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挺好,以后奔影发脾气,她也能制住它。”
选完马匹,巴特一家人热情地要留陈胜青两人吃饭,被陈胜青以孩子还在家等着为由婉拒。
巴特妻子看他们执意要走,给了他们一些酸奶疙瘩,一大块新鲜的羊肉,还有一只巴特下午猎得新鲜野兔,送他们出村。
陈胜青推辞不过,再三感谢,把东西挂在马鞍两侧的布袋里,跟杨秋瑾一人骑着一匹马往部队里走。
夜黑风高,繁星如银河在天边闪耀,寂静的夜色中,除了偶尔听见一些野兽狼嚎声,耳边只有风吹动衣物和杂草的轻微风声。
杨秋瑾坐在马背上,望着天边漂亮的满天星辰,感受到奔影慢慢奔跑带起来的风,像在风中飘行,让她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感受这难得的自由散漫的味道。
满天星光下,陈胜青跟她并排骑着马,在四周不明的光线下,他看见她带着惬意笑脸的脸,他英俊的五官也浮现出一丝淡笑:“秋瑾,你喜欢这里吗?”
“这里?”杨秋瑾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圈,黑茫茫的一片,只能隐约看见他们还在戈壁滩上行走,“戈壁滩有什么喜欢的。”
陈胜青短暂的沉默了一下,语气有些无奈:“我说得是边疆,你喜欢边疆吗?”
“我才来多久,你说我喜不喜欢。”杨秋瑾觉得陈胜青怪怪的,“比起这里满天黄沙,处处是干旱的戈壁滩,植被种植困难,我更喜欢我们绿水青山的家乡。”
“如果有一天,这里改建的跟我们家乡一样青山绿水,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陈胜青拉着马绳,让追风不去啃地上的草,声音沉闷问。
“为什么这么问?”杨秋瑾偏头看他,“你要在这里当一辈子兵吗?”
“不会。”陈胜青摇头,“我说不定会退伍专业,一直呆在边疆做其他事情。”
“那不就结了。”杨秋瑾正视前方,在马背上一晃一晃的,“你我是夫妻,你在哪,我就在哪,你要一直留在边疆,我自然也留在边疆。”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开了花,陈胜青忍不住嘴角微勾,声音温柔道:“如此最好,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杨秋瑾:?
就见他骑着马,向着某个方向狂奔一阵,不多时远处传来几声枪声,很快他又骑着马回来,手里多了四只血淋淋的肥硕兔子。
“!!!”杨秋瑾震惊不已,“这么黑的天,你是怎么看到兔子的。”
“我在部队受过特训,要在暗夜里执行任务,能看见夜里许多活动的东西。今晚夜色并不黑,天上的星星能照亮路。”陈胜青把兔子放进布兜,策马跟她并驾齐驱,“戈壁滩并不是什么植被都没有,沙棘、骆驼刺、野枸杞、独尾草等等野草生长在其中,许多野兔子会在这些植被附近做窝,想抓它们很容易。”
“戈壁滩上有很多兔子?”
“不多,只是这些生物繁殖能力强,偶尔能碰见。如果往北方向走,在天山群山下,那里有被雪水浇灌出来的大片草原平地,草原上有许多野兔子。”
陈胜青兴致勃勃道:“那边的平地被它们挖得到处是洞,晚上没人敢骑马,怕马踩到洞里,摔断腿,人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你如果喜欢吃兔肉,等我巡边结束,给你多打几只兔子带回来。”
“好。”对于男人突如其来的热情,杨秋瑾除了有些奇怪之外,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
一个男人,能记得给妻子带东西,哪怕是只兔子,都让杨秋瑾觉得窝心,因为这代表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这对她来说,足够了。
她不求陈胜青有多喜欢自己,至少在他们婚姻存在的期间,他要做到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应有的责任。相应的,她也会做到一个妻子的责任。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在她决定去农场干活开始,她几乎从早忙到晚,没有多余的时间照顾孩子,心里无比愧疚。
当他们终于到达部队,陈胜青让她把马放在营地一个专门养马的马房里,她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往赵二凤家里赶。
天色已经很黑了,家属院早就拉闸停电,几乎人人都沉睡在梦乡。
天佑躺在李家两个儿子的炕床上,听着李二蛋磨牙的呼吸声,闻着李四蛋臭脚丫子的味道,怎么也睡不着。
他在黑暗中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带他跟着爸爸来到边疆随军以后,妈妈就性情大变,对他没以前好了,她还从早忙到晚,很多时候都顾不上他,让东家妈妈,西家婶婶,还有那个对他十分严厉的爸爸来管他。
他已经变得比以前听话懂事很多了,现在的他,不跟同学打架吵架,不到处惹事搞事,变得十分有礼貌,赵婶婶去王婶婶家里接他,说爸爸让他去他们家吃饭,他什么都没问,老老实实地来李家吃饭。
吃完饭,他还很懂事的帮着赵婶婶收拾桌椅碗筷,然后在院子里做完作业,眼儿巴巴的妈妈来接他。
可是他等啊等啊,等到天黑了,爸爸妈妈都没有回来,赵婶婶让他去睡觉,他哪里睡得着啊。
他感觉现在就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孩,爹不疼妈不爱的,他还不如回老家,至少在老家,奶奶疼他。
想着想着,他的眼角渗出泪水,正当他准备默默伤悲春秋哭泣之时,听见院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赵嫂子,赵嫂子,你睡了吗?”
