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一听她妈这话, 心都凉了,不受控制地喊:“妈,我难道不是你孩子吗?我吃一口肉怎么了?从小到大, 你一直要我让着弟弟妹妹, 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 都要先给弟弟吃, 我只能吃些剩汤剩饭, 连肉是什么滋味我都不知道。我今天,就是要吃肉!”
她说着,伸手去抓宋母手里端着的一块羊肉, 不顾一切往嘴里塞。
边疆的羊肉不腥不臊, 带着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味, 一口咬下去, 肉香四溢, 扎实饱满的口感在嘴里爆发,宋招娣眼里冒着绿光, 狼吞狐咽的吃着, 幸福的都要流泪。
“你个小娼妇, 你反了天了!竟然敢偷你弟弟的肉吃,我打死你!”宋母一看宋招娣居然敢偷吃肉,气得火冒三丈, 把碗一放好,转头就给宋招娣一巴掌,从她嘴里硬生生拽走剩下的肉块, 嘴里骂骂咧咧:“你就是个赔钱货,就是给我儿子当牛做马的命, 我给你剩汤剩饭都对得起你了,你还敢抢肉,我打死你个小贱货。”
宋大宝一看自己的肉被偷,从床上一跃而起,跳到宋招娣面前,对她一阵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你个赔钱货,你算什么东西,敢抢我的肉吃,我揍死你!”
旁边宋老头,宋家其他个姐妹都冷眼看着宋大宝母子对宋招娣动手,活似她偷吃肉,犯了天条似的。
宋招娣被打得脑袋发晕,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就只吃块肉,就被自己的母亲弟弟这么对待。
一瞬间,她想起了杨秋瑾的话,内心绝望之际,爆发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捡起厨房的刀,向着还不停踹她的宋大宝砍去,边砍边哭:“我落到今天这个田地,都是你跟爸妈造成的,我被黑老蔫打得半死,你们不闻不问,当我不存在,我身子好点了就跟我要钱,我不给就赶我走。我不过是吃块肉,你们就这样对我,既然你们要我死,那我们就一起死吧!”
刀锋落下,皮开见血,宋母尖着嗓音大喊:“夭寿啦,杀人了啊,我的大宝啊!你个杀千刀的贱蹄子,你疯了啊!”
宋母冲上去打宋招娣,被宋招娣砍,宋老头和宋家几个姐妹见状也上前去拦她,同样被她砍。
她像是疯魔了一般,一边乱砍宋家人,一边嘴里念叨:“都不想让我好过,都虐待我,都欺负我,那就全部去死吧,都给我去死!”
宋家人的尖叫声,很快吸引了附近人家的注意力,大家伙儿纷纷走出屋子,去查看动静。
当看见宋招娣举着菜刀,对着宋家老两口子,还有两口子的宝贝儿子不停乱砍,两口子护着儿子四处躲避的疯魔样,不由大吃一惊,“这宋招娣是疯了不成,居然敢跟她爹妈动手,还砍她弟弟?”
“砍得好,这宋家老两口子就是个奇葩,咱们这些人家虽说都重男轻女,可没哪户人家像他们家一样,不把女儿当人看,不给吃不穿,啥好东西都留给那宋家的败家子儿。”
“对,我听说宋家老口子为了一点彩礼钱,逼着宋招娣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去倒贴那个枪毙犯,人死之后又逼着嫁给那个脏兮兮的黑老蔫。一个大姑娘硬是被他们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我要是那宋招娣,早就砍死那对黑心烂肺的父母了。”
“是啊,招娣那孩子挺孝顺的,以前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每月赚得那点钱,全都交进她爹妈的口袋里,外人说句她爸妈不好听的,她还跟人吵吵,谁能想到,她爹妈能把她逼疯呢。”
......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但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宋招娣。
一个是这宋招娣看似疯魔砍人,实际她没多大力气,很多时候砍下去只伤到皮毛,对人造不成什么实际伤害。
另一个是这宋老头夫妻俩平时为人处世实在不讨人喜欢,他们重男轻女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纵着宋大宝偷鸡摸狗,看人家大小媳妇闺女洗澡,有时候还偷摸着去欺负半大的小女孩子,周围的人家可恨他们了。
宋招娣不管不顾的砍人发疯,宋家人都被她砍得见血,纷纷逃窜。
宋母离她远远的喊:“宋招娣,你个小贱蹄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老娘动手,老娘上辈子做了孽,才生了你这么个孽畜!你给我滚!给我滚的远远的,老娘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祸害,你要再敢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宋招娣脸上都是血,闻言拿着带血的菜刀,神经兮兮的狂笑:“你最好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我宋招娣从今天起,跟你们宋家人一刀两断,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认识谁!”
