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个位置坐下,从口袋里取出手机,这才注意到将近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纪冽危打来的。
钟栖月连忙回拨了回去,电话很快接听,是陈仲华的声音。
“钟小姐?纪总正在应酬。”
钟栖月:“那麻烦你跟我哥说一声,我下午有点事就忘了看手机,然后我现在就要回家了,让他不要担心我。”
“好的钟小姐。”
晚上纪冽危参加晚宴回到纪宅时,已经将近十点了。
纪东原前两天出去旅游散心,也有两天没回家了,今晚的三楼,与往日比起,更加暗沉。
幽深寂静的楼道响起了沉稳的脚步声,纪冽危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朝里走去,卧室里头,点亮了一盏暖黄的床头灯。
他站在门框边,远远便看见钟栖月靠在床头上阖眼休息的模样。
暖灯下,她白皙细腻的肌肤如批了一层柔光。
他单手解开领带,放轻脚步行至床边驻足,垂眸静静望了片刻,出了神般,找不回自己。
直到那缕乌黑的长发滑落,和衣而卧的钟栖月眼睫一颤时,纪冽危才有了动作。
他伸手撩起她已经垂落到眼皮上的长发,轻声问:“怎么不躺下再睡?”
钟栖月并没有熟睡,本就有几分醒了,听到声音便完全醒了过来,“哥,你回来啦?”
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沙哑。
纪冽危淡淡一笑,坐下来伸手抱她,“你是特地在等我吗?”
钟栖月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勾着他脖子,依偎着他:“嗯,我想等你回来一起睡觉。”
纪冽危眸色微黯,掌心摸着她小腹,忽然问:“例假干净了吗?”
“啊?”钟栖月怔了两秒,才说:“还没,我一般起码也要一周才能走干净。”
“这样啊。”纪冽危遗憾说:“这可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
他笑了笑,轻轻拍她脸颊,意味深长说:“等你例假干净了再说。”
钟栖月听明白了,脸顿时一红。
暖光落在她绯红的脸颊上,纪冽危不可控制起了意动,心在不断乱撞,指腹轻轻捏着她下巴,整个人温柔蛊惑得不像话:“做。爱就暂且算了,能接吻吗?”
钟栖月抿了抿唇瓣,没有犹豫,直接勾住他的脖颈,主动把自己送上去。
…………
上周跟段砚川去医院做血缘鉴定的事没几天就被钟栖月抛诸脑后了,等看到这串陌生的号码打电话过来时,她有几分呆滞。
“你说结果出来了?”
段砚川说嗯,“能约你碰个面吗?我有很多话想说。”
跟段砚川约好六点半在杂志社附近的咖啡厅碰面,他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到,晚上咖啡厅的客流量很大,钟栖月赶到时,几乎位置坐满了。
段砚川朝她招手,喊她过去。
“你来很久了吗?”钟栖月问。
“不久,你先坐下,想喝点什么?”
“黑咖啡吧。”
段砚川眉梢一动,好奇问:“喜欢喝苦的?”
她笑说:“我觉得很醇香。”
他也一笑,“跟我口味一样。”
“是吗?这么巧啊。”
“不巧。”段砚川说:“毕竟我们是亲兄妹,有相同的爱好也很正常。”
钟栖月水润的眸光有瞬间定格了般。
段砚川把那份检测结果摊开给她看,“你自己看看吧,尽管你不相信我的话,总该相信医院。”
钟栖月认真了好几遍,仍觉得不可思议,愕然道:“世上真的会有这种离谱的事吗?”
段砚川淡笑说:“这并不算什么,世界如此之大,这世上多得事你想象不到的狗血事,我们这又算得了什么?这只能说明,你哥哥我足够敏锐。”
钟栖月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段砚川很理解她的心情,事实是他刚得到这份结果时内心也是震惊的,尽管他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确认事实后的感受到底还是不同。
他的亲生妹妹在刚出医院没多久便重病去世,事实上他都没来得及跟妹妹培养感情,所以对妹妹的感情并不算很深刻。
若非他母亲对妹妹去世的事伤感太深,或许他早就要忘了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妹妹的事实。
望着面前这张跟他母亲有五分像的面容,段砚川轻声说:“你的母亲出身于陶艺世家,名字叫段知晴。现正在英国长居,我是你的哥哥,今年二十八,大你将近五岁。”
“如果你还想知道更多,想问什么,我都会回答你。”
钟栖月缓缓调平整自己的心情,沉默了良久,才问:“我想知道,她有想过我吗?”