“妈妈!”尽管那声音喊的很小,陈天佑还是听出来那是他妈妈的声音,激动的一个翻身从炕上爬起来,光着脚打开方面冲向院外,扑到杨秋瑾的怀里,“呜呜呜,妈妈,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孩子哭得委委屈屈,身上穿一件薄薄的衣服,脚下还没穿鞋子,杨秋瑾心疼的把陈天佑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道:“好了好了,天佑,别哭了,是妈妈不好,妈妈回来晚了,妈妈向你赔罪,妈妈没有不要你。”
赵二凤听见动静,边穿衣服,边迷迷糊糊地走出来,看到杨秋瑾跟陈胜青,笑起来,“大妹子,你们回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们今晚不回来,叫天佑在我们家睡一晚呢。”
“赵嫂子,谢谢你帮我照顾天佑。”杨秋瑾抱着陈天佑,诚挚地向她道谢。
“嗨,这没啥。”赵二凤扣着衣裳道:“咱们街坊邻居,又是一个部队的,咱俩关系还那么亲近,别说帮你带一天娃,就是你天天把娃交给我,只要你不嫌弃我,我都能帮你带。”
这话当然是说笑的,但也可以看出来赵二凤是个热情善良之人。
陈胜青就把随身拎着的兔子,拿一只给赵二凤:“嫂子,这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在戈壁打得兔子,你拿去给孩子打打牙祭。”
“哎哟,那可太谢谢你了。”赵二凤没有推却,道谢收下。
边疆地区因为少数民族众多,都以牛羊肉为主,几乎没有其他肉卖,身为汉人的赵二凤,早就吃腻了羊肉,想换换其他口味。
陈胜青送来的兔子,少说也有五六斤重,剥皮去内脏,也有两三斤肉,正好可以给她和孩子们打打牙祭。
“那嫂子,我们先回去了啊。”杨秋瑾道。
“好,你们路上慢点啊。”
第33章
天上繁星点点, 部队大院却黑灯瞎火,没有一点亮光。
惧怕黑夜的陈天佑双手紧紧搂着杨秋瑾的颈子,像只八爪鱼一样窝在她的怀里, 小脸贴着杨秋瑾的脸, 看起来特别的乖巧可爱。
许久没好好相处的儿子变得这么乖巧,杨秋瑾心里软软的, 没有像以前一样让天佑下来自己走路, 忍着自己干完农活, 还有初次骑马回来,全身都痛的不适,抱着天佑从大院大道回家。
到了家里, 陈胜青看出她的不适道:“你累了一整天, 去客厅歇着, 我把兔子处理好, 再做晚饭吃。你今晚想吃什么?吃完我给你烧洗澡水。”
“这么晚了, 做些简单好消化的吃食吧,你把兔子剥皮之后用盐稍微搓一下肉, 免得臭了。”杨秋瑾把陈天佑放下, 看了下手表, 都快晚上十一点左右了。
她早就饿得不行,现在整个人是又累又饿的状态,只想随便吃点东西, 洗完澡睡觉。
“好。”
陈胜青没有二话,把羊肉奶疙瘩放好后,从厨房里拿出一把小刀, 拎到院子右侧的角落,把四肢野兔子麻利的剥皮去内脏, 用清水洗干净后,拿盐稍微腌制,放在一个大盆子里盖好,开始做饭。
客厅里,陈天佑靠在杨秋瑾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白天他在学校做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情,到晚上在李家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叽里呱啦说了个遍。
杨秋瑾耐心的听着他说话,时不时附和一两句,身体越来越疲倦,天佑也没有停歇的意思,她满心无奈,只好从厨房拿来两块巴特妻子给的酸奶疙瘩,递一块给他吃:“这是哈萨克族婶婶给的酸奶,你试试。”
天佑对她是绝对的信任,拿起酸奶就往嘴里嚼,这一嚼,好家伙,吃进嘴里险些没吐出来。
“妈妈,这也太难吃了。”天佑皱巴着小脸,十分想吐。
这酸奶酸得不行不说,还带着牛奶独特的牛腥气,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天佑觉得自己像在吃什么毒药一样,根本吃不下去,又秉持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苦着一张脸艰难下咽。
杨秋瑾也吃了一块酸奶疙瘩,跟他得反应一样,也好不到哪里。
不过她知道这酸奶疙瘩是游牧民族眼里的金贵食物,是用牛奶慢慢发酵熬制的,一块奶疙瘩,营养可比吃好几斤肉好,也就默默地把剩下的奶疙瘩收起来,让陈胜青吃。
厨房里叮叮当当,杨秋瑾担心陈胜青不太会做饭,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厨房看看。
陈胜青正在厨房一个面盆里揉着一团面,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揉面,不太会弄,他的脸上头上身上都沾不少面粉,在厨房昏暗的油灯照耀下,看起来相当滑稽。
杨秋瑾站在厨房门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噗嗤笑起来,“你这是揉面,还是吃面啊。”
“......”陈胜青回头,俊脸微黑,“要不,你来做?”
