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v楼下有几家清吧和酒吧。
怀念下楼的时候,看到有人从酒吧出来,半蹲在路边呕吐。
怀念收回视线,头埋进围巾里,双手插进口袋里,提步往前走。
走了没几步。
前面的酒吧里,出来两个人。
来人也发现了她的存在。
迟径庭是个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室外天寒地冻,他外面套着件短款皮衣外套。看上去很潮也很帅,但就是站在路边,被冻的瑟瑟发抖。
他说话的时候呵出一大片白雾,雾气一下被他吹散。
“那什么,好巧。”他局促地和怀念打了声招呼,打完招呼后,插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拉着身边的段淮岸,“走了走了。”
不管迟径庭怎么扯,怎么拽,段淮岸都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怀念。
而怀念低着头,躲避着他的注视。
迟径庭的眼,在二人身上来回转,最后,看着段淮岸紧绷的侧脸 Ɩ ,他长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他妈要被冻死了,我不管你了。”
说完,迟径庭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留下段淮岸和怀念两个人。
寒风阵阵,她闻到来自他身上的浓烈酒气。
怀念压下心底的涩然,提步,接着往前走,她想装作熟视无睹。然而路过段淮岸的时候,还是被他抓住了手。
也就不到三秒。
他又缩回手,蜷在空中的手心,隐忍着轻颤。
想碰她,又不敢碰。
“为什么,”他喉咙被酒精浸泡过,很哑,“要装作和我不认识?”
怀念垂眸,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指甲掐进掌心里。
他们是肩并肩站着的,段淮岸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走到她面前。他影子宽厚,瞬间将她笼罩住,就连周围的空气,都被他身上的味道侵占。
怀念终于舍得抬眼看他。
撞入他晦涩通红的眼里。
她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段淮岸浅薄的眼皮耷拉着,淡漠的眼里毫无生机可言,他黯声道:“我好想抱你,但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
“是我甩的你。”怀念嗓音很抖,“在你眼里,我应该是个坏女人才对。你见到我,应该很生气,骂我狠心,骂我绝情,而不是……想要抱我。”
“我是真的很生气。”段淮岸说,“我想把你绑起来,把你锁在房间里,让你这辈子都待在我身边。但是——”
他呵出口薄气,“我不想要我的得偿所愿了,我想要你的心甘情愿。”
她妥协过他那么多次,如今,他不会再勉强她,也不会再威胁她。
怀念垂下眼,呼吸很重,胸口起伏着,她很擅长于控制情绪,但此刻是真的无法控制。
“我能抱你一下吗?”他说,瓮声瓮气的声音。
沉默两秒,怀念往前,用力到泛白的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她抱住了他。
耳边是他如释重负的呼吸声,温热,蔓延至她耳根。
他抱她抱得很紧,紧的她能感觉得到他浑身都在抖。
他的头埋在她的颈窝处,空中好像开始飘雪了,零碎的,小片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她的颈间也有潮湿感,有点儿凉,也有点儿温热。
怀念一怔。
她听见他急促的、深重的呼吸声,声线摇摇欲坠的,他浑身都是酒气,像是在耍酒疯,但语气很清醒,也很害怕,“你说的分手,是要放弃我,还是要忘记我?”
她能感受到,他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她说:“只是分开。”
“是不是,我换个方式,好好地,认真地追你。”段淮岸问她,“你就会重新和我在一起?”
怀念默了默:“不是这样的,段淮岸。”
段淮岸:“那是怎么样?你和我说,怀念,我都会改。”
怀念又不说话了。
段淮岸没有执着要她的答案,他后退得很快,“那,我们以后见面,你别把我当做陌生人,好不好?行不行?我不想当陌生人……真的,我不想在你人生里,扮演一个可有可无的、无关紧要的角色。”
怀念心上几乎全是酸涩的情绪,他的话好像充斥在她的喉咙里,将她的气息湮没。
好半晌,她听见风雪飘零中,她的回应。
她说:“不当陌生人。”
当你看向我的时候,我也会看向你。
但是他们的交集并不多,比陌生人更进一步的关系,是点头之交。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直到段淮岸毕业典礼那天。
毕业典礼是在室内体育馆举行的,怀念走去实验楼的路上,周围满是穿着毕业服,去参加毕业典礼的学生。她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想起段淮岸来,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他的朋友圈很安静,没有发过一条内容。
反倒是迟径庭,发了条朋友圈。
配图是一张他的自拍。
配字是——【连我自己的毕业典礼我都没参加,我居然来陪段淮岸参加毕业典礼。真的绝。】
怀念和迟径庭是高中同学,因此,二人微信有很多共友。
怀念也看到了迟径庭回复其他朋友的评论。
迟径庭:【没办法,他爸妈不在国内,又没有女朋友,太可怜了,我这不得过来给他充场面?毕竟放眼四周,我的帅气,无人能敌。】
迟径庭:【父母有自己的生活,女朋友也不一定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但是我,永远是你段淮岸的好哥们。】
迟径庭:【他挺感动的,以前只和我说一两个字,今天感动的和我说了五个字:你能不能滚?】
怀念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完后,她进了实验室做实验。
过了不知多久,实验室的门被人推开,怀念看向毛毛躁躁的朱雨彤,“你怎么了?是实验出什么问题了?”
“不是。”朱雨彤把门阖上,她走到怀念面前,“外面有个人在等你。”
“谁啊?”
“还能有谁。”朱雨彤声音压低,咬字却加重,“段淮岸。”
“……”
朱雨彤撩起眼皮,小声说:“我也是听我实验室的人说的,他好像在外面等了你好久。你是不想见他吗,要不要我帮你和他说?就说,你不在学校。”
怀念拿过一旁的手机,解锁后,发现了一个小时前,段淮岸给她发了消息。
段淮岸:【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我们能见一面吗?】
段淮岸:【就十分钟。】
段淮岸:【不,五分钟就行。】
过了几分钟,他又发来三个字。
【可以吗?】
请求,试探,小心翼翼的问句。
“我手机静音了,没看到他的消息。”怀念拍拍朱雨彤的肩,“没事,我出去和他见一面,你帮我看着点儿实验,我很快就回来。”
“好。”
怀念出了实验室,一转身就看到了穿着学士服的段淮岸。
光线晦涩的实验楼里,怀念的实验室就在廊道尽头,段淮岸侧身靠墙,手里拿着手机,修长的手指,不断翻转着手机,神色寡冷又疏离。
“我没看手机。”怀念三两步就走到他面前,轻声解释,“你怎么不敲门?”
乍然听到她的声音,段淮岸猛地偏头看向她。
他说:“怕打扰到你做实验,想着你做完实验,应该就会看到我的消息。”
“不会打扰到。”怀念抿了抿唇,问他,“你要和我说什么?”
“我毕业了。”
“嗯。”
“过阵子要去国外了。”
“……嗯。”怀念扯起抹笑,“挺好的。”
空气滞住一瞬。
段淮岸忽然说:“我还是喜欢你。”
怀念一愣。
段淮岸盯着她的眼,呼吸温热,克制着的低缓,“但我没有谈异国恋的想法,就是想单纯地追你,你不用答应我。”
怀念感到莫名。
“反正你有那么多追求者,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段淮岸似是也等的不耐烦了,或许是害怕连追她的权利也被剥夺,他话赶话,说得很快,“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因为我,是绝对不会和你表白的。”
最后那句话,懒洋洋的腔调,傲慢至极。
“绝对不会和你表白”说出了,“我绝对不会答应你的表白”的高高在上的睥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