉你,你要是真被烧死了,以后每年忌日,我就让小吉祥物带着她男朋友过来祭拜你,正好让你看着你走了之后,她和别人过得有多幸福!”
在电话那方已经意识逐渐模糊,呼出的气息越发灼热的少年听到这句话,立刻睁开了眼,虽然声音还是微弱,但总算有点力气,还能冷笑。
“……真是好兄弟。”
徐未来:过奖。
而此刻的姜颂,面对她那条将近半个月没回的消息,耷拉着脑袋,长长吁叹了一声,无精打采,臊眉搭眼。
最上面的是她当初没有来得及回复他的那条信息。
那天她等了很久,他都没有回复,反而在半夜的时候,硬邦邦地回复了个“有事,再聊。”然后就再没说过话。
再联想他上面说的话,还有她自己几次三番撂他对话的事,面对他语气突然生硬地转变,姜颂仔细想了一下。
她觉得。
陆北屿应该是生气了。
而且不同于往日,这次应该很生气,所以才这么长时间不回她消息。
为了试探他是不是一怒之下删了她的联系方式,姜颂还假模假样地发了个题过去问他怎么做,结果还是没人回复。
第37章 第37章
看到他没有把她删了, 姜颂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情绪矛盾体,一会儿庆幸一会儿失落的,庆幸地是他没有把她删掉, 失落的是既然没删那为什么他不回她的消息。
这么一来二去,导致以极快的速度把物理题做完后, 姜颂坐在自己的书桌旁边,盯着大片空白的化学题,不会做, 眨了下眼, 就走了神,满脑子不由自主的都是陆北屿那张脸。
没过几分钟, 她也终于对化学歇了菜,认栽似的拿起手机,开始耷拉着眉眼,一个字一个字地在聊天框里开始打字。
可刚打了两个字, 她又有些不太确定地迅速删掉,最后想了想,翻出自己的笔记本, 从里面完完整整地撕了一张, 顺势用嘴拔了笔套,圆溜溜的黑眸在眼里转了两圈, 然后就正了正心神,拿胳膊压住纸, 脊背挺直起来, 正襟危坐, 低头提笔写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皇帝写圣旨一样。
亲爱的陆同学,
这段时间由于我这边三番两次没有及时回你消息,耽误了你不少时间,也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经常在你给我讲题的时候,把你气的半死这件事,我深感抱歉,所以在这里深刻地对你说一声对不起。
以表诚意,我专门给你手写了一封道歉信,也希望你可以原谅我的这些小错误,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了,如果再犯,我就被吃进去的姜辣死。
姜颂。
等把这封道歉信认认真真地写完,姜颂又再专门从自己的书柜里翻出一个书信袋,把它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成果,她的良心也总算得到了慰藉,长长吁出一口气。
这下,陆北屿看到她这么真诚地给他道歉,一定不会再生气了吧,说不定还会夸夸她!
姜颂想到那个粉红泡泡的场面,就忍不住眼弯起来,小嘴一咧笑起来。
但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好像有些花痴,连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的太明目张胆,在自己的房间里左右探头看看后,才安心下来。
还是得低调一些。
这下,搞清楚陆北屿什么时候回国就可以了。
姜颂想了想,怕陆北屿还是不理她,决定还是先问问徐未来。
徐未来这边刚从陆北屿的病房里出来,就听到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是姜颂。
好大一块姜:陆北屿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