“别,我身上乏得很,你来做。”杨秋瑾走进厨房,凑近看了看,“你打算做什么?”
“羊肉面片汤。”陈胜青朝案板上昂了昂下巴。
那里放着一大块大羊腿肉,那是巴特妻子给的,他切了一小盘子肉片下来,放在那里备用。
“刀工不错,羊肉切得很薄,大小均匀,一会儿下锅,稍微烫一下就熟了。”杨秋瑾看一眼 ,毫不吝啬地对他进行夸赞。
陈胜青神色淡淡,“我不是天佑,不是你儿子,不用随时随地夸我。”
原来他都知道啊,杨秋瑾尴尬的笑了笑,“我那是对你由衷的赞赏,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说这些话了。”
“没有人不喜欢赞扬。”陈胜青低头,把揉好的面团盖上锅盖,让面稍微醒一会儿。
“那你是什么意思?”杨秋瑾看着他拿起一张布,把案板擦拭干净,“我以后还要不要夸你。”
“你想夸就夸,但不要把我跟天佑一样当成小朋友看待,我是你丈夫,不是你儿子,要区别开来。”陈胜青看她一脸迷茫,也不跟她猜哑谜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杨秋瑾安静片刻,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俏脸扬起一抹笑容,“陈胜青,你该不会在跟你儿子吃醋吧?”
心思被戳破,陈胜青有一瞬间的不自在,很快他目视着杨秋瑾那灿若繁星的双眸,嘴角微勾,嗓音低沉承认道:“是啊,我是在吃醋。”
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暧昧,杨秋瑾与陈胜青对视片刻,有些慌乱的撇过头道:“你一个大男人,跟孩子吃什么醋。”
陈胜青对此没再说什么,低笑两声,走出厨房,进到房里拿上一个手电筒,对正在客厅无聊玩纸片的陈天佑道:“儿子,走,跟爸去摘菜。”
“好哎!”
菜地就在院子里,杨秋瑾一个月前种的菜,都陆陆续续长起来,可以吃了。
陈胜青平时对陈天佑不苟言笑,严厉教育,不过在孩子不调皮捣蛋,不搞事惹事的时候,他还是会变成和善温和的父亲,无论做什么都会叫上陈天佑。
陈天佑的世界很单纯,很简单,有人无时无刻记挂着自己,哪怕是叫自己去做摘菜这种小事情,只走一小段路程,他都会觉得自己是被父亲需要,是被父亲认可的。
以往对父亲的不满顷刻消失,陈天佑高高兴兴地牵着陈胜青的手,走去院子里摘菜。
父子俩打着手电筒走到左侧的院子里,那里种得有蒜苗、葱、韭菜、空心菜、小白菜等等,都有半腿高,长得郁郁葱葱。
因为煮面片汤,要不了多少青菜,陈胜青掐了一把嫩绿的空心菜,让陈天佑帮忙掐一点小葱。
谁知道陈天佑不愿意帮忙,看到他掐菜,还捂着鼻子说:“咦,爸爸,臭臭。”
陈胜青挑眉看他,“哪里臭了?”
“菜臭!”陈胜青指着面前一小溜的小葱蒜苗,捏着鼻子道:“妈
妈往上面倒过屎尿。”
杨秋瑾很会种菜,这些菜还是菜苗的时候,杨秋瑾就跟在乡下一样,不嫌弃臭,从厕所粪坑里舀出粪水往菜地里浇,隔三差五还把陈天佑屋里的小尿桶兑水,往菜地里撒。
偶尔还把蜂窝煤炉烧完的土打碎,跟她找来的干草烧成的草木灰,混合在一起洒在地里。
这些菜就长得很好,尤其是院子右侧那一垄的红薯藤,都长得有一米多长了。
本来在厨房烧火的杨秋瑾听到这话,走出厨房,叉腰骂道:“你这臭小子,才说你这段时间听话乖巧,不挑食了,这又挑剔上了!我们乡下人家种粮食,种瓜果蔬菜,不都是这样沤肥种得,你要嫌臭,那今晚你爸做的羊肉面片你就别吃了,反正磨面的麦子也是用屎尿种出来的。”
50年代的种植技术十分落后,尤其边疆地区,因为大部分土地都是开垦的戈壁荒地,土地不够肥沃湿润,除了要大量的修建沟渠进行灌溉,排除土壤里含有的大量碱性物质外,还得想办法给土壤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