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简短的信,充满了冷血无情四个字,她这次是真的彻底跟他划清界限。
这一瞬间,纪冽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寒冷灌入四肢百骸的感觉,那股寒凉浸入骨髓般,他浑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是痛的。
痛得彻彻底底。
安静的室内,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响起纸张被用力攥成一团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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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那,纪老爷子没说开饭,也没人敢开动。
直到十分钟后,纪冽危换下大衣,穿着一身深色家居服下楼,纪静宁才笑说:“冽危哥来了,这下能吃饭了吗?爷爷。”
纪老爷子问:“冽危,你不是在溶城出差,怎么突然回来了?”
纪冽危在自己位置落坐,淡笑说:“有一点私事要回来处理。”
纪依雪好奇问:“什么事啊,让你这么冷的天也要急着赶回来。”
纪冽危脸上还挂着那抹淡笑:“能开饭吗?饭菜都凉了。”
“行了,开饭吧。”
纪依雪见纪冽危都回来了,没忍住说:“不把钟栖月喊下来吗?她一天都没出来了,晚上就让她饿着吗?”
纪老爷子让佣人过来,“去把月丫头喊下来吃饭。”
“不必了。”
纪冽危忽地开口:“她不在家里。”
“不在家里是几个意思?”纪灌云放下筷子,问:“冽危哥你怎么对钟栖月的事这么了解?”
纪冽危单手把玩着桌上的餐具,凉薄的眼神扫向全家人,平心静气地说:“她是跟我签了结婚协议的妻子,我怎么会不了解?”
妻子?!
整个纪家因为纪冽危这句话,彻底炸了锅。
最先有反应的是纪东原,他猛地站起来,声线都在颤抖:“冽危,你在说什么?把话给我说清楚!”
纪冽危没理他。
纪老爷子沉声问:“你说的结婚,就是跟月丫头?”
“爷爷。”纪冽危唇边扬起讽笑,“如果不是她不愿意公开,你们大概在五年前就会知道我和她早就有了一腿。”
五年前?就连知情人纪依雪都觉得惊讶:“你们在一起那么久了?”
纪冽危语气轻盈带笑:“是的呀。”
这么简单三个字,他即使是笑的,也让人品出他平静底色下的疯狂。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纪冽危的不对劲,他分明在笑,但那抹笑意里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有几分不似正常的疯癫,好像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纪东原如何都不能接受这件事,怒斥道:“纪冽危,你是疯了吗?你跟哪个女人结婚都行,你哪怕找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也好,为什么偏偏是钟栖月?为什么偏偏是她?纪冽危,你对得起你九泉之下的母亲吗?”
纪冽危抬眸看他,眼睛像刀子似的:“对不起我妈的人,是你。”
饭桌前每个人神色紧绷,也没人敢对这段感情发表什么意见看法了。
纪冽危蓦地一笑。
那轻轻的笑声,让周遭的空气也凝固成冰雪。
纪依雪后背发凉,“哥,你,你笑什么……”
纪冽危没回答,他目光轻描淡写扫过神色复杂的纪家人,“钟栖月今晚不在,她彻底离开纪家了。我的妻子,都是因为你们的压迫,才将她赶跑了。”
他几乎把心中所有的愤怒与悲恸发泄在纪家人身上,看他们的目光冰冷且不含一丝人情味,就连一向最崇拜纪冽危的纪依雪,都被他这幅样子吓得惊恐不已。
“冽危哥,你说钟栖月离开纪家了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和她结婚了吗?她怎么会走?”
他说:“你们把她逼走了,满意了吗?”
“说实话,我从来都不在意你们对她的看法,之所以藏着没有公开,纯粹是她胆子太小,顾虑太多,害怕你们会反对这段感情。”
他语气愈发冷厉,看着面前的纪家人,无论是谁,都觉得极其可恨。
“但那小骗子,她从没想过,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可。”
纪老爷子沉声道:“冽危,如果只是签了结婚协议,不代表是真正的夫妻。”
“既然她已经走了,就算了吧。”
算了?纪冽危啪地放下手中把玩的碟子,他和钟栖月,这辈子都不可能算了。
他站起身,语气冷淡:“晚饭你们继续用。”
椅子在地板上拉出了刺耳的声响,望着纪冽危又返回楼上的暗沉背影,几乎家里所有人,都忐忑不安。
小辈们从没见过纪冽危这幅模样,都被吓到不会说话了。
纪老爷子则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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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沉的卧室,纪冽危站在临窗边望着窗外的夜色,不知这样伫立了多久。
或许是到了深夜时,手机振动缓缓响起。
他按下接听,那边响起陈仲华紧张的声音:“纪总,伦敦机场那边查不到任何钟小姐的消息,按理说,航班这个点应该早已经抵达英国了,但……”
纪冽危站在临窗边看了很久的夜空,那轮弯月在他的视线里,缓缓隐匿于云层间,夜幕下,光线不知不觉更显黯淡。
听筒那陈仲华还在说要不要派人再多盯一阵子。
纪冽危忽然说:“让她走吧。”
“什么?”陈仲华难以置信道:“纪总,你不是打算把钟小姐找回来吗?”
