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站在两栋楼之间,周围病患和医护工作人员来来往往,都在打量他们。
被喜欢的人当众拒绝,向玉香羞愤不已,红着眼眶,不甘心的问:“为什么?难道因为杨秋瑾?她已经结婚十多年了,肚子里都有第二个孩子了,你还忘不了她?!你没看见人家避你如洪水猛兽吗,一句话都不想跟你多说,你为什么还对她念念不忘,你就不能向前看,试着去喜欢别人,过上新的生活吗?”
“我喜欢谁,跟你有什么关系?”纪明辰眼神凉凉地看着她,“就算她已经结婚,有第二个孩子,她在我心中的位置也无人取代,你让我尝试喜欢别人,那个别人是谁,该不会是你吧?向同志,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吗?别做梦了,我是不可能喜欢一个野心勃勃,心机深沉的女人。”
有些事情,体验过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再重蹈覆辙,弄出第二个石芳芳。
他说完,毫不留情地走了。
周围路过的人看向玉香的异样眼神,像一把利刃,一刀刀的戳进她的心脏,痛得她眼中含泪,紧紧盯着纪明辰离去的背影,咬着牙,低声说:“我是不会放弃的,纪明辰,只要你一天没结婚,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拜服在我石榴裙下。”
傍晚,快到养殖场下班的时候,养殖场的员工都在厂里做今日收尾的工作。
因为干活勤快,且工作认真负责,宋招娣被杨秋瑾提拔为养鸡生产组,一小组组长。
她端着一大框鸡蛋出来,准备装车,让运输工人运去各个供销社,明天售卖,忽然看见厂门口停了一辆军绿色吉普车,顿时稀奇的哟了喊一声,“咱们厂门口啥时候停了一辆车啊。”
边疆地区太广,车辆本就少见,尤其是军用的吉普车,那更是少见,一般人看见都会觉得稀奇的很。
附近的职工们听见她的声音,纷纷凑过来看。
“那是军队的吉普车吗?看着真气派啊!”
“谁把吉普车停到我们场门口?”
“还能有谁,咱们场里谁的丈夫是军人,又有哪个军人有资格开吉普车啊?”
“呀,是杨场长的丈夫啊,你们看,他站在车子旁边的红柳树下抽烟呢,长得可真俊。”
重新修整过的养殖场门口两侧,种着两排高大的红柳树,这是三年前杨秋瑾开养殖场时,特意种得,当时是为了防沙尘暴,如今已经树干都已经长得碗口那么大了,枝叶被雪冻得光秃秃的,但不妨碍它活着。
树下的男人,没穿军大衣,就穿着冬季军装常服,在光秃秃下的树枝下抽烟,听见职工们的说话声,他叼着烟回头。
男人生得唇红齿白,眉眼狭长,目光深邃,五官及其英俊,回头的一瞬间,他的眼神及其犀利,很快又恢复正常神色,站姿笔挺地站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烟。
有女工看见他的模样,不由羡慕的说:“咱们杨场长的命真好,嫁得丈夫长得这么俊不说,还是副团长,她肯定吃穿不愁,她为啥还这么拼命在咱们养殖场工作啊。”
“为了不迷失自我,为了活出自信,也为了不成为怨天尤人的黄脸婆。”杨秋瑾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回答那个女工的话。
“杨,杨场长,我,我想起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先走了啊。”那女工看见她出来,一副见鬼的表情,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逃一般的跑了。
杨秋瑾看着她仓皇逃跑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有那么吓人吗?她干嘛看见我就跑。”
“那是因为您平时工作的时候表情特别严肃认真,不允许底下的人有任何差错,怕那些半自动机械绞到她们的手,她们对您是又敬又怕呢。”
宋招娣放下手中的鸡蛋箱子,笑着对杨秋瑾说:“不过杨厂长,您大可以放心,咱们对您绝对是敬多过怕,您不用伤心。”
“招娣,你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杨秋瑾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干,闲暇时间努力跟我妹学习扫盲知识,争取多认识几个字,学会算数和基本的写字,有机会去读读红专小学,考个文凭出来,你会大有前途的。”
