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周淮聿还是坐在位置上没动,琥珀色浅眸静静看着她。
摆明了等她开口。
火气蹭地窜上天灵盖,温淇竹脑子里嗡一声炸开,连额头也烧得滚烫。
她才不会求他!
温淇竹忍着怒意和他对视,咬死不肯认输,气冲冲地从陈姝妤他们这一排走,双手撑着桌子,腿一抬,直接翻进了自己的座位。
在收腿的时候,鞋尖不小心踢到了桌子,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响,桌上还没来得及放进桌肚里的书也被掀倒,哗啦啦撒了一地。
看起来声势浩大,像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她心里也被这阵仗弄得有些发怵,但面上还是端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口齿伶俐地回击:“不需要,我自己可以进来。”
周淮聿轻轻挑了下眉毛,不再接话,重新低下头去看摊开的书。
班主任正好在这时接完电话走进来,注意到台下学生们古怪的视线,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啦?”
大家齐齐摇头,温淇竹也终于坐下来,和陈姝妤一起把落在地上的书本捡起来重新放好,小声对她和段帆宇说了句“谢谢”。
“哎呀,你要是和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陈姝妤笑着阻止她道谢,塞给她一颗糖当作安抚,随后便回身坐直,不再说话。
她把那颗水果硬糖攥在手心里,听着塑料包装被揉皱发出的声音,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身边的讨厌鬼存在感太强,她特地把所有书都堆在两人中间,直到余光也瞧不见他才满意。
“算了,大家做作业吧。接到紧急通知,我要去开会,剩下的时间班长上台来管纪律。”
没得到回答,谷梅也不继续追究,拿上先前放在讲台上的教案就匆匆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偶尔有窸窣的议论,又很快安静下来。
不少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闹剧中。
当然也包括当事人。
温淇竹躲在堆叠的书本后,不动声色地垂下手臂放在自己的膝盖上,飞快揉了两下。
翻进座位完全是冲动之举,满脑子全是“绝对不能输了气势”,连膝盖狠狠撞上桌角也不觉得痛,现在暂时休战,才回味出膝盖那儿愈演愈烈的疼痛。
她咬紧牙关,若无其事地翻开一本书,随后把脸埋下去假装睡觉,实则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无声地呲牙咧嘴,心里不停呼痛。
都是旁边这个讨厌鬼害的!
周淮聿对同桌内心的埋怨吐槽浑然不知,他手指摁在课本页脚,轻轻摩挲了下,随后借着拿笔的动作,目光不经意地往右侧一扫。
少女那头自然卷的短发弯曲出俏皮的弧度,顺着她低头的动作落下来,掩住大半张脸,只有修长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她仍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动作,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弧度很小地抖了抖。
他的视线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专心在书上写下批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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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会课结束,喧哗声渐起。
温淇竹慢吞吞地抬起头,正准备叫陈姝妤,就听见新同桌起身时桌椅摩擦的动静,以及对方衣角掀起的一阵轻飘飘的淡香。
像是碾碎的松针粉末沾染上雨天的潮湿空气,微苦,不似香水那样浓烈,大概是哪款留香的洗衣液。
静坐不动时,她就隐隐约约嗅到了这股淡香,不过这一刻却尤为明显,令人难以忽视。
她拧着眉往窗户那边靠,别过头去皱了皱鼻子。
“诶,周淮聿,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段帆宇抬高音量喊道,急忙追上去,很熟络地和周淮聿并排走出教室。
“我看段帆宇和周淮聿倒是相处得挺好的。”陈姝妤转过身来和她说话,看着两个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看来他俩上个星期同桌相处得很融洽嘛?”
温淇竹不太习惯陈姝妤的位置改变,总觉得隔着一张桌子说话,距离一下子远了不少。再想到和此事有牵连的新同桌,就忍不住冲对方的桌子翻了个白眼。
“要是真融洽,周淮聿干嘛主动和溜溜梅提换同桌这件事!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溜溜梅是她们偷偷给班主任起的外号。
“这件事儿确实是周淮聿讨厌!”陈姝妤迅速响应,“不过,竹子你刚刚翻桌的动静可吓唬人了,我猜一会儿肯定有人变着法子来问你和周淮聿到底有什么矛盾。”
果然,陈姝妤话音刚落,就有人凑过来问:“竹子,刚才是怎么回事呀?”
“是呀是呀,发生什么了啊?”
“我看周淮聿当时好像说了句什么……他说什么啦?”
有了主动挑起话题的先行者,很快其他人便附和道。
“没什么大事啦,就是换了同桌不习惯而已。”温淇竹玩笑道,“当时不小心踢到书了,我才不是乱发脾气的人好不好!去年艺术节那么糟糕我都是微笑面对的!”
“是是是,竹子人美心善脾气也好嘛!”
大家哄笑,顺着她的话打趣,话题很快就被带偏,不再聊今天换座位的事。
温淇竹撑着下巴,听大家从抱怨开学检测的难度到吐槽某科作业太多,再到议论今年运动会和艺术节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办,时不时接两句话,不让话题落地。
在闲聊的过程中,她不会刻意去打断谁讲话,总是耐心等对方说完再开口,同时又让说者明确知道她在认真听,没有走神。
通常情况下,她是很擅长让在场所有人都如沐春风的。
她很了解,大家来问刚才发生的事,也是出于好奇、八卦、凑热闹的心理,不能说心怀恶意,也说不上多真切关心,总之,如果她不想说实情的话,就再抛一个其他话题就好了。
直到上课铃响,大家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已经没人记得刚才围过来的初衷是什么了。
陈姝妤自然了解好友的脾气,也看明白了刚才怎么回事,只和温淇竹相视一笑。
“上课!”