纪冽危说:“先让她走,你现在尽快帮我查清楚段砚川的所有信息,有关他父母的,以及外祖那边,细无巨细通通都要调查清楚。”
挂断电话,他眼神还死死望着窗外暗沉的夜景。
没人比他更清楚,以钟栖月的性子是不可能会随便跟其他人离开,更何况是出国这么大的事,能让她做出这个举动只有一个原因,段砚川或许跟她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那个关系,对她来说已然诱惑到,宁愿也要抛下他。
纪冽危唇边勾起讽刺的笑意。
原来他想要给她喘息空间,在克制自己的掌控欲时,她却早就已经在谋划着逃离他的身边了。
纪家后院的景很美,美到到了夜间也称得上赏心悦目,但此时此刻落在纪冽危眼里,却犹如一片废墟,无比荒寂。
他就独身站在这儿,无论他怎么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去,好像始终都被困在这片已然坍塌的废墟当中。
那个小骗子,又把他丢下了。
她,彻底不要他了。
她把他丢在了他一片废墟的世界里。
再也不要他了。
第42章
航班抵达落地后, 钟栖月跟着段砚川从机场的另外通道走出来,一路上极其神秘,弯弯绕绕, 若非前面有人亲自带领, 她险些以为段砚川带着她迷路了。
走了一段路,段砚川才放心说:“应该没问题了, 这下避开了纪冽危的眼线。”
钟栖月心里一惊,“这是什么意思?”
段砚川:“你还没做好这些准备吗?或者说, 你也太看轻纪冽危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等他一周出差回家后才会知道你离开了?”
钟栖月摇头说,“我没那样想。”
从她登机之前,她就把自己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部都处理干净了, 她能猜到, 约莫中午左右纪冽危会议开完要是联系不到她, 就会察觉到问题。
但段砚川说的话,她不太明白。
段砚川拖着行李箱,大步朝外面走, 边说:“我提前拜托了我在伦敦的几个朋友,让他们在机场先帮我蹲守, 刚下飞机那会我就收到了消息, 朋友说看到几个奇怪的外国人一直守在机场的各种出口。”
“这连问都不必问,一定是纪冽危派来的人,纪家在英国也有产业,纪冽危不过就是想安排人手堵在机场这抓到你, 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听完分析,钟栖月都觉得自己是过于心大了, 竟然真觉得只要登机了纪冽危就拿她没办法。
从机场走出去,段砚川带她上了车,车上坐着一位中年司机,是华人面孔。
段砚川介绍道:“你跟着喊袁叔就行了。”
钟栖月乖巧地唤了声袁叔。
袁叔笑呵呵点头,目光在钟栖月脸上停留,待看到她那双眼睛后,怔了一瞬,问:“砚川啊,这位小姑娘该不会是你带回来的女朋友?”
“你妈总念叨让你赶紧找个对象,没想到你这次倒是听话了。”
段砚川系好安全带,闻言挑眉道:“我什么时候没听我妈的话了?除了谈恋爱这事真不是听话就能解决的。还有,这个小姑娘不是我女朋友,至于是谁,回家你就知道了。”
见钟栖月拘谨地坐在那,段砚川给她递了一方帕子,“擦擦手。”
钟栖月看他,他笑说:“你很紧张,不是吗?”
钟栖月叹气,“我的确没想到了原来他还打算在英国把我也带回去。”
段砚川坐姿松弛,看着她说:“虽然你没有跟我详细的说过和纪冽危之间的事,但为了能把你顺利带回来,我不可能不对他做功课,那段时间我调查他很久了,据我打听到的消息,纪冽危要是知道你不告而别,是不可能这样无动于衷。”
“或许,你还要做好,他随时会找来英国的准备。”
“说实话,以纪冽危的能力,要在英国找到你应该很轻松。”
钟栖月手缓缓收紧,垂眸沉思。
是吗……
倘若他真的找来了,会怎么对她?
他说了,如果她再敢推开他,便不会再原谅她了。
段砚川若有所思盯着钟栖月的侧脸,试探问:“你希望他来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