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用力地戳到了关峋的痛点,他很快眯起了眼,冷笑一声:“洛施,你别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是吗?”
“你这么有时间,多的是有人愿意陪你玩。”洛施十分笃定地回答,“但是我绝对,绝对不可能对你产生好感,哪怕一点点也不可能。”
她的话说得很绝,关峋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好啊,你这么讨厌我,别坐我车,跳下去啊。”
洛施知道关峋这个人不按套路出牌,最喜欢看别人吃瘪的模样,看到车速很慢,她伸手就要去拉车门。
关峋看到后瞳孔骤然紧缩了一下,跑车在路面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他迅速停下车,面色凌厉地打开车门走到另一侧,把洛施从车上拽了下来,又急又怒斥道:“——你是不是疯了?我让你跳你他妈真跳?”
洛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突然很轻地蹙了下眉。
关峋见状迅速松开了她的手,“碰到你手腕了?”
洛施冷冷瞥了他一眼,丢下一句“不关你事。”接着就头也不回地就往前走。可她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视野里蓦地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愣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形颀长的男人迈步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周聿礼今天穿着一套质地极佳的高定黑色西服套装,西裤下包裹着的是笔直的修长双腿,头身比优越。那张脸上依旧神情寡淡,眉眼冷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漫不经心的矜贵公子。
洛施的心里也“咯噔”一声,心跳飞快。
直到周聿礼走来在她面前站定,那双深邃的琥珀色双眸静静凝视着她,眼底情绪不明。
两人面对面却一句话都没说,明明还有其他人在场,却又顷刻之间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很快,洛施有些狼狈地收回和他对视的视线,站在他身边的蒋洄也微微颔首和她示意。
洛施有些不自然地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很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这里。
周聿礼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一阵略带燥意的微风拂过,她的一缕长发像羽毛一样扫一下他的西装外套。
他垂下眼,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神色。看到还想追上去的关峋,终于淡淡出声:“关峋。”
“我说怎么最近诸事不顺。”关峋停住脚步,有些不耐地看过去,“原来是你回来了,我说你还真是命大,那次坐在那车上的怎么不是你?”
惨痛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铭肌镂骨,周聿礼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他开口警告:“离她远点。”
“呵,我真的很好奇,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句话的?”关峋讽刺地笑笑,“你还在做什么巴黎梦吗?醒醒,你们早就分手了,周少。”
“你呢,你又是处在什么位置来问我这个问题的?”周聿礼冷眼睨了他一眼,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还击,“——她爱我,你呢,哪个路人甲?”
周聿礼在针锋相对之间完全占据了上风,轻飘飘地提醒他:“别再像只疯狗一样四处乱咬。”
关峋突然僵在原地,似是没想到周聿礼会真的发怒,很快玩味地笑了一下揪住他的衣领,“怎么了,就是看到你像死了一样我才痛快啊。”
蒋洄见状皱着眉就要上前。
周聿礼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很快面无表情地打掉关峋的手,语气像是浸了冰一样冷,“那些账,我会一笔一笔跟你算。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关峋又皱眉看着周聿礼拍了拍西装外套,像是沾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面色也变得更加非常难看,他很快怒笑了一声:“好,我等你,看看谁先弄死谁。”
其实,关峋曾经有一度真的成功了,让周聿礼生不如死。
关峋说着说着,突然“啧”了一声:“靠,怎么又是他?”
周聿礼也看了过去,看到了出现在洛施身边的唐鹤鸣,他们就站在电梯门口,他看着他们说说笑笑的模样,蹙了下眉。
关峋又笑了:“你说,唐鹤鸣这下算不算我们共同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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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洛施站在唐鹤鸣身边,她出声问:“唐总今天怎么不在总部来璞玉。”
唐鹤鸣在此时递给了她一张名片,说:“恰好今天有事要过来,这是我刚认识的一个朋友,刚回国,之前在路易斯安那州一间很出名的康复医疗中心工作。”
洛施接过名片先道了声谢。
唐鹤鸣从电梯反光的轿厢看着她姣好白皙的面庞,很温和地出声说:“上次在游轮上的演出,我看出来你的手腕状态还是不太好,如果你愿意,这个周末我可以陪同你一起去看看。”
洛施委婉拒绝:“不用麻烦的,我可以一个人去。”
“洛施,其实你不用想太多。”唐鹤鸣很快接上话,“璞玉目前所有的商务事宜都会经过我的手,我应该对所有成员负责。”
洛施听到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轻声应下:“那就谢谢你了。”
他们去的不是同一楼层,在洛施走出去之前,唐鹤鸣再次叫住她:“洛施,我和聿礼的确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是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一直有些紧张,我很抱歉,之前隐瞒了你。”
洛施的脚步顿了一下,“怎么和我说这个?这是你们的家事,与我无关。”
在一阵沉默之后,唐鹤鸣又说:“上次我看到他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了。”
“唐总究竟想说什么?”
“他回来了,你会和他复合吗?”唐鹤鸣将目光投在她身上,轻叹了一声后,不紧不慢地开口说:“其实我想说的是,你还有很多选择,不是吗?”