“是,我一定会认真努力学习,不负你所望。”宋招娣两眼泪汪汪。
自从她被杨秋瑾点醒,又被接纳在养殖场当起女工,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被娘家人和那个混蛋男人各种磋磨往死里打,过上有饭吃,有衣穿,有工资拿得正常生活以后,她对杨秋瑾是感恩至极,唯命是从,每天都在努力拼命的干好每一件工作事宜,就为了投桃报李,想好好的报答杨秋瑾的恩情。
杨秋瑾对她也不错,看她一直勤奋踏实的工作,且活儿都干得很好,没少评她为优秀员工,各种福利奖金都没断过,去年更是力排众议,将她提拔成一个小组长,提升她的学历及工作能力,她自己也很努力争气,她的成长也是有目共睹的,杨秋瑾甚感欣慰。
杨秋瑾出了养殖场,走到吉普车前,正好看见陈胜青掐灭烟头,用手挥散着空气中烟雾的味道。
她隔着车子看他,“我都不知道你会抽烟。”
“偶尔抽一抽,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抽了。”陈胜青嗅了嗅自己的衣服,确定没有染上太大的烟味,这才地走到她面前。
他将她面前的车门打开,让她坐进去以后,他换个方向,大腿迈进车里,动作利索的启动车子,打着方向盘转弯上了主道,向着部队的方向行驶。
“我并不是反对你抽烟,我只是奇怪,我以为你不抽烟的。我听别人说,男人通常压力很大才会抽烟,你突然抽烟,是有什么心事吗?”
杨秋瑾是第一次坐军用吉普车,既觉得男人开车很帅,又觉得十分稀奇,同时也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男人抿着嘴,没有否认,“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杨秋瑾看他脸色有些奇怪,心里咯噔了一下,那点第一次坐吉普车的小激动没了,变成了忐忑不安的情绪。
一到家里,等他刚停好车,她迫不及待地问:“到家了,你究竟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弄得这么神秘。”
“也没什么大事。”陈胜青欲言又止,“今天我去部队,郭团长给我下达了一个新的任务。”
杨秋瑾心中一沉,气鼓鼓地坐在副驾驶上,“我说呢,你怎么今天特意开着吉普车来接我,还破天荒地抽起烟,原来你又去做那些要你命的任务了。”
“秋瑾......”陈胜青看她生气了,哑声哄着她,“这事是我的不对,我答应了你,在你生产之前,我不会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但我是军人,军人就得服从命令为天职,上级需要我去执行任务,我就得去,我答应你,我绝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让自己性命堪忧。”
“说得比唱得都好听,怎么,你们边防部就你一个军官能用是不是?什么危险的任务都往你身上派,那郭团究竟是看中你,还是想要你死啊,明明你这几年就在阎罗王那里转了好几圈,九死一生。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就想要你好好的陪着我,直到我生完孩子再出去执行任务,你为什么连这个要求都做不到?”
杨秋瑾越说越气,眼泪又不争气的往下流,她倔强着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不让陈胜青看见她的泪,伸手去扯安全带,想去找郭团长说道。
可是她是第一次坐吉普车,或者说,她是第一次坐小型汽车的副驾驶位置,压根不知道怎么解开安全带。
她拉了两次,没拉开安全带,气得使劲拉扯带子,“姓陈的,你给我解开,我要去找郭团长理论理论。”
她生气起来是很可怕的,那拉扯安全带的力道,那能戳穿陈胜青灵魂的愤恨眼神,看得陈胜青头皮发麻,不得不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低声哄她:“秋瑾,别这样,郭团长也是为了我好,他在位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他升不上去,就得退伍或调离,他想让我多立点功,替补他的位置。”
杨秋瑾压根不听,自顾自地打开车门下车,“哄鬼呢,论资历军功,郭团就算退了,最有资格往上提拔的是赵嫂子的丈夫李副团长,什么时候轮到你了,你才当几年副团长,能胜任团长的职位吗?”
