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栖月问:“孟师叔要来我的工作室?”
孟行白点头,又问:“段师侄是不想要师叔么?”
他做出一副老爷爷捋胡须的样子,叹气摇头:“那师叔怕是没地方去了。”
“别啊师叔。”钟栖月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眼眸忽闪:“我可太需要像师叔这样的人才帮我了。”
孟行白笑意更深,看着她。
“行白,我这外孙女很有天赋有灵气,不过缺少点经验,她目前还需要你来多多指点了。”段允奎叮嘱说。
“您放心吧,老师。”
-
盛世公馆。
浓烈的酒精味在空气中悬浮,满桌子的酒瓶东倒西歪,见状周余寒只好又喊人进来送酒。
侍者将酒瓶放下,抬腰起身时朝沙发那看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神色倦懒,眼眸微醺,饮酒时喉结滚动,下颌线条流畅,性感的样子让她看了脸不由一红,忽然就舍不得走了。
周余寒瞪了她一眼,侍者后背紧绷,溜了。
“冽危,你这酒量恐怕现在没人能拼得过你了。”
纪冽危轻笑,“舍不得你的酒?”
周余寒扯唇,“讲真,还真有点不舍,你也不是不知道,你那妹妹有多会花钱,我现在不紧着点,以后怎么给她买买买?”
纪冽危没说话,又仰脖饮下酒水。
“别说,今晚进来给咱们送酒的姑娘,又有几个总是在偷瞄你,我他妈真想知道,是不是已婚妇男就失去了对女性的吸引力了还是怎么,为什么那些姑娘眼里只能看到你呢?”
纪冽危懒得搭理他。
周余寒也习惯了,觉得这样喝酒挺没意思的,“要不喊几个兄弟来玩游戏?你以前不是很会组局吗?”
“没劲。”
“那什么有劲。”
纪冽危又没理他。
周余寒越来越觉得他难伺候得很,凑近过去喊:“大舅哥,你说你什么情况,你心肝宝贝走了你喝酒,她回来了,你还喝酒?”
“能别烦我?”他语气很不耐烦。
“行啊,我不烦你了。”周余寒冷冷一笑:“说起来我前几天去段家,虽然没见到你那心肝宝贝,但有从段老爷子口中听说,他似乎给你心肝相中了心满意足的对象。”
纪冽危的眼神微不可察变了。
周余寒自然看出来,故意嗤他:“有反应了?”
纪冽危问:“谁?”
周余寒回忆道:“好像是段老先生的得意门生,叫孟行白,也是陶艺师,前不久加入了你心肝的工作室。”
“你是知道的,段老爷子性格古怪严厉,能让他收做学生的定不是普通人,他还介绍给自己外孙女认识,两人合作后每天一起工作,目的是什么,应该不需要我直接戳出来了吧?”
纪冽危慢慢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液体映出他波光潋滟的眸,“你说这多有趣?”
周余寒后背发凉,“你别这样……”
他忽地站起身,“走了。”
“冽危,你去哪儿?”
回应他的是包厢门关上的声响。
-
西环路的工作室。
钟栖月穿着围裙坐在工作台后,听到脚步声响起,她头也没回,问道:“师叔,我这手法您觉得对吗?”
孟行白仔仔细细地观察了片刻,眼底露出肯定的神色:“以你的能力,已经不需要让我指点了,你是个合格的陶艺师。”
“我的经验肯定比不上师叔啊。”她扬脸笑起来。
孟行白说:“经验是慢慢累积的,我只是比你从事这行业要更久一点,如果你从小在段家长大,只会比我更优秀。”
关于钟栖月刚出生,被医院护士用自己身体孱弱的女儿调包一事,段允奎曾经跟他讲过。
从段允奎的口中,不难听出对自己外孙女的怜惜,还有遗憾。
遗憾自己这么有天赋的孙女,竟然因为这样的事,从小吃了诸多苦楚,就连自己感兴趣的陶艺工作,都险些错过。
能得到肯定没人会不开心,钟栖月弯唇浅笑:“说起来,我还得感谢师叔。”
“感谢我?”孟行白问:“谢我什么?”
她说:“我这工作室的第一笔单子,不就是师叔的人脉吗?”
“喔。”孟行白笑着说:“只是恰好认识的一个长辈,想要订做一套瓷器,我就把你介绍给他了,他对你的作品审美和能力都很赞同,我不就是个牵线的作用。”
“不管,就是得谢谢你。”钟栖月边捏着手中陶土,边问:“对了,晚点我请师叔去吃夜宵?”
