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只是拒绝他的托词, 不好意思啦同桌。”
等向飞屹走后,温淇竹转头看向一直不作声的周淮聿,诚恳地和他道歉:“我知道你也蛮忙的, 至于后续圆谎你就不用担心了, 大不了就说我们磨合不够放弃了海选, 不会真的占用你的时间去练琴的……”
少女声音清脆婉转, 洋洋盈耳, 还带着股不曾遮掩的狡黠。
周淮聿半垂着眼看她,打断了她没说完的客套话:
“可以试试。”
“什么?”温淇竹没反应过来。
“我说,”周淮聿和她对视, 缓声道,“可以试试,四手联弹。”
低沉的男声缠上来, 勾住她的心跳, 惹得她胸腔瞬间烧得滚烫,心跳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跳动。
四手联弹。
这可比一同主持节目要亲密太多太多了。
温淇竹张了张嘴,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有些无措、不太确定地问:“那……我们先定曲目?也没剩多少练习时间了……”
“好。”少年答应得干脆利落,一手插兜, 面上神情散漫,“你定曲目吧,我来配合你。”
她闻言拧眉,立马就要反驳:这种时间紧、任务重的事,当然是挑大家都比较熟悉的曲目比较好——
但是在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琥珀色浅眸时, 温淇竹又骤然哑声。
她想起之前从其他同学的只言片语中获取的信息:周淮聿从小就学钢琴, 天赋也极高,一般曲目听几遍就能完美地复刻出来。
这样看的话, 的确是挑她更熟悉的曲目比较好。
“有几个备选,我们回教室听听看再选。”
想通后,温淇竹迅速从记忆里挑出几首曲目,催促着周淮聿急匆匆回到教室。
眼下是大课间,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从衣兜里拿出手机,连上有线耳机,将耳机戴在右耳上,朝周淮聿挪近,递出另一只耳机,示意他一起听。
周淮聿的目光落在那只耳机上。
她努力保持镇定的表情,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从容些,只是举着耳机的手止不住地用力,指尖开始发白。
“我一首一首放给你听,咱们抓紧时间。”
最后几个字被刻意咬重,像是强调自己绝无私心。
少年蓦地牵了牵嘴角,随后伸手接过耳机。
他的指尖无意中擦过她的手背,微凉的温度轻轻滑过,像滑过空气的一根羽毛,激起皮肤表面一阵鸡皮疙瘩,那股痒意连带着心尖都开始战栗。
一系列动作不过几秒。
等温淇竹回过神来时,周淮聿已经戴好耳机,好整以暇等待她放音乐。
她深吸一口气,暗道自己绝不能露怯,手指不断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弄错了好几次,才手忙脚乱地点开正确的APP,开始播放音乐。
音乐加载的间隙,她听见少年轻笑一声。
这声笑更是让她觉得自己晦涩的心思无处可藏。
温淇竹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道:“别说话,专心听。”
“好。”周淮聿弯唇答应下来,完全没有拆她台的意思,只屈起手指抵在唇边,掩住嘴角的弧度。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耳机里或急或缓的钢琴声还在流淌。
少女悄悄瞧了眼安静听歌的少年,默不作声地揉了下自己心口。
心跳好响。
他应该没有听见吧?
几首钢琴曲都播放完毕,温淇竹才开始依次客观评价:
“其实我比较倾向于第一首,但第一首整体曲风比较沉重,虽然可以炫技,但是不太适合艺术节,海选的时候也不容易出彩。第二首节奏活泼,又是耳熟能详的曲子,可能更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至于第三首……你觉得哪一首合适?”
提及正事,温淇竹心底涌动的情愫平歇下去,脸颊上若隐若无的红也褪下去,表情认真,杏眼里闪着无比吸引人的神采,和她平时在课上和同学激烈讨论题目解法时的认真态度极其类似。
既然想好了要做,那当然就要以最后能在艺术节上表演,并得到好成绩为目标去努力!
周淮聿专注地看着她。
顿了一瞬,他才开口:“既然你喜欢第一首,我可以重新编曲,曲风偏爵士一点,同时保留炫技的部分,把这首曲子的亮点发挥到极致。”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好像编曲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不愧是全方面发展的六边形战士啊,同桌。”温淇竹真心佩服,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笑盈盈道,“那等你编好曲,我们就开始练?”
“好。”
///
第二天,周淮聿把重新编曲的五线谱打印出来交给温淇竹,找音乐老师借用琴房,请了音乐课和体育课的假,和她一起去琴房练习。
三角钢琴正对琴房的落地窗,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室外错落有致的常青树,悬挂着无数细针似的绿叶的枝头随风晃动,摩擦出簌簌声响。和煦阳光穿过树叶缝隙洒进来,在黑色的琴面上跳跃、斑驳,恰似乐谱上交织的音符。
琴凳长度有限,二人距离很近,动作间衣袖时不时摩擦,明明没有实际的肢体接触,临近周淮聿的那只手臂却迅速开始发烫。
温淇竹做了个抓握的动作,借活动手指的借口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我们先合一遍?”