段砚川怔住,问:“你问的谁?”
钟栖月难以启齿妈妈那个词,说:“你的母亲。”
段砚川叹息,“这二十三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甚至因为“你”的离开,让她难以从悲痛中走出来,没回到北城也都是害怕触景伤情。”
“那,她还好吗?”
“还行,除了太想你之外,身体方面都很健康。”
钟栖月很快沉默了,段砚川又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钟栖月垂眸说:“暂时没有了。”
她还需要时间来消化现在的心情,不过刚刚得到了那个回答,她的心在那一刻是无比放松的。
尽管她并没有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得知那个很有可能是她亲生母亲的人,是那么的想念她,她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又酸又苦,但不可否认,更多的是开心。
段砚川喉结滚动,说:“我今天找你出来,除了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你说。”
“将近二十天后,我就要回英国了,这次回去或许几年都不会回国。”
钟栖月心里一揪,连忙抬眼看他。
段砚川很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如果可以的话,这次我想带你一起回英国,我们一家三口是该团聚了。”
钟栖月放在腿上的手收紧,问:“必须要回去吗?”
“你可以选择不回去,但……”段砚川心里也很紧张,诚恳说:“我很希望你能跟我走,我调查过你的资料,目前你在纪家过得很不好,不是吗?”
“你那个养母,她对你并没有表面那么好。”
钟栖月没有吭声。
“我猜,离开纪家应该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得知你是我的妹妹后,我就更不可能放任你留在纪家了,即使你不愿意跟我回英国,我也会想办法让你离开纪家,给你买一套房你自己住在北城都行,但纪家你是绝对不能再留下去了。”
他受不了自己的妹妹在纪家那样的豪门大族里寄人篱下,这种家庭,她一个外姓人,还是以情妇养女寄住的外姓人,段砚川甚至不敢细想钟栖月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钟栖月犹豫不决,望着面前的咖啡,神思恍惚。
看出她似有不舍,段砚川问:“你在北城,或者说,在纪家,还有什么割舍不下的吗?”
钟栖月第一时间想到了纪冽危。
她不知道该跟谁说这件事,现在更无法跟这个刚相认的哥哥开口说自己和纪冽危的事。
便仍旧保持沉默。
段砚川沉吟了会儿,轻笑:“我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我也不是要你立刻就给我答案,我会给你时间去考虑。”
“是选择跟我回英国见自己的家人,还是你想留在北城……”
“全都由你自己决定。”
第38章
晚上七点半, 钟栖月独自坐在咖啡厅里沉思。
就在十五分钟前,段砚川因有急事先离开了,但不久前的谈话内容却仍留在她的脑海中, 掀起了不小的涟漪。
她垂眸望着手中照片里的中年女人。
照片中的人即使是一张极其陌生的面孔, 但初见的那一刻,在她心里的那种震荡是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
原来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原来她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亲人的。
原来, 她的母亲有一双这么慈爱温柔的眼神,这种由内散发的温柔与钟蕊刻意伪装出来的, 全然不同。
照片中的女人,见到的第一眼,的确让钟栖月有一种心脏被一丝丝拉扯的酸胀感。
这就是血缘吗?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很神奇的是,光是看着这样一张陌生的照片, 她都会很想流泪。
她在这个世上还有家人。
她不再是孤独一人了。
或许, 以后再提起母亲, 对她来说,也不是犹如噩梦那般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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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栖月站在路边等了五分钟,一辆法拉利在她面前停下。
这应该是纪冽危新换的跑车。
她上了副驾驶落坐, 纪冽危见她眼眶有点红肿,眸色微变:“哭了?”
她摇头说:“大概今天风太大, 吹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