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岸想抽纸给她擦眼泪,但她一发现他动作,立马将他搂得更紧。
“……”
段淮岸索性不动了,任她把衣服鼻涕都淌在他衣服上。
渐渐,有细碎的声响,段淮岸扬眉往外看,室外落起了细雨。
正值清明,多雨时节。
淅沥的雨声和怀念的哭声逐渐重叠,段淮岸抱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背。他时不时地侧头,手撩过她散落的碎发,轻吻过她的额角。
这吻不掺杂任何情欲,却比任何一个热吻更令她情动。
哭了不知多久,她似是哭累了,瓮声瓮气道:“你能给我抽点纸吗?”
“擦我衣服上吧。”段淮岸故意叹了口浊气,“我这一天,衣服不是被酒洒,就是被你用眼泪洒,你是不是对我的衣服很不满?”
怀念默了几秒,她说:“你的衣服都好贵。”
听到这话,段淮岸眉心一跳,立马抽纸巾给她擦脸,边擦边说:“衣服而已,脏了洗就行。”
见他如此小心翼翼,怀念唇畔溢出抹笑来,“你的房子也好贵。”
“……”
“我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啊?”她表情耷拉下来,垂头丧气的,“说好了的,等我买了房,我就和你谈恋爱的。”
“那你什么时候买房?”
“五年之内吧。”
“……”段淮岸盯着她,两秒后,气笑了,“我们分手五年,我刚熬过一个五年计划,你又来一个五年计划?怀念,你故意磨我是吧?”
怀念也被自己的计划逗笑,“好像,时间是长了点。”
“想听实话吗?”段淮岸语气不太痛快,“我连五个小时都不想等。”
“我明天回去上班,上四天班,正好第五天休息。到时候我要是想谈恋爱,我就给你打电话。”怀念掰着手指算了算,“那等五天吧。”
段淮岸表情闲散,透着股倦怠冷感,看上去挺没所谓的,哼笑了声:“那要是五天后,你不想和我谈恋爱呢?”
“那就——”说到这,怀念稍显局促,很没底气地说,“我们就和以前一样,瞒着所有人,偷偷谈恋爱?”
说来说去,还是会谈恋爱。
段淮岸嗤笑了声,难得没与她较真。
怀念擦干了眼泪,并没从段淮岸的腿上下去,她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你不是认床?”他淡声,轻描淡写的口吻,“我怕你睡不着,你又是第一次来这儿,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你睡醒,应该会挺无聊的。我想着陪你一会儿。”
“那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无聊吗?”
“嗯?”段淮岸下颚轻抬,指了指身侧的笔记本电脑,“有工作陪我,不无聊。”
“你每天都这样吗?”怀念忽然问。
“什么?”
怀念坐直了身子,视线下拉,和他对视。
她很有耐心地问他:“你在国外,还有回国之后的这段时间,都是一个人工作到半夜吗?身边没有人陪你吗?”
段淮岸嗯了声,语气很随意:“我没那么脆弱,需要人陪。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我不喜欢身边有人待着,挺烦。”
停顿一秒,他悠闲地补充:“你不一样,你忘了吗?高中的时候,咱俩就同居了。”
“……”
高中。
同居。
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怀念:“我们是住在一个屋檐下,你睡你的房间,我睡我的房间,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所以,别说的,那么,暧昧,行吗!!!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段淮岸抬睫,眼神轻佻地望着她,“和我睡一张床,我可以保证,我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忍住拆穿他的冲动,怀念很给他面子,“你这儿离医院太远了,我上下班很麻烦。”
段淮岸很不识相,凉飕飕地说:“我看你是嫌我吵。”
怀念默了默:“如果你用对待迟径庭的态度对我——”
“我又不和他谈恋爱,”段淮岸忍不住打断,“我和他每天扯东扯西干什么?”
段淮岸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低哂了声,“如果我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态度,你还会觉得我是喜欢你的吗?”