“好。”
悠扬轻快的音符自指尖流淌。
他们选的这首曲目原本是巴洛克风格的民谣,频繁使用华丽多彩的装饰音,营造出盛大绚烂的氛围,又因为钢琴清脆独特的音色带出一种别样的悲伤和沉重,恰好贴合原曲想要表达的情感。
但是周淮聿重新编曲后,跳音的增加又让这首曲子多出一分俏皮活泼。
曲子开头,先是温淇竹以右手高音和周淮聿左手低音合奏,再在高潮时转为四手联弹,不同音阶的碰撞,自然而然生出一种精彩的冲击力。
两人时不时变换姿势,偶尔手臂交叠,手指相碰。
琴凳上本就不多的空隙早就在弹琴的过程中化为乌有,连大腿都贴在一起。
隔着衣物的触碰、毫无阻隔的触碰,在不间断地交替进行着。
当然,这只是四手联弹中微不足道的细节,既然选择了这种弹奏方式,理应不会在意这过于平常的细枝末节。
甚至,周淮聿会在手指相触时从容地转头与她对视,像无数钢琴名家四手联弹时和搭档互动那样,冲她小幅度地弯一弯唇角,琥珀色的浅眸里晃荡着坦荡磊落的光,显出无与伦比的专业风范。
温淇竹面不改色地和他回望,连指尖都不敢颤动,只能在对方注意不到的时候轻轻咬住下唇,更加仔细地去看自己已经烂熟于心的琴谱,唯恐自己会因一个对视按错琴键。
不过是弹琴时正常的互动,却因为喜欢,诱发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兵荒马乱。
温劲的琴声在琴房内回荡,黑白琴键不断跳动,在弹指间握住了浪漫的脉搏,配合着心跳的律动,慢慢上升、盘旋。
直到一曲毕,温淇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效果蛮不错的,咱们再多练习几次肯定会更好!”她将双手放在膝盖上,主动开口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人大腿还贴在一起,就连肩膀也亲密相抵。
反正弹琴时又会挨在一起,不断地变换位置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少女捋了下自己鬓边垂落的发丝,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少年的侧脸。
总之,绝不是因为想要离周淮聿更近一点。
///
午休时,温淇竹和周淮聿都没睡觉。
温淇竹趴在桌子上,看同桌列日程安排表。
距离艺术节还有两个星期,而表演海选就在这周五下午晚自习举行,对温淇竹这种临时起意的人来说,时间非常紧迫,所以对时间的规划就更重要了。
但是她向来是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直到事到临头才知道赶进度,又不可能拉着明显习惯事事有计划的周淮聿和她一起随心所欲,所以干脆将安排时间的工作全权交给对方负责。
最后,周淮聿确定用这周几节闲课和两堂晚自习的时间来练琴。
他把日程安排表往温淇竹那边推了推:“我会去和各科老师沟通的。”
年级第一去沟通,肯定会一路绿灯。
温淇竹并不担心此事,一个劲儿地点头,仔细看了看日程安排表,发现自己只需要按照时间和周淮聿一起去琴房练习就好,除此之外什么事都不需要操心。
她忍不住感慨:“周淮聿,有你这样的搭档实在是太省心了,你如果早说自己要参加海选,肯定有好多人会主动邀请你。”
要不是周淮聿自转来三中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形象便已经深入人心,艺术节这种场合一定会有无数人抱着就怕万一的心态来试探他。
想到这儿,温淇竹心中不厚道地生出一股庆幸滋味来。
……还好她和周淮聿是同桌。
还好她和周淮聿关系还不错。
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在此时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淮聿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
少女素来藏不住心事,鼓起的腮帮子早把她的思绪泄露得干干净净。
他轻哂一声,两指夹住那张薄薄的日程安排表,往上抬了抬,将温淇竹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
男声清润,压低的尾音有种贴近耳廓厮磨的暧昧感,惹得心尖阵阵发麻。
少年咬字清晰,一字一顿:
“不是谁的邀请我都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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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选当天中午。
温淇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活动手指,不断默背曲谱,保证晚自习的时候能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她想要和周淮聿商量下午再请一节课的假去琴房练一练,可是对方自下课铃响时看了眼手机后就离开了教室,到现在还没回来。
这一周还从没有过离开这么久的情况。
由奢入俭难。因为练琴的缘故,温淇竹这周和周淮聿的关系越走越近,此刻忽然同桌没了踪影,让她有些不习惯。
正寻思要不要去三楼接水处和英语办公室瞧瞧时,陈姝妤小跑着冲到她面前,神秘兮兮地说:
“竹子,你猜谁来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