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抱着她的男人,还在她耳边轻声说:“宝宝,没错,就写一句,你发誓从今往后不会再离开纪冽危的身边。”
钟栖月发着抖,艰难地写完这句话。
一句话她写的困难,字迹也无比难看,那些鲜血已经将整张纸染得根本就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写完那句话,她用自己的袖子捂住纪冽危的手指,轻声说:“哥,现在你满意了?”
纪冽危笑说:“满意啊,怎么不满意。”
从前她离开他身边都是毫不犹豫,仅仅只给他留下一封诀别信,而现在为了哄他,都甘愿写下这份誓言信。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钟栖月擦了擦流下的泪,哽咽说:“你今晚到底怎么了?你告诉我,就算是我做错了什么,我也要知道原因,不是吗?”
纪冽危抱着她轻声哄:“你没错,是我的错。”
是他没有安全感,是他几乎要被嫉妒吞噬,是他疯了一样,昨晚看到他们一家人团聚时,那种又一次被她抛弃的痛苦,又在开始不断地折磨他。
钟栖月推开他的怀抱,“哥!”
她有很多话想说,想抱怨他今晚的反常,想说他怎么能做这么伤害自己的事,可在亲眼看到面前这个男人泛红的那双眼,及从眼尾滑落的泪水时,她剩下的话,忽地堵在喉咙里,“你……”
他平静地擦拭脸上的湿润,握着她纤细的手指把玩,神似疯癫,“你不要我了。”
钟栖月心里一痛,哑声说:“我没有……”
他轻轻摩挲她的指腹,说:“你不要我了,从你选择跟你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哥哥离开时,你就已经不要我了。”
钟栖月泪水垂落,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渐渐笑不出来了,眼尾的薄红弥漫:“你找到了自己的家人,第一反应就是抛下我。”
他又问:“钟栖月,是不是我从来就不在你的选择范围以内,是不是我无论怎么爱你,你永远只会把我放在你心里最无关紧要的位置上?”
“你知道我昨晚亲眼看到你跟自己的家人团聚,看到你的身边坐着你外公和妈妈都很看好的女婿时,我是什么心情吗?”
“我那时候就在想,原来我无论多么爱你,我都始终在你并非必不可少的范围内,你对我的喜欢是可以轻易收回的,你要抛弃我是毫不犹豫的,你说分手也是可以完全不在乎我的感受的,原来你并不是像我爱你那样,没有你就活不下去。”
“你跟孟行白坐在一起的背影,让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
他松开她冰冷的手,轻笑说:“我梦见,你从小没有跟自己的家人失散,你小时候会甜甜地叫孟行白哥哥,你和他青梅竹马相伴长大,一起读书一起玩闹,不仅门当户对,爱好也相同,后来你也很喜欢很喜欢他,你们是那么地般配。”
“而在梦里,我的世界里却没有你的痕迹了,没有一个叫钟栖月的女孩。”
“你没了我,会有更好的世界,更美好的生活。”
“可是,怎么办……”他语气逐渐冷淡,眼里却是苦涩的,“栖月,我若是没有认识你,我可能早就已经死了。”
他曾无数次想死,或者说,在妈妈和兄长共同去世的那晚,他就撑不下去了。
“你不会知道那个噩梦缠了我一整晚,我几乎要疯了。”
“栖月,你要我怎么办。”
“是不是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
可是没有钟栖月,纪冽危却觉得自己痛得几乎要死掉,也无数次想死,可是一想到她很有可能会回来,他又舍不得死。
他的所有情感几乎都被钟栖月掌控,他就连死也不敢,只怕再也见不到她。
他多想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给她,只求她能稍微地爱他一点,不求回到当初刚交往时的感情,只要她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他是真的离不开她。
可是,三年前,她就不要他了。
第54章
“哐当”一声, 那把放在桌沿的匕首,在钟栖月无意间的动作下,被撞掉落地。
她身子往后一退, 从纪冽危怀里下来, 小腿一软往后倒,背脊贴在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 退无可退。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纪冽危,从没见过。
甚至也未曾想过, 他会在她面前落泪。
这一刻的纪冽危好陌生,在这期间,她有长达十秒钟大脑都是在停止思考的。
“哥……”钟栖月从墙边爬起来,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你昨天是去我家找我了吗?”