洛施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非常认真地说:“抱歉,这是我的私生活。不过请唐总放心,无论如何这些事都不会影响到我在乐团的工作。”
话音刚落,洛施就已经转身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唐鹤鸣颇为头疼地捏了下眉角,略有些晦暗的眼神隐匿在那副金丝眼镜后。
他兢兢业业了这么多年,想要得到的不过是老爷子的认可。
可周聿礼突然回来,杀了个他措手不及。
好像所有人都不站在他这一边。
……
洛施刚走进排练室,偌大的空间里瞬间鸦雀无声,原本还在嬉笑着聊天的几个女孩突然就沉默下来,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洛施目不斜视地淡定地背着琴盒走了进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她刚拿出小提琴,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讥讽声,丝毫不避讳着她这个当事人还在眼前,“黃馬褂,面皮真係厚。(关系户,脸真大)”
“喂Joey,你細聲啲,佢聽到噶。(你小声点,她听得见)”
“噉又點啊?(那又怎么样?)”Joey嗤之以鼻,“我睇佢都無料到,咪盞俾人笑,仲不如早啲返大陸搵份工,我睇佢個樣,倒幾啱做幼稚園老師嘅。你覺得呢?(我看实力也不怎么样,惹人笑话,还不如早点回大陆找个班上,我看她的脸,倒是可以去做幼儿园老师,你觉得呢?)”
洛施也才正式加入璞玉没多久,本不想多生事端。
但是她也没有那么好欺负,她刚转头想直面回击那个女孩,一阵脚步声就由远及近。
裴瑜和助理Melissa一起走了进来,刚才还在言语霸凌她的那两个女生瞬间噤声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裴瑜扫了一眼这里,不怒自威,“还没走进来就听到你们叽叽喳喳的。Joey,你要是这么喜欢张嘴,不如去练美声。”
裴瑜是内地人,Joey急忙用普通话说:“老师,对不起,我只是和她开个玩笑。”
裴瑜神色很淡,瞥了洛施一眼,又说:“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搞不清对象吗?快点和她道歉。”
“……老师。”
裴瑜皱了下眉,催促道:“你是要我们所有人都要等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Joey难堪地咬了下唇,不情不愿地道了声歉:“……Sorry啦。”
……
日常的排练结束之后,窗外夜色渐浓,整片繁华的铜锣湾区域都充满了电影感,轩尼诗道的叮叮车、骆克道沿途的霓虹灯牌,随手一拍都很有氛围感。
洛施跟着那几个女生身后走出大厦,听到Joey拿出手机对身边其他几个女孩说:“你聽講咗未?裴老師嗰個二仔返咗國喇。(你听说了吗?裴老师那个二儿子回国了)”
“真定假嘅?”
Joey说:“真嘅,喂,今日周氏集團總部有人影咗相,生得好靚仔。(真的,喂,今天周氏集团总部有人拍了照片,长得好帅)”
“你个花痴!”几个女孩笑着打打闹闹成一团,看上去关系好极了。
“佢喺國外肯定好受歡迎,唔知拍過幾多次拖。(他在国外肯定很受欢迎,不知道谈过几个。)”
Joey爽朗地笑出声:“你真係夠憨居,睇佢嗰樣,應該唔會拍拖,只會直接上床。(你真是够傻,一看他那样,应该不会谈,只会睡啰。)”
……
洛施孤身一人走在她们的身后,作为周聿礼唯一交往过的女友,她也一字不落地木着一张脸听完了全程的八卦。
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她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人讨论过他。
现在的感觉就好像是崩坏的程序又突然被修复,生活里又开始闯入他的名字、他的身影。
现在临近夏天,天气也变得炎热起来。洛施最近的食欲都不是很好,只是在回公寓之前在街边随便买了一份干炒牛河。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晚高峰,但是地铁站里依旧人头攒动。
上地铁之后,洛施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车厢内还不算很挤,她总觉得身边有人若有若无地想要往她身上靠,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人都在低头玩手机,她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直到她走出地铁口回公寓,无意间看到路面上她的影子后还紧紧跟着一个人。
她加快了脚步走进公寓,身后那人也一同刷卡打开走进来,和她一起走进电梯。洛施看到男人手里的电梯卡,还以为真的是她想多了。
也许只是一个普通的住客而已,刚好也和她坐了同一趟地铁。她没有刻意去那人,电梯门关上,男人居然先伸手按下了她所住的楼层按键。
洛施心已经快跳到嗓子眼,很快又按上了一个楼层。
电梯到达她所住的那层,那人并没有出电梯的意思,反而像是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等着她先出去一样。
洛施瞬间头皮发麻,脑子里也警铃大作,她迅速快步走出电梯,身后男人果然也大步跟了出来。
她伸手想要打开手机屏幕的时候,对门的那扇门突然打开了,室内灯光暖黄,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口。
在看到熟悉冷峻的眉眼之后,洛施的心一下子放了下来。她的脑海里也闪过很多念头,唯一最清晰明确的是,她可以无条件地相信他。
洛施甚至不用思考就朝他快步走过去,手也在慌乱中贴在了他的手上,急中生智地喊了一句:“——老公!我回来了!”
而周聿礼也在看到洛施朝自己跑过来时,记忆恍惚之间回退到在巴黎接她放学时,她从种满金灿灿梧桐树的坡上跑下来扑进他怀里的场景。
熟悉的香气将他包围,他的呼吸蓦地一滞,心也因为她这句话方寸大乱。他做梦才能实现的画面,此刻竟然浮现在他的面前。
接着,周聿礼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洛施在隐隐颤抖着,扶着他的手低声说:“……有人在跟着我。”
周聿礼将她虚揽入怀中,像从前一样轻轻顺着她的脊背安抚了下,“别怕,我在这。”
这个拥抱,时隔三年,光明正大的。
很快,周聿礼锐利地抬起眼扫过去,与那个穿着人模人样,戴着鸭舌帽和黑口罩的男人对上了目光。
他抬眼扫了一下监控,又淡声警告了一句:“作死?”
男人看着面前浑身气压都很低的周聿礼,很快慌张地压了下帽檐,捏着嗓音说:“唔好意思,穩錯地方。(不好意思,走错地方。)”
直至听到电梯门再次合上的声音,洛施才从他的怀抱中退了出来。
她有些狼狈地捋了下鬓边乱了的发丝,低声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