怀念一愣。
沉默须臾。
她忽然意识到段淮岸说的是对的,她的问题显得有点儿多余,也显得冒昧。
怀念瞅了他一眼,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可我住你这里,上班的话,比平时得早起一个小时。”
“你想让我搬你那儿住?”段淮岸不慌不忙地说,“也不是不行。”
怀念也不知道自己哪个字透露出自己在邀请他去她家同居的讯息,她忍气吞声,好言相劝道,“我那房子太小了,你住着会不习惯。”
“床大就行了。”段淮岸毫无正行道。
怀念忍无可忍,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你精心挑选的床,当然大。”
这话让段淮岸沉默住了。
有的事情,怀念没有过多思考过。她的社会经验浅薄,即便工作了这么久,依然和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然而当她仔细回想,就会发现处处都是漏洞。
为什么出租屋的装修设计像是为她量身定制?
为什么她搜出来,所有的家具都是国际大牌?
为什么一直在涨的房租,在段淮岸回来之后就回到原先的价格?
为什么之前难说话的房东突然如此慷慨?
怀念心里隐约是有答案的,但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段淮岸求证。她又怕自己内心的答案是错的,然而看到段淮岸的反应,怀念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套房子,是你的吗?”怀念问他,“还是说,房子里面的东西,是你买的?”
“……”段淮岸神色一顿,“房子不是我的。”
那就是后者了。
怀念叹气:“我好像挺喜欢自找麻烦的,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用考虑,安心上学、安心上班。其实我也反省过,我们之间,没必要走到分手这一步。”
“那我可能这些年会时不时给你买机票,让你飞到国外来陪我。”段淮岸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我大概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拿你妈妈威胁你、强迫你。”
“……”怀念撇了撇嘴,无语,“分手快乐。”
……
聊着聊着,怀念的眼皮直打架。
鉴于她明天还要上班,哪怕再认床,段淮岸都把她抱回床上了。
怀念被他抱着,呼吸间满是他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席卷着她。温热的,对她而言,能给她带来无限安全感的气息。
以至于段淮岸把她放在床上之后,怀念的手还是搂着他的胳膊,不舍得松开。
段淮岸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唇,嗓音喑哑,徐徐道:“陪聊服务结束,宝宝,我可以开始下一步陪睡服务了。”
然而怀念没有任何动静。
他低头一看。
睡着了。
睡得挺沉。
段淮岸保持着单膝跪在床上的姿势,弓着腰,任怀念搂着他的脖子,不知过了多久,怀念才松手,翻了个身,卷着被子沉沉睡去。
“宝宝。”他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耳朵,“晚安,明早见。”
段淮岸没有趁人之危,也没有睡到怀念的身边。
关上客卧的房门后,段淮岸钻进主卧的卫生间,四月,夜里气温湿冷,段淮岸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澡,才稍稍降低一点儿身体里冒出来的火气。
假使他和怀念睡在一张床上,段淮岸不敢想今晚他要冲多少次冷水澡。
尽管他们不在同一张床上,段淮岸仍精神抖擞,他靠坐在床头,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手机忽然震动,是迟径庭的来电。
这些年,由于二人时差的关系,迟径庭通常习惯凌晨给段淮岸打电话。
这个时候,迟径庭刚结束酒局,而段淮岸那边正巧是晚上。
即便段淮岸回国了,迟径庭依然不改这习惯。
段淮岸按下了接听按钮。
手机听筒里有隐隐约约的风声,迟径庭的声音略显空寂:“我刚结束酒局,你那儿怎么回事儿?怀念怎么就泼你一身酒了?”话一顿,传来车门一开一关的声音,风声和嘈杂的背景音都消失了,迟径庭冷嘲热讽他,“是不是你对怀念动手动脚了?”
“她没有泼我酒,而且——”段淮岸眉梢轻扬,“她在我家睡觉了。”
“我操?”迟径庭震惊,“你他妈的,还强抢民女?你现在不是不玩强制爱了吗?怎么还整上囚禁play了?段淮岸,你能不能做个人!”
段淮岸蹙眉,一字一句,强调着:“是,她,主,动,来,我,家,的。”
迟径庭:“我看你喝多了。”
段淮岸:“我和你没话说。”
迟径庭仍是不信:“怀念会主动去你家?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装自己喝醉酒走不动道,让她扶你。”
“不是。”段淮岸面无表情,“她说,她想来我家做客。”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爱信不信。”
“主要是,这个时间点,你居然还醒着,你难道不应该和她睡一张床吗?”迟径庭觉得这不是段淮岸的作风,“怀念真在你家过夜吗?你别吹牛逼呗。
“不信的话,你可以来我家吃早餐。”段淮岸不屑一顾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