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清温文尔雅地同段淮岸说话,“来接怀念?”
段淮岸扯了下唇:“嗯。”
他压了压眼皮,眼底敛着锋利的冷光:“走?”
意识到他只对自己说一个字了,怀念此刻当然顺着他,安静地跟着段淮岸走。
段淮岸的车停在路边。
上车后,他启动,换挡,踩油门,全程一言不发。
憋着一股劲儿,一股闷气。
怀念几次想开口,被他制止:“停车了再和我说话。”
车厢内气氛压抑,怀念垂下眼,沉默不语。
车厢内冷气冷得砭人肌肤,室外的天渐渐黑了,车子停在院子外。
路灯灯光半明半昧地照入车里,四周阒寂,段淮岸打破了这份死寂的沉默。
“我会联系人给你换个驾校。”
怀念心腔一下轻颤,她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哽咽难疏通,好半天,她说:“我和许如清真的只是偶遇,他今天练完就去考试了。我和他不会再遇到了。”
段淮岸的嗓音似被冷气渗透,“听话宝宝,我之前学车的驾校挺不错的,离我公司也近,你就在我那儿过夜,也省的每天大老远地跑来跑去。”
“明天就换个地方练车,我会每天接送你的。”
车内的发动机停了。
段淮岸按开安全带扣,折过身,体贴地替她解开安全带按扣。
他呼吸温热,扑在她的脸上,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我 Ɩ 说过的,我真的很烦这个人。一次,两次地来挑衅我。”
“他哪有?”
“他没有吗?校园卡那次,还有这次。”
“什么校园卡?”
怀念静了会儿,他一双眼是不含任何杂质的黢黑,鼻息很重,像是阴霾倾覆。
天边响起一阵惊雷,闷了一下午的天,下起了淅沥的雨。
“我打车遇到许如清那次吗?”她心跳轰鸣。
段淮岸目光死冷,“你说他为什么非把校园卡给我,而不是还给你?你俩不是有微信吗?他不是你青梅竹马的好哥哥吗?”
“能不能别一口一个‘好哥哥’?我和他之间,没什么交集的。”怀念仍是温和态度。
“那是因为你身边有我。”段淮岸虎口抵住她的下颚,他猛地收力,手紧锢着她的脸,往日绵柔的缠吻的前奏,如今却带着冰凉的锋利,“你信不信只要我不在你身边,他就能放开手追你?”
“他追我,我就会答应他吗?”怀念不理解。
怀念闭了闭眼。
她的脸被他箍得生疼,她伸手推他,却被他掐住手腕,压在车窗上。她挣扎着,反抗着,抵触着,段淮岸猛地亲住她的唇,想撬开她的唇齿与她热吻。怀念呜咽着,牙齿狠狠地咬住他伸进来的舌头。
有铁锈味蔓延在口腔里。
段淮岸却跟察觉不到似的,仍在吻她。
直到脸颊处感受到微凉的潮湿。
段淮岸停了动作,他退出来,额抵额,看到她红成一片的眼圈。
他眼眶也红了,“宝宝,你不能这么对我的。不能我一不在,你就和别的男的说话。”
“我和他是正常的聊天。”怀念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情绪也顷刻间崩塌。
“段淮岸,你是想我出国深造,”泪液沾湿眼睫,她忍无可忍,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还是要把我绑在你身边?”
第46章 46
46.
空阔的副驾驶, 因为两个人的存在而显得逼仄狭窄。
室外的雨淅沥落下,燥热的暑夏天,停止启动的车厢内很快变得闷热。眼泪和汗水混成一片, 怀念啜泣着, 脸上印着斑驳泪痕。
段淮岸用指腹温柔地擦拭, 边擦边说:“我很讨厌做非要放弃一个选项的选择题, 所以一直以来,我给你的选择题,都是没有余地的。”
她垂着眼落泪, 当然也没有看到他猩红的眼尾里泛着的泪光。
“如果非要在出国和你之间选一个,我一定会选择你。”段淮岸低头去寻她的视线, 可她已经不愿意看他,死死地闭上了眼。
“但我不会。”怀念遽然睁开眼, 湿漉的眼蒙着一层雾气, 像是数九寒冬天渗入人骨髓里的寒气,“如果在前程和你之间做选择, 我不会选择你。”
怀念的语气很轻很轻,一字一句砸落在他心里,如同巨石般, 将他的心砸的千疮百孔。
段淮岸看着她的眼神,桀骜又冷峻,然而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统统消失不见。
只剩下受伤。
他盯着她,想要从她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的说谎的痕迹。
可是没有。
她说的是真的。
她是真的会放弃他。
段淮岸突然泄气了,他沉默地回到了原位, 将整个人都埋在暗影里。
在她开口之前,他有很多话想说的。
我真的很喜欢你, 怀念。
我没办法过没有你的生活。
我是真的,没有你就不能活。
你能不能像我选择你一样,坚定的选择我?
没有了。
他说不出口了。
在她放弃他的时候,他的喜欢变得毫无意义。
“为什么?”他嗓音很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事到如今,他只能问一句为什么。
怀念眼里的泪和室外的雨一样淅沥落下,她用手背囫囵地擦了擦,语气依然温和从容,“段淮岸,我们分手吧。”
“不可能。”他没有任何犹豫,“我不同意。”
“我绝对不会和你分手。”
“怀念——”
“我好累。”怀念推开车门,她吸了吸鼻子,语气低沉,带着倦怠,“我真的很累,要在家里装和你不熟,要躲着人跑去你房间。还要担心自己哪儿做不好惹你不开心了,又得哄你。学校有那么多事,你一句想我,我就得和你见面。”
怀念胸腔起伏,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你也很累吧,每天担惊受怕我身边又出现了哪个男的,那个男的是不是喜欢我,我会不会喜欢他?”
“真的。”怀念走下车,背对着他,声音和凉风一同侵入车厢,“我真得很累。”
她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往屋里跑去。
身后也响起了车门打开的声音,还有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怀念推开了家门,整个人撞入一个宽厚的怀里。
她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对不起。”
头顶传来段屹行的声音:“没关系,走路小心点。”他视线穿过怀念,落在站在大门出,急促喘气的段淮岸身上,雨水浇出满身狼狈,不复往日的高傲,双眼红得滴血,灼灼地盯着怀念。
怀念绕过段屹行,闷头往里走。
段淮岸还要往前追,却被段屹行拦住了。
段淮岸急切:“爸,你松手。”
段屹行淡声:“该松手的人,是你。”
话音落下,怀念步伐一滞,她听到身后的段淮岸哑声说:“爸我求你了,我真的有话要和怀念说。”
“她不想听。”段屹行说,“淮岸,你要学会尊重她。”
“……”
怀念眼里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滂沱落下。
她提步,快速跑回屋。
门合上。
室内室外落于无垠黑夜里。
她蹲坐在门后,将所有情绪都置于黑暗里。
天空好像破了个窟窿,雨一直下。
等到第二天,却照样放晴,空气里是挥之不去的燥热,蝉鸣声沸腾,树叶上寻不到一丝朝露,昨夜的雨像是一场梦。
怀念出门的时候,余光瞥到二楼阳台处站了个人。
她没回头,没去看他。
下午回来的时候,他还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他只站在阳台,遥遥地看着她,没有下楼找她。
怀念回到房间,看到手机里躺着的未读消息。
段淮岸:【宝宝,是我错了,我不应该让你和我出国的。】
段淮岸:【我没想过把你绑在我身边。】
段淮岸:【我再也不吃醋了,真的,我保证。】
段淮岸:【我也不勉强你了,你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是不想和我见面,我就不强迫你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