陈胜青无奈地打开车门,跟在她身后,“秋瑾,军官升职,并不是靠资历来提升的,很多时候要看军官个人能力及军功战绩,酌情往上提升。”
杨秋瑾脚步一顿,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没骗我?”
“我要骗你,我不得好死。”陈胜青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表态。
“什么死不死的,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杨秋瑾瞪他。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们先回家好吗?”陈胜青伏低做小。
杨秋瑾刚要说话,一道声音响起来,“哟,陈副团长,杨秋瑾同志,你们都在呢,那正好省去我找你们的功夫,我在家里包了不少饺子,晚上你们一家人都去我家吃啊。”
第76章
来得人是赵政委的老婆, 范琼慧,一个四十多岁,剪的一头利落短发, 戴着眼镜, 长相极其知性的中年女性。
范琼慧是家属区的妇女主任,平时管着军嫂, 负责调解军嫂之间的矛盾及家庭矛盾。
杨秋瑾很少跟范琼慧接触, 看到她, 杨秋瑾有些疑惑,无缘无故的,范琼慧怎么突然来叫他们一家人去吃饭。
杨秋瑾压下火气, 客气说:“范主任, 我们家好几口人呢, 去你家吃不太方便, 我婆婆这会儿应该在做晚饭了, 我们就不去你家吃饭了啊。”
“小杨同志,别跟我客气, 你来部队这么久, 你们两口子没少请我家老廖吃饭, 我一直想回请你们一家人,你一直都在忙,没有合适的机会请你。今天终于逮到你了, 你说什么都要给我一个面子。 ”范琼慧笑容满面,语气却有着一丝不容拒绝。
杨秋瑾知道今天这顿饭躲不过来,只能说:“那就打扰嫂子了。”
哪知道李秀娥不肯去, 说不习惯去上级领导家里吃饭,怪不自在的。
陈天佑也不愿意听大人们问东问西, 也说不去。
杨秋瑾只好跟陈胜青去。
他们到了廖政委的家里,客厅里坐着郭团长跟廖政委。看见杨秋瑾夫妻俩,廖政委招呼他们:“小陈、小杨你们来了,沙发上坐,不要客气。”
“廖政委、郭团长好。”杨秋瑾不知道他们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刚要坐下,被范琼慧一把拉住,“小杨,他们男人有事要谈,你到厨房帮我个忙好不好?”
“好。”杨秋瑾暼了一眼陈胜青,看他什么都没说,她微微蹙起秀眉,跟着范琼慧进到厨房。
廖家的厨房挺大,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杨秋瑾进去的时候,里面站着一个女人,是郭团长的爱人,就是早上给杨秋瑾做妇科检查的包医生,名叫包晓庆。
“小杨,来了啊。”包晓庆正在擀饺子皮,看见她,笑着跟她打招呼:“你找个位置坐啊,厨房里的活儿交给我跟范主任做,一会儿咱们就开饭。”
“好。”
灶台边放了两根矮凳子,还有一张靠背椅,杨秋瑾坐了上去,心里明白,这两人怕是打着请客的幌子,要给她做思想工作呢。
果然,她刚坐下去,包饺子的范琼慧就开门见山的说:“小杨,我今天请你来,是想跟你好好的说说,咱们作为军嫂,在部队该有的思想觉悟。”
她手脚麻利的捏出一个漂亮的波浪型饺子,放在篦子上,继续包着饺子说:“小杨,我听我家老廖说,你最近情绪不太好,很抵触陈副团长外出执行任务的事情。我其实能理解你,毕竟咱们女人怀了身孕,情绪多变,都希望丈夫能陪在自己身边,多陪陪自己。要是男人不在身边,遇上点什么事儿,那感觉天都要塌了似的。
可是我们嫁的人是军人,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们要先顾大家,才有我们的小家。
部队有需要,他们就得去做,这是他们身为军人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是我们作为军嫂,该理解支持的义务。