孟行白看着她,说:“好。”
等钟栖月忙完手里的活后,才发现室内已经没人了,想起刚才孟行白说出去接个电话,她干脆先去洗手,解下围裙,盘算着去哪吃夜宵比较好。
出了工作室,钟栖月从包里抽出钥匙。
正欲关上,手腕忽地被一股力道攥住,还没反应过来,将她往边上的墙角拉。
“捂——”
她的呼救,被掌心按住。
夜里楼道太暗,角落里几乎都没有光线,她只能嗅到无比清晰的清冽香味,那是对她来说几乎是深入骨髓的味道。
那瞬间,她没看到人,就知道是谁了。
纪冽危感觉到她没挣扎后,便松开捂住她唇的束缚。
“纪先生。”钟栖月皱眉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或者说,她应该问,他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把她拽到角落。
空气中似乎有股浓烈的酒精味,“你喝酒了?”
在她印象里,纪冽危除了应酬,一般不会饮酒,就连应酬饮酒也只是浅饮几杯,现在这酒精味,很明显,他喝了不少。
纪冽危:“喝了,还喝了不少。”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耍酒疯。”他垂眸笑,“毕竟喝再多,也醉不了。”
他微垂下的眸子,漆黑泛水光,像浸泡在酒液里黑曜石,引诱人沉沦。
但钟栖月没闲心想那些,只觉得他那抹笑容,忽地让自己很难受。
同三年前的笑很不一样,凉薄中似乎含着讽意与自嘲,“纪先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冽危背脊倚在墙边,淡笑:“没事。”
走廊的另一端渐渐传来孟行白的脚步声,纪冽危漫不经心问:“那男的是谁?”
钟栖月接话:“我合作伙伴,也是我外公的学生。”
话说完,才觉得不对劲。
她现在和纪冽危又没有任何关系,怎么他开口一问,她就什么话都说出去了。
好像是特意解释给他听的一样。
纪冽危自然看到了她眼里的懊悔,也品出其中的意味,轻笑,对她这个回答很满意,心里那团窝火,也这样被她轻易浇灭。
他又问:“只是合作伙伴,不会是其他的关系?”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钟栖月下意识紧张起来,想也没想,直接说:“不会。”
纪冽危眼神深邃盯着她,“记住你今晚说的话。”
话音刚落,他往暗处走了。
直到孟行白走过来,见钟栖月僵硬地站在角落,疑惑问:“你怎么站在这面壁?”
她转过身来,笑着转移话题:“师叔准备好了吗?我请你去吃夜宵。”
孟行白正想说这事,抱歉道:“只能下回了,刚才家里来了电话,说我奶奶病了让我赶紧回家。”
“这样啊,那师叔快回去吧。”
-
钟栖月晚上回家时,很晚了,段允奎早就休息了,只有段知晴在一楼客厅等她。
好像无论她几点回来,妈妈都会等她。
钟栖月心里软做一团,轻轻把段知晴喊起来,“妈,您回屋睡觉吧,沙发这容易着凉。”
段知晴睁开睡眼惺忪的眸,“好,宝贝你去洗澡,妈妈今晚跟你一起睡。”
段知晴时不时会跑来跟她睡觉,钟栖月都习惯了。
等她洗完澡回卧室。
段知晴正坐在床头柜上翻看段砚川给她买的爱情小说,看到男女主的亲密片段时,她没忍住笑出声。
钟栖月掀被子躺下来。
段知晴把书合上,好奇问:“宝贝,你有没有想要谈恋爱?”
她怔了会,说:“没有。”
“怪了,你和你哥怎么都是性冷淡,对谈恋爱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你哥都三十二了还是单身。”
段知晴语气惆怅:“我现在特别操心他的感情,但别看他性格这么好,实际上骨子里很犟,感情的事越催促,他越觉得烦,越要跟你对着来,偏还要嘴里说自己是妈宝男,什么都听妈妈的话。”
钟栖月点头,“砚川哥他自己应该有主意。”
“所以啊。”段知晴替钟栖月掖好了被角,说:“妈妈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我?”
“你也二十七了,妈妈倒不是催你赶紧结婚,只是想要你在最好的年纪里试着去谈一段恋爱,免得以后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