“起立!”
在全班同学稀稀拉拉站起身向老师问好时,周淮聿和段帆宇才姗姗来迟,站在教室前门喊了声“报告”。
教二班物理的是个老教师,教完这届就退休,他眯着眼睛看了两人一眼,像是在辨认他们是谁,停顿了几秒才挥手让他们进来。
温淇竹眼尖地看见周淮聿手里拿的米白色纸盒,离得近了,才看清纸盒上“云南白药气雾剂”七个字。
他买云南白药做什么?
该不会……刚才她翻桌的时候,不小心踹了他一脚吧?
她仔细回忆,确定自己绝对没有踢到人。
看来不关她的事,那就行。
温淇竹放下心来,低头去翻课本,刚翻过一页,那瓶云南白药突然出现在眼前,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被放在了她的桌上。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装着米白色纸盒,懒散地敲了敲纸盒盒顶,像是无声示意,而后便撤回手,只留云南白药孤零零地立在桌子上。
她不解地瞪着那瓶云南白药,半晌才转头看向周淮聿,却发现对方已经抬头看向黑板,只得憋着一股气,撕下一张便利贴,打了个大大的问号递过去。
【???】
周淮聿很快把便利贴递回来。
上面多了一行苍劲有力的字。
【给你买的。】
温淇竹看完,猛地回头看他,却恰好对上周淮聿并未移开的视线。
少年转了下手里的圆珠笔,随后两指夹住笔身,虚虚点了下她膝盖的位置,偏冷的琥珀色眼眸难得染上些温度。
物理老师令人昏昏欲睡的讲课仍在继续,周淮聿却毫不掩饰自己转头的动作,目光直直地望向她,张开嘴,做了个无声的口型:
——下次直接叫我让位置。
——没有笑你。
第4章 第4次心动
温淇竹也不知道剩下的大半节物理课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晓得下课铃一响,周淮聿就离开了教室,座位再次空出来,正好给她和好友交流的机会。
她一边给陈姝妤描述物理课发生的事,一边瞪着那瓶仍旧立在自己桌上的云南白药气雾剂,还狠下心地揪了自己一把,在真切感受到疼痛后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不是幻觉!”
短发少女满脸怀疑地重复了一遍物理课上的举动——翻来覆去地检查这瓶气雾剂,企图发现任何动过手脚的痕迹。
没有。
什么都没有。
这就是一瓶普普通通的云南白药气雾剂。
“竹子,你怎么磕伤了也不告诉我!”陈姝妤的关注点彻底跑偏,她眉头紧锁,声音越来越低,“真没看出来,周淮聿居然还蛮细心的。连我都没发现你膝盖磕到了,他却看出来了!”
温淇竹听出来了,闺蜜这是在为自己的粗心而懊恼,赶紧抛开脑中那团理不清的毛线球,握住陈姝妤的手安慰:
“妤妤,不是周淮聿细心,是他占了同桌的位置才会注意到这件事,说穿了还是换位置的错!没告诉你是因为这是小伤啦,本来想着过两天就好了……”
“怎么变成你安慰我了!”陈姝妤这才笑起来,轻轻推了她一把,“你自己的体质还不清楚吗,不涂药怎么可能好得了,别光看着了,快拿它喷伤口!”
温淇竹是轻微的疤痕性体质,每次擦破皮都不太容易好,得拖着伤口受很久的折磨,还有不小的几率会留疤。
“遵命,妤妤大人!”
她笑着答好,随后乖乖地卷起裤腿,把裤子挽到膝盖以上,露出磕青的那块皮肤,又摇晃了一下那瓶云南白药气雾剂,随后对准淤青喷了两下。
先前只是觉得一阵阵的痛,现在直接看见膝盖上那一大团淤青,大概是心理作用作祟,倒是感觉越来越痛了。
不过幸好,云南白药很有用。
药水和皮肤接触的瞬间有些凉,冰冷的温度迅速缓解了疼痛。
因为不想让裤子沾上药水,所以温淇竹没有放下裤腿,而是打直腿,趁周淮聿不在征用了他座位下的那一块地板,拿了张草稿纸充当扇子,在膝盖上方不停扇风。
她看了眼周淮聿桌上的课本,不解地说:“但是还是感觉很奇怪啊!我和周淮聿,绝对不是什么友好和谐的同桌关系吧?他为什么给我买药?”
陈姝妤没说话,只眨了眨眼,用眼神示意:反正药都用了,还纠结这个干什么?
“毕竟送上门的好意我当然要接受啦,但这和我质疑他的用心又不冲突!”温淇竹理直气壮地说,“周淮聿一看就不是热心肠的人,我和他的关系连良好都说不上,突然送药给我,实在是让人想不通嘛!”
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起来,刚才被她们议论的主人公也走进了教室。
温淇竹在嘴唇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收回腿,规规矩矩地坐好,不再讨论这件事。
她随手拿起一本习题集翻开,装作认真思考题目的样子,余光却悄悄瞟向刚落座的周淮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