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散漫态度。
很快,服务员过来确认菜单。
迟径庭做主点菜,菜单最后几页是饮料。他眼珠子往段淮岸和怀念身上扫了眼,顷刻间大脑里便有了个歪点子,意有所指道:“就不喝酒了,我哥们嘴巴被咬了,酒精太刺激。”
景悦:“被咬了?”
迟径庭笑得蔫坏:“对啊。”他尾音拖长,不怀好意道,“我哥们一个不留神,自己把自己的嘴巴给咬了。”
段淮岸没说话,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转着手机。
像是默认了。
迟径庭眼神一转,视线落在怀念脸上。
他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诧异道:“怀念,你也说话的时候不留神,把自己的嘴巴给咬了吗?你怎么和我哥们一样不小心?”
“……”
室内静了一瞬。
知道迟径庭满肚子坏心眼,怀念要是不说些什么,估摸着这顿饭会吃的不得安生。她也没想过段淮岸会出面解围,毕竟他们两个现在还在吵架的后遗症——冷战中。
“天气太干了,所以嘴巴皲裂出血。”她语气淡淡,“我闲得没事咬自己嘴干什么?”
“我也是这么问段淮岸的,我看到他嘴上的印子的时候,你们知道我脑海里冒出了什么想法吗?”迟径庭自娱自乐地笑出来,“我都以为我哥们铁树开花,谈恋爱了。他女朋友吻技不行啊,亲几口就动牙咬了。”
听到这话,怀念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拿过水杯,想喝水平复一下起伏的情绪。
正好服务员过来给怀念倒果汁,怀念没察觉,手往外一伸,不经意地撞到了服务员举着果汁杯的手腕。瞬间,黄色橙汁沿着杯口倾倒,淌湿怀念的右手。
服务员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庆幸的是怀念今天穿的是短袖加针织开衫,只有开衫湿了。
衣服弄湿,她反倒松了口气,不需要在包厢里,听迟径庭的胡言乱语。
更不需要面对段淮岸。
她好脾气地笑笑,“没事,我去下卫生间。”
怀念走出包厢,不到三秒钟,段淮岸也站了起来。
迟径庭见到他哥们这德性,忍不住翻白眼。
装。
接着装啊。
装了这么久。
现在装不下去了?
段淮岸也说:“我去趟洗手间。”
恰巧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送菜,餐车停在怀念的空位旁,段淮岸路过时稍稍侧身,挡住了所有人的视野。他动作自然地,将怀念遗忘在桌上的手机,捡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走出包厢。
卫生间的洗手池是男女共用的,怀念低头冲洗衣服的时候,身侧突然多了个人。
她知道是谁,但没搭理。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一直没停。
“再搓下去,衣服要起球了。”段淮岸忍不住出声。
“……”
怀念按下水龙头。
她拿起衣服就往外走,低着头,一个眼神都没给段淮岸。
没走几步,段淮岸突然抓住怀念的胳膊,近乎于扯的力度。
一路走,下楼梯,出了餐厅。
怀念看到他停在餐厅外的车,忍不住出声:“段淮岸——!”
段淮岸停住,瞳眸漆黑:“舍得和我说话了?”
餐厅门前的院子很静,就连路灯灯光都悄无声息地淌着光。
怀念又不吭声了。
只是对视。
一秒。
两秒。
……
安静了不知多久。
段淮岸拉拽着她胳膊的手,忽然松开,像是妥协。
“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怀念神色不明地盯着他:“我们还在吵架不是吗?”
“吵架。”段淮岸重复了一遍,他嘴角倏地扯起一抹近乎自嘲的笑,“你知道吵架之后的人会想做什么吗?”
“……”
“我想和好,你呢?”
晚秋夜风凉飕飕的,段淮岸的嗓音毫无温度,拆穿怀念的心理:“你巴不得不和好,巴不得我不来找你,对吗?”
怀念屏息。
段淮岸笑了下:“还是不愿意说话?”
他收回的手,再度用力地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拖着走,走到车边,他利落地打开车门,把怀念塞进车里。
怀念想甩开他,不断挣扎,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她冲他喊:“我舍友还在等我。”
话音落下,段淮岸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东西,朝她抛了过来。灯光溅入车内,手机的着落点是她的双膝,屏幕识别到人脸,随之亮起。
段淮岸单手抵着车门,居高临下地睨她,语气很淡,却带着极强的威慑感。
“我已经给你舍友发消息了,说你要去上家教课。”
怀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紧接着,就看见段淮岸又掏出一只黑色手机。
手机屏幕闪烁,光线变幻,最后白光定格。
怀念没注意他的举动,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挣扎着要离开。她实在是无法和段淮岸待下去了,这个替她擅作主张的男人,野蛮,自私,不讲道理。
她双手推搡着段淮岸,段淮岸岿然不动地挡在车门前。
他指尖对准屏幕里的播放按钮,轻松一按。
汲汲夜风好像停了。
电流声滋滋作响。
随之响起的,是被子摩擦的窸窣声响。
沉寂片刻,缓缓响起的,是怀念懊恼却又佯装镇定的声音。
“……抱歉,昨晚我好像喝多,耍酒疯了。”
怀念下意识抬头看段淮岸,对视间,时间的计量单位不是时分秒,而是漫长的年。
两年前。
高考毕业那年。
怀念头疼欲裂地醒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她自己的卧室,而是她所熟悉的,段淮岸的卧室。
还没等她理清状况,耳边传来一道更熟悉的冷嗓。
冷气由四面八方传来,段淮岸的嗓音似是凄风冷雨,朝她袭来。
“早上好。”他语气淡淡,吓得怀念尖叫出声,也不过叫了一秒,她就被段淮岸捂住了嘴。
距离骤然拉近。
空气里漫着悚然的静。
段淮岸的呼吸扑在她脸上:“你妈妈在外面打扫卫生,怀念,你要是不怕被你妈发现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你就接着叫。”
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当下的情形让她倍感茫然,怀念收声了。
段淮岸也收回手。
怀念睖睁着眼,像个失忆新娘。全然忘记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周遭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凌乱的床单,绞成团的衣服,被窝里裸着的两个人,酸涩肿胀的身体,皮肤淌着黏腻的湿濡感。
许久后,怀念艰难出声:“……抱歉,我昨晚好像喝多,耍酒疯了。”
“你所谓的耍酒疯,就是拉着我亲我。”段淮岸语气平静地陈述着。
“……”怀念闭了闭眼,她完全不敢看段淮岸的脸,甚至无颜面对自己,她抿了抿唇,尝试给自己找借口,“我喝多了,但你好像没喝酒,你怎么不拒绝我?”
“你以为我没有拒绝你?”段淮岸刚睡醒的嗓低哑,莫名有几分委屈感,“我不让你亲,你就说我小气。”
“……”
“我不让你脱我衣服,你也说我小气。”
“……”
“我——”
“——对不起。”怀念并非对昨晚发生的种种没有印象,模糊地记得,自己确实是红着眼哭哭啼啼地骂段淮岸小气。至于为什么骂段淮岸小气,怀念记不得了。
倘若真是因为段淮岸说的这些理由……
怀念哽了下喉咙,“你想怎么办?”
段淮岸说:“这话得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室内再度陷入安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