他说亲眼看到孟行白出现在她的家庭聚会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她急忙道:“关于这个我可以解释清楚, 昨晚是我父亲来家里看我, 至于孟行白他是我外公请来的,况且我和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纪冽危眼里的猩红弥漫,失魂落魄般, 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慌了,彻底慌了, 她没见过这样的纪冽危。
此刻的他就像在绝望的边缘, 好像再往前一步,就会彻底沉入海底,万劫不复。
钟栖月也感觉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疼,拉着他衣角的手改为握住他的手掌心, 手用力收紧,再一次解释说:“哥, 我真的跟孟行白说得很清楚了,况且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
纪冽危看她,面无情绪,“这不是你的问题,哥哥都说了,是哥哥自己的问题。”
是他小心眼,是他眼里根本看不得任何男人跟她离得那么近,是他没有安全感,是他太害怕她又会再一次抛下他。
纪冽危唇线微抿,反握住她手心:“刚才吓到你了?”
他把钟栖月拉到跟前来,轻轻擦拭她眼尾的泪痕,歉然道:“是我不好,你就当刚才是一个噩梦好了。”
“别怕。”
他将她抱在怀里,拍着背脊,跟哄小孩似的。
钟栖月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任由他拥抱,站着没动。
“别怕,别怕哥哥。”他声音很轻:“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泪水又涌上眼眶,钟栖月靠在他肩头流泪:“哥,对不起……”
当初她选择离开,是因为她那时候觉得,他们根本就不能在一起,不适合在一起,整个纪家都不会接受她跟纪冽危的感情。
况且,她那时候也疯狂地想要逃离纪家,逃离钟蕊的掌控。
她一直以为,纪冽危没了她后,也会有很好的生活。
他是天之骄子,是纪老爷子最看重的孙子,将来的纪家都要交到他的手中,他们注定有两条不同的路要走。
她哭到身子都在发抖,纪冽危哄了好一会才哄好,松开她,问:“醒酒汤呢?”
“啊?”钟栖月愣了几秒,泪眼婆娑地看向茶几,“在那,好像凉了。”
纪冽危说没事,牵着她去沙发那把醒酒汤都喝了,喝完一整碗醒酒汤,他眉宇微微蹙着。
钟栖月仰着脸,紧张问:“很难喝吗?”
纪冽危瞥她,云淡风轻:“你尝尝?”
钟栖月连忙退开一步:“不了,我没喝酒。”
纪冽危只笑了笑,又问她洗了没,钟栖月说洗了,他便自己找了睡衣去浴室沐浴。
浴室的门关上,偌大的客厅就剩钟栖月僵硬地站在毛毯上,她站着想了许久的事。
等纪冽危洗完澡出来,钟栖月把他拉房间里,给他指腹的伤痕上了药,包扎后说,“哥,你下次别这样了好不好。”
“吓到你了?”
钟栖月点头,后怕地看他:“有点。”
纪冽危淡笑:“时间不早了,睡吧。”
整个晚上,纪冽危抱着她都没有说话,他很快便入睡了,直到深夜,钟栖月还一点倦意都没有,她睁开眼一直望向拥着她的男人。
满脑子都是晚上他说的那些话。
-
汤颖请了一天病假,今天工作室便只有钟栖月和孟行白在工作。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孟行白隐约察觉出来钟栖月对他态度变得极其冷淡,等中午休息时,他主动询问起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钟栖月正在洗手池清洗手中的泥土,闻言摇头:“没有。”
孟行白不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对我比平时还要冷淡了?”
“孟师叔,”钟栖月用帕子擦干手中的水渍,转过身说:“上次我就跟你说的很清楚,我们不合适,我也不打算跟你发展什么。”
“如果你是因为听了我外公的话才想追我,就拜托你忤逆一次老人家。”
孟行白一笑,又说:“你不喜欢那种直白的追求,我可以慢慢来。”
所以这段时间,他的那样改变就是在慢慢来吗?钟栖月无奈叹了叹气,“我结婚了。”
“什么?”孟行白的尾音有点破音,震惊不已。
钟栖月再次重复:“我已经结婚了,就在几天前。”
“这不可能,老师没跟我说过。”
钟栖月:“他当然没跟你说,因为他也不知道。”
孟行白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他勉强让自己笑出来,“如果你是为了拒绝我,而用了这个借口……”
“不是的。”她面色认真:“我真的结婚了,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丈夫的名字。
…………
傍晚下班,钟栖月正在关工作室的门,接到了段知晴的电话。
“月月,你今晚不会又不回家吧?”
听筒那端段知晴声音带着埋怨,钟栖月笑说:“怎么会啊?妈,我刚收工,马上就到家了。”
“那太好了,我让你张阿姨做几道你爱吃的菜。”
“好。”
挂断电话,钟栖月又戳开了跟纪冽危的聊天框。
他今天没问她晚上会不会去月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