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他挥挥手,他就抿唇笑笑,目光腼腆。
沈文芸拍拍他脑袋,嫌中含宠:“这孩子,才过多久,连姐姐都不认识了。”
温书晗浅笑:“没关系,他还小。”
不知是不是深冬季节的缘故,人气多的地方总显得温馨。
总之这次见面的氛围,比上一次好很多。
冬季昼短夜长,吃完饭简单聊了会儿,太阳已经落山。
广场附近逐渐上灯,霓虹闪耀。
行人熙熙攘攘,细雪飘摇中伫立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灯串在茂叶间缠绕。
安安想到滑冰场附近的儿童乐园玩,沈文芸由着他,给他戴好小围巾,将他抱上滑滑梯。
一切安排妥当,这边有温书晗看着,沈文芸便放心前往邻街,给他们买甜甜圈。
小孩子看见玩的就走不动道,一个人也能乐得自在。
温书晗守在一边,双手搭在围栏上看着他玩。
男孩子看着小小一只,在滑梯屋里爬上爬下,力气倒是不小。
暮色渐沉,街上有一行cos漫威英雄的青年招摇过市。
估计是拍tik tok短视频的,几人凑齐了五颜六色,极尽一切夸张手段四处跑酷,收获一波新奇目光。
其中一个蝙蝠侠忙着跟路人互动,动作大开大合,一不留神被绊了一下,高高一个撞到温书晗身上。
她屏息往前一倾,被撞得发懵,对方回身一瞧,连忙跟她道歉,她扶着围栏站稳,摇了摇头。
蝙蝠侠看清她的脸,目光一亮,哇哦一声,问她是哪国人,长得真像颗糖。
外国人的夸赞方式有点抽象,温书晗这会儿也没什么聊天欲望,只说自己英文不好,敷衍过去了。
对方依依不舍地离开,温书晗再一抬眼,乐园里已经没有安安的身影。
她眸光一怔。
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没有。
心下慌张,她连忙去问附近守场的工作人员。
紧张时语序又乱了,她磕巴好几遍才顺利问出口:“请问您记得刚才那个戴着棕色围巾的小男孩吗?他不见了。”
戴围巾的小孩太多了,工作人员一时想不起来:“抱歉,您有他的照片吗?”
她呼吸忽而变沉,眼里空空的,木着脸摇了摇头。
——“书晗!”
沈文芸喊她一声,抱着一个甜甜圈纸袋过了马路。
温书晗回身看去,只觉眼前一片杂乱。
沈文芸来到面前,小跑止步:“哎,那家甜品店实在太多人了,等了很久。”
说时,对方目光越过她肩膀,看向乐园:“弟弟怎么样?”
温书晗攥着手指,鼻梁霎时一酸:“他不见了......”
沈文芸愣神,直直看着她,诡异的沉默,宛如晴天霹雳。
偌大的曼城中心区,圣诞节更是十成十的热闹,足够淹没一个半大点的小男孩。
沈文芸第一时间联系警察,母女两人先分头找,温书晗几乎跑遍附近所有街道,喊得嗓子都疼了。
结果一无所获。
她眼前倏然起雾,无助时,手机忽然贴着掌心震动。
陈言肆打来电话:“还没回来?”
听见他的声音,她一颗心酸胀不堪,声音泛哑:“弟弟不见了......”
听筒里跟着一顿,不问弟弟,只沉声问她:“你在哪儿?”
慌张夹杂着失落兜头而下,她思绪一团乱,抬眸扫视一圈,竟不知道自己在哪。
只知道周围很吵,灯火格外璀璨,千篇一律的金发碧眼从她身旁经过,说着她听不清的语言。
她心跳时快时慢,紧绷的目光搜寻每一个路过的小孩子,可他们都不是安安。
陈言肆半晌得不到回应,快速说:“给我发个定位,原地等着我。”
“但是安安......”
“我派人去找!”他沉声打断。
她呼吸一顿,他瞬间意识到刚才有点凶,语气缓下来哄她:“乖,你先呆在原地别动,别人找你说话你别理,记住了吗?”