她拎着菜刀转头就跑,周围的人怕她发疯砍自己,都纷纷避让。
结果没过久多久,就看见她把平时对她动手,把她打得半死不活的黑老蔫,砍得全身是血跑出来。
平时窝里横的黑老蔫,这会儿捂着满是鲜血的下身,惊恐的边跑边喊:“救命啊,这娘们疯了,要砍死我啊!”
黑老蔫长得又黑又瘦又丑,年纪已经五十多岁了,平时不爱洗澡,一身又脏又臭的,本来以为花个三十来块钱,买了漂漂亮亮的宋招娣回来做老婆,日子会美得很。
谁知道这宋招娣竟然是个破鞋,还带着野种想给他戴绿帽子,宋家老两口子也不肯退钱,他一气之下把宋招娣打流了产,不顾她还在坐小月子,强行跟她同房,还逼着她干这干那,没事儿就揍她解气。
原本这日子还算过得去,毕竟宋招娣再怎么是破鞋,那二十多岁的年轻身子骨是没得说,他睡起来也踏实,家里家外的活儿也由她干,他躺在床上享清福就成。
谁知道天一下塌了,宋招娣疯了,举着刀就朝他的脑袋砍,要不是他反应快,他的脑袋早被砍分家了。
饶是如此,他的下身还遭了殃,其他地方也被砍了几刀,拼着老命把疯了的宋招娣推开,这才跑出来喊救命。
可惜的是,黑老蔫为人同样不怎么地,宋招娣披头散发,眼睛血红,手里的刀血迹满满,像从地府里跑出来的饿鬼一般,谁敢拦她,招惹她啊。
一时之间,只看宋招娣追着黑老蔫,在诸多地窝子之间到处跑。
没过多久,闻声而来的民兵队伍,把宋招娣抓住,黑老蔫跟宋家人集体跑过来,向民兵连队各种哭诉宋招娣不是人,要求重惩宋招娣。
已经豁出去了的宋招娣,不再保持沉默,把多年受得委屈与苦难,哭着一一讲给民兵和过来看热闹的人们听。
当大家伙听见宋招娣说,她打小就吃得是米粒都看不见的稀粥水,全靠自己找野菜树根树皮填饱肚子,有时候饿狠了偷家里的粮食吃,被宋母两口子打得半死不活,长大后挣得钱分文不留尽数上交,还在宋母的指使下,勾搭上曹俊那个王八蛋,做着一飞冲天的美梦,结果不尽人意,又被转手卖给黑老蔫,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围观的人们都震惊不已,纷纷上前帮宋招娣说话,说这就是家庭矛盾,希望民兵不要过多插手。
民兵们也生活在附近,自然对宋家的事情有所耳闻,如今一看宋招娣一个姑娘家被逼疯到这个地步,也替她惋惜,只是口头教育了宋招娣一番,把她给放了,让宋家人、黑老蔫不要搞事,以生产任务为重。
至此,宋招娣一战成名,宋家人、黑老蔫都不敢再找她的麻烦,怕把她逼急了,她又发疯把人往死里砍。
这些事情,杨秋瑾并不知晓,她骑着马回到部队,很凑巧的碰上了石芳芳母子三人。
不同于前几个月,穿着朴素的石芳芳,如今的石芳芳衣着光鲜亮丽,穿着一条崭新的鹅黄色布拉吉,手上戴着一百多块钱的沪市飞鸽手表,骑着一辆一百多块的二八大杠,前后载着她两个孩子,俩孩子手里拎着肉菜、各种水果硬糖、大白兔奶糖,还有五块钱一个的奶油小蛋糕。
杨秋瑾骑着马从她的身边经过,石芳芳故意嗤笑一声,摁得自行车铃铛叮当当响,脚下使劲儿,骑车跑在她的前面,递给她一个得意至极的眼神。
杨秋瑾有些无语,也不知道石芳芳在她面前得意什么,倒没有理她,径直回家。
“妈妈,你回来了啊。”
陈天佑看见她回来,从屋里跑出来,拉着她的手往客厅里走,“妈妈,快进去,爸爸给你准备了惊喜。”
“哦?什么惊喜?”杨秋瑾好奇的问。
“你进去就知道拉。”
“什么事情这么神秘?”