咱们可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耍脾气,哭哭闹闹,任性的不要男人去执行任务。
要你真拿捏住,拦住了男人,一回两回就罢了,要时常如此,那男人还是军人吗?还不如趁早脱下军装,回老家种地去,到时候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杨秋瑾:……
好嘛,为了让陈胜青出任务,郭团长、廖政委这两人竟然让各自的家属,百忙中抽闲,专门来给她洗脑,话还讲得这么难听。
她不吭声,包晓庆擀着面说:“范主任,你话也说得太重了,谁不知道陈副团长这几年执行任务,好几次在鬼门关徘徊,全靠小杨同志撑着,陈副团长才能康复,继续留在咱们边防部为祖国效力。小杨这些年劳心劳力,咱们都有目共睹,如今她怀有二孩,想让陈副团长留下来陪她生产无可厚非,你就别说她了。”
“是我的错,我一时激动,语气重了点,小杨你不要生气啊。”
范琼慧包好的一篦子饺子放进锅里煮,回头语重心长的说:“小陈啊,其实老廖他们有大把的人选,可以让他们去执行那些危险一点的任务,可是为什么总让陈副团长去?除去陈副团长自身很优秀以外,最主要的是,老廖跟郭团长都很看中他,想培养他,想让他去接他们的班。这种机会,别人想要都没有,我如果是你,一定会支持陈副团长的工作。”
“范主任说得都是实话。”包晓庆接话说:“小杨,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每回老郭外出执行任务,我担心的整夜睡不着觉,每次看着他受重伤回来,我都哭得不行,要他退伍转业,我们回老家做别的营生。
老郭就给我做思想工作,说要是每个军嫂都跟你一样,看不得丈夫受一点伤,要丈夫不干了,那军队还有军人吗?国家由谁来守?
没人守的国家,只会任由那些图谋不轨的国家侵蚀,人民任人宰割,难道你还想回到建国以前,体验咱们先辈那段惨痛的岁月历史吗?没有国,哪有我们的小家。
我被他教训了一通,心里可难受了,但也明白了,有国才有家,他们当兵的,若不舍齐小家,哪来咱们现在安宁的日子。从那以后,我不再患得患失,他活着,我就好好对他,他要死了,我会替他把孩子拉扯大,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一唱一和,杨秋瑾沉默不言。
她哪里不知道陈胜青是军人,身上担负着保家卫国的责任,她就是害怕他再次失踪,生死不明,想让他暂时不要出危险的任务而已,为什么范琼慧上来就隐晦说她不懂事。
锅里煮开了,白胖的饺子漂浮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饺子香味。
杨秋瑾深呼吸几次,让自己平复下心情,“谢谢两位嫂子开解劝导我,你们放心,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干涉陈胜青在军中的任何事情,我做好我份内的事情就好。”
叫她如此上道,包晓庆两人相视一笑,感到无比轻松。
范琼慧把饺子捞起来说:“小杨,帮我个忙,帮我做两个你们川南的凉拌菜行不行,我可没少听老廖说你厨艺不得了。”
杨秋瑾知道范琼慧是考虑她的身子不便,没让她做热菜,只做凉菜,她也不扭捏,站起身来说:“行。”
厨房里摆着四根翠绿的黄瓜,一大片煮过的海带叶,一些蔫哒哒的胡萝卜。
杨秋瑾拿起菜刀,利索的拍三根黄瓜,拌了一份少辣的蒜沫黄瓜。
剩下的一根黄瓜,胡萝卜,海带都切成丝,加醋拌了一大盆酸辣开胃的凉拌三丝。
包晓庆站在她旁边,看着她三下五除二做好菜,不断赞扬说:“小杨干活果然利索,这菜的味道闻着就很香,一看就是地道的川菜。”
“过奖了包医生,我的厨艺普普通通,不难吃而已。”杨秋瑾把拌好的三丝装进两个大盘子里,方便大家夹菜。
范琼慧见识了杨秋瑾的手艺,觉得很不错,干脆说:“小杨,我还打算做鱼的,你的厨艺是真不错,要不,你来帮我掌勺,做锅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