她眼眶酸涩,双手被回旋的寒风冻红,攥着手机颤声应他:“记住了......”
电话挂断,她被自责情绪困得喘不过气来。
如果当时看紧一些,安安就不会丢了。
陈言肆已经安排人去找,她坐在路边长椅上,手腕止不住地抖。
雪落无声,她被风吹乱的长发沾着细碎雪片,愈加泛红的双手攥着手机,十秒就开一次屏幕,等母亲的电话。
情绪即将决堤。
手机在这时震动。
她快速接通:“妈!”
“没事了没事了,弟弟已经找到了,我先带他回酒店,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沈文芸语速很快,没等她反应过来,只稀里糊涂“啊”了一声,那边就挂了。
心情潮涨潮落,温书晗颤抖的双手逐渐缓下来。
半晌,她沉沉叹一口气。
呼吸散在寒风里,化成一团雾。
一滴眼泪不知不觉掉在手机屏上,屏幕随即亮起。
陈言肆打来电话,呼吸急闷:“马上到了,电话别挂。”
她埋着头,几缕凌乱发丝糊在泪湿的脸颊。
她许久没出声,陈言肆急得半死:“说话!”
她心底百味杂陈,强忍着一阵泪涌,对他说:“弟弟找到了......”
顿了几秒,他鼻腔轻叹,语气镇定:“嗯,我知道。”
原来安安是被那群奇装异服的年轻人吸引,自己跟了上去。
那帮“漫威英雄”冷不丁被一个混血小男孩跟着,觉得怪新鲜,带着他玩了会儿,直到安安说要找妈妈,他们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连忙将他送回原地。
温书晗揩了揩眼角泪水,情绪好了些许:“是你找到的吗?”
陈言肆漫不经心:“是约翰。”
她一听,莫名更想哭。
“所以他根本就不叫铁牛吗......”
陈言肆兀地气笑:“逗你玩儿的,傻瓜。”
他尾音轻柔,明显在哄她高兴。
但他越哄,她越是难过。
温书晗一时哑然,片刻,在听筒里听到与附近重合的圣诞音乐声。
她心口像被旋律击中,倏地转头望去。
不远处人来人往的街边,陈言肆打开驾驶位车门快速下车。
他身上连件外套都没穿,就一件单薄的黑色衬衫,迎面而来是异国的璀璨与严寒,他落拓不羁地出现,在喧闹人群中找寻她的身影。
他呼吸散成雾气,模糊他凌厉眉眼,焦急目光撇开闹市空气里无形漂浮的杂质,穿透一幕飘旋细雪,落到她身上。
温书晗心下一沉,木然几秒,他已经穿过人群阔步上前。
她慢慢站起来,在他靠近的瞬间,她闷不做声抱住他,手臂圈得很紧。
陈言肆眸光微动。
两年了,她第一次这样抱他,薄薄一片身躯几乎是撞过来,让人轻微错愕。
温书晗不想硬撑,呼吸埋在他胸口,眼泪哗啦啦涌出来。
哭泣是一件讨人嫌的事,但情绪满溢,只能化作泪水发泄出去。
其实陈言肆从不嫌她爱哭。
从十四岁到现在,她哭得够多了。
她过分自责,眼泪止不住,声音在他怀里哽咽:“对不起,我没看好他,安安要是真的不见了——”
“这不是找着了吗?”他平静打断她,揉揉她脑袋,“好了,没事儿。”
“你没丢就行。”
他对她就是极致的偏爱。
谁都可以丢,唯独她不行。
哪怕安安今晚真的不见了,他也能揽下所有责任,为她开脱,替她兜底。
千万种情绪在她心口来回冲撞,温热泪水浸透他衬衫衣料。
不知该说什么,兜兜转转还是那句:“谢谢你......”
陈言肆嘴角一抿,语气有些情绪不佳:“再跟我说谢谢,真把你关在这儿。”
她顿时哑然,冷不丁被他吓唬到,连哭的动静都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