杨秋瑾跟着他走进客厅,看见客厅桌子上摆放着一个四四方方,很大的机器盒子,而陈胜青正在旁边插电线,见她进来了,对她微微一笑,伸手摁下那铁盒子上的一个开关。
一阵滋滋的电流声响过之后,一道充满边疆韵味的女歌声,从那盒子里传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
杨秋瑾楞了一下,脱口而出:“这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里面的歌曲?”
“你知道?”陈胜青有些意外。
“那是当然。”杨秋瑾把手里的鸡和兔子放在桌子上,“冰山上的来客,前几年很火,在全国大江南北放映,我们先锋大队也放过两次,里面的歌,我都会唱。”
她说着,跟着收音机里已经变成男声唱的歌声唱了起来:“哎红的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她的歌声温婉清丽,带着一点淡淡的忧愁,像是诉说古兰丹姆与阿米尔之间曲折离奇的爱情谍战故事。
陈胜青从未听过她唱歌,竟然觉得她的歌声,比收音机放得好听。
只可惜的是,杨秋瑾唱了两句就不再唱了,还很惆怅的说:“同样是青梅竹马,我跟你是阴差阳错在一起,古兰丹姆跟阿米尔却是惊心动魄,差点阴阳两隔,这世间的事儿,真是很难说。”
陈胜青垂眸,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发自内心的说:“不管世间事情如何改变,只要你在我的身边,我便保证,倾尽我所有,对你和孩子好。”
“所以你就偷偷给组件了一个收音机啊。”杨秋瑾嫣然一笑,万分感动。
一直以来,她都不太敢相信陈胜青是真心喜欢她,爱着她,他们的夫妻感情顶多是因为他的责任心强。
然而从两人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告诉她,他喜欢她,他爱着她。
这年头的收音机一般人都买不上,除了价钱贵之外,最主要的是收音机是大件用品,得拥有收音机专用票劵,才能购买。
而专用票劵很少有,也很少外发,还得去沪市之类的大城市才能买到,陈胜青自己动手给她组装收音机,不知道托人找了多少零件,费了多少时间功夫,才组装出来。
他这么宠她,她能不感动么。
“喜欢吗?”陈胜青问。
“喜欢,非常喜欢。”
杨秋瑾不顾儿子在家里,垫着脚,轻轻亲了一下陈胜青的脸颊:“果然是我的男人,什么事都能办到。”
“喜欢就好。”明明知道她是在拍马屁,可是她的举动,狠狠戳中了陈胜青的内心,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仰。
他在黑市辛苦几个月,寻找收音机的配件进行组装,不外乎讨妻子的欢心,让两人单调枯燥的日子,增添一些色彩。
妻子喜欢他组装的收音机,还给予他高度的肯定和赞扬,他内心也十分满足。
“啊,爸爸妈妈,羞羞。”陈天佑看到他俩的动作,急忙捂上眼睛,“你们就不能到你们屋里去啃嘴吗?非得在我面前......”
杨秋瑾挑眉,哟,这小子不得了,居然还懂男女之间的一些事情,看来儿子是真的在渐渐长大啊。
收音机歌声不断流淌,杨秋瑾心情颇好,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到最大,哼着歌走进厨房去做饭。
养殖场处理好的松鸡,杨秋瑾稍微清洗一下,整只鸡放进一个瓦罐里,加一些从老家带来泡发的干笋片、各种干菌子,一小块姜、十几颗花椒,小火慢炖,快到吃饭的时候,鸡肉炖好,一打开瓦罐,各种菌子、笋片混合着鸡肉的香味扑面而来,鸡汤表面金黄,色泽诱人,稍微放一点盐,喝一口鸡汤,鲜美的舌头都要掉下来。
而在煮鸡汤的空挡,杨秋瑾把一只扒了皮的兔子切成丁状,用菜油稍微炸一下捞起来备用,然后将自己种得青红辣椒切成小段,嫩姜切成丝,切一些蒜片,起锅烧油,先下蒜片、少许豆瓣酱炒香,再下兔子肉炒一会儿,再放切好的青红椒、嫩姜丝一起爆炒,加入各种调味和少许料酒,花椒粉,一份姜香诱人,麻辣爽口,一口咬下去,兔肉还很嫩的尖椒姜丝兔丁就做好了。
吃饭的时候,隔壁王松阳闻到香味,端着一份蒸鸡蛋跑了过来,他看见客厅里摆放的收音机,惊奇的东摸西看,“陈叔叔,你也太厉害了吧,这铁匣子你都能自己组装出来,我妈一直想要收音机,都没地方去买呢。”
陈天佑与有荣焉道:“那是,你也不看看我爸是谁,我爸以前可是去苏国当过间谍的,他有门路弄到收音机零件。而且他是工兵出身的,对这些电路东西,很有研究。”
“陈天佑,吃你的饭。”陈胜青往陈天佑的碗里夹了一只鸡腿,又把另一只鸡腿夹到杨秋瑾的碗里,面色严肃道:“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关于爸爸以前的出身以及去过苏联的事情,你心里知道就行,不能到处跟别人讲,要保密,你全都忘了?”
他去过苏联的事情,在部队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外面的人并不知晓,一旦闹得人尽皆知,他们边防部离苏联太近,万一他以前的仇家寻仇上门,陈天佑跟杨秋瑾的处境就十分危险。
“对不起爸爸,我忘记了。”陈天佑吐了吐舌头,“王松阳不是外人,他不会跟别人说的。”
王松阳啃着杨秋瑾给他撕得鸡翅,点着头说:“放心吧陈叔叔,我会保密的,连我爸爸也不说。”
杨秋瑾笑:“我猜你爸肯定知道这件事儿,你说与不说,都一个样。”
吃完饭,一家人出门,围着家属院走动去消食。
经过李副团长家的时候,陈天佑跟李大蛋几个孩子疯玩去了,李副团长拉着陈胜青进屋说起部队训练的事情,赵二凤则在院外跟杨秋瑾闲话家常。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杨秋瑾提起下午回家碰见石芳芳的事情,“她最近的日子过得越发滋润了,咱们家属院除了她,就政委家属有一辆自行车,骑着倒挺拉风。”
“她买了自行车?”赵二凤有些吃惊:“我听大壮他妈说,纪军医在部队医院里已经住了好几个月了,晚上压根就没回过家,听说跟她感情破裂好久,发的津贴也很少给她。石芳芳又没有工作,也不愿意跟我一样去糊纸盒赚零用,她哪来的那么多钱,又买新衣服,又买自行车的。”
“兴许,是她以前存得钱买的呢。”杨秋瑾不确定道。
“得了吧,你跟她是一个地方来的,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她娘家穷死,她婆家看不上她,彩礼钱都没给过她一分,还要她每月补贴家用,她哪来的钱买自行车。”
赵二凤这么一说,杨秋瑾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二凤又说:“我跟你讲啊,自从你拆穿石芳芳的真面目后,家属院的军嫂基本没有人跟她来往,但是我最近发现,她跟黎老师走的很近,那穿衣打扮,简直是照着黎老师来的。我有次好心的跟黎老师提点两句,黎老师笑着说随她,穿衣自由,也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走在一起。”
“她们两人居然要好?”杨秋瑾震惊:“看不出来啊。”
黎曼是陈天佑的语文老师,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文静美艳,除了在孩子的事情上跟家人有些牵扯联系,杨秋瑾想不出来这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晚上,杨秋瑾洗完澡躺在床上,把石芳芳跟黎曼交好的事情跟陈胜青一说:“你说这两人怎么会走在一起呢?”
“她们的事情我不关心,只要她们不欺负你就行。”又是好几天禁欲,陈胜青抱着香喷喷的杨秋瑾,亲着她的脸颊,“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歇息吧。”
“唔.....”杨秋瑾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把石芳芳的事情抛之脑后,伸手抱住男人,在他耳边轻声说:“你轻温柔点,别让孩子听见了。”
“放心,天佑的睡眠很好。”陈胜青将她紧紧搂在身下,“秋瑾,准备好了吗。”
“呃......”
又是一夜不眠夜,男人几天不行动,一行动就停不下来。
杨秋瑾承受不住,不停挠着他的后背,把他后背挠出一条条的血道,他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