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问:“我爸说下雨闲着也是闲着,想去小溪边烧烤,你一起吗。”
许若向来不擅长社交,更不会贸然和不熟悉的人出去,她还没想好怎么拒绝,男孩又说:“那个哥哥也去。”
许若微愣。
男孩又补充一句:“他让我来喊你的。”
许若莫名有点无奈,这男孩怎么说话大喘气,一句话分三次说,想到哪句说哪句。
她抿抿唇,问:“他怎么不自己喊我?”
“他脚崴了,走路都得蹦着走。”
“……哦。”许若表情凝滞了一下,又问,“那他还能去?”
男孩没想到许若问得这么仔细,先是抿紧了唇眼珠转了圈,而后叹气:“好吧,实际上他是说,如果你去他就去。”
许若一怔。
“姐姐,我喜欢这个哥哥,我想让他去!你就行行好呗~”说着,男孩讨好似的眨了眨眼睛。
许若敛眸,倒也没思考太久,就点了头:“行。”
男孩握拳大笑:“yes!”
看着男孩跑回去报信,许若也笑了笑。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干脆就同意,但她确实是已经答应下来了。
于是她回屋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裳,在包里放上一瓶驱蚊水,又到厨房把她从京市带的红酒带上,总不至于白吃白喝。
再出门时,发现隔壁一家还有陈星彻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为了照顾陈星彻的脚伤,隔壁大哥专门开了婆婆的电动三轮车,这会儿三轮车里装满了烧烤要用的东西,只能坐两人。
大哥还有一个女儿,不过三四岁,穿个小黄鸭的雨披,小小一只很可爱,已经在车上坐着了,另一个位置显然是给陈星彻的。
然而陈星彻却死活也不上车。
问就是嫌土。
大哥拿他没办法,又觉得他挺有意思,笑得不行。
许若最知道陈星彻的德行,便说:“没事,您不用管他,让他自己走。”
大哥却摇头:“他脚肿老大一块,还是别步行了。这样吧——”大哥琢磨了一下,对陈星彻说,“我去我发小家借摩托,你等会儿哈。”
大哥为人热情,没等大家说什么就走了。
大嫂便骑上三轮车,说要先带孩子们走,问许若:“小姑娘,他那摩托车只能带一个人,要不你抱着我女儿坐吧。”
许若扫了一眼三轮车,又扫了眼陈星彻,他一袭黑色山本耀司,打了把能挡住三个人的大黑伞,在旁边酷酷的抽烟。
南方烟雨下,这人怎么有点韩剧氛围?
仔细看,才发现他仔细打扮过,因为她看到他抽烟的手上,很骚包的戴了两枚简约风的戒指,视线往上,她怔住了——他久违的戴了耳钉,黑色的钻,很小一颗,就像最开始那枚。
许若的眼睛有那么一会儿忘记眨。
当初陈星彻说过,戴上耳钉,就代表他们在一起。
察觉到许若的视线,陈星彻也回看过去。
他是能读懂她的。
他感觉有些情绪在心头聚拢,他不愿意这些情绪太强烈,敛眸,再抬眼,竟是冷冷拽拽的,问:“你看我穿这样,能坐那个三轮车吗。”
许若收回思绪,没答他的话,而是对大嫂笑了笑:“麻烦你了。”
陈星彻深深看她一眼,也没拦她。
就这么目送大嫂骑着三轮车先带他们走了。
等大哥骑来摩托的时间,陈星彻接到了一通电话,他这边刚通话结束,摩托车的声音就在耳畔响了起来。
小溪离村子很近。
他们一行人绕了点路,走有水泥地的大路过去,抵达之后,先把户外遮阳伞、折叠椅和桌子都支起来,后来许若和大嫂串串儿,大哥负责把烧烤架装好和生火,陈星彻则在一边调试小音箱,给大家放了首音乐。
不远处的孩子们在小溪里踩水,一脚一个大水花,玩得不亦乐乎。
大哥大嫂几乎每隔两分钟就要提醒一句:“石头滑,注意点!”
却换来一声惊喜的大叫:“爸爸这有好多鱼!你来捉鱼我们烤鱼吃吧!”
大哥也不是个扫兴的人,闻言二话不说就放下手里的活,撸起裤腿就下了水,大嫂就指着他们笑眯了眼。
这一幕特别生动。
生动到许若确定她会把这一家四口写进书里。
“抓到了!”男孩惊呼一声,忙不迭朝陈星彻跑过来,高举着一只小龙虾,笑道,“哥哥你看我们抓到小龙虾了!”
大嫂撇嘴笑嗔:“这孩子,第一时间居然是给你哥哥看,昨晚和你哥哥住一晚,就忘了娘是吧。”
他们一家昨晚回到婆婆家时,才发现陈星彻在那暂住,家里没那么多房间,只好让男孩跟陈星彻睡了一晚。
男孩闻言,又急刹脚折了回来,把龙虾举给大嫂看,笑:“妈,你看大不大。”
大嫂摇头:“算了,给你哥哥先看吧!”
男孩咧嘴笑,说:“好嘞!”
陈星彻则始终淡淡笑而不语。
大嫂看男孩走向陈星彻,忍不住同许若讲小话。
许若不知道怎么接,只好扯开话题:“你们一家好幸福啊。”
大嫂“害”了一声:“过日子嘛,都这样。”
默了下又说,“你以后也会拥有这种幸福的。”
这话好暖,许若心里被击中了,下意识看了眼陈星彻,他举着龙虾正吊儿郎当地同男孩说什么,多半是在唬人,把男孩说得一愣一愣的。
许若忍不住莞尔,视线一偏,又看到他的耳钉。
当初被他亲手摘下的耳钉,此刻被重新戴起。
其中意味太多。
许若想到一句话,胆怯的人不配得到爱情,而勇敢的人会被爱情嘉奖。
陈星彻无疑是后者。
思及此,许若敛眸,感受到了一种空山新雨后的平静。
在许若低头的瞬间,陈星彻瞥向了她,注意到女孩嘴角淡淡的笑意,他的眼眸也温柔几分。
大哥和小女孩捉了条小鱼回来。
原本是小女孩嚷嚷着要吃鱼,可是捉到手之后,她又觉得鱼儿太小了,不忍心吃,最后又给放生了。
男孩见状,也把几只龙虾又丢进小溪里。
于是这天大家没吃到鱼肉,也没吃到小龙虾。
陈星彻给大家亲自烤了带来的肉串和素串。
也不知道他怎么烤的,火候掌握得特别好,惹大哥一家直呼过瘾,一个劲儿夸他。
许若却是知道陈星彻的,他爱吃,也会吃,更懂吃。
她常想,如果有一天他们家落魄了,他去做厨师应该也能白手起家。
这顿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雨就停了,天空渐渐放晴。
吃完饭后,许若蹲在地上,和女孩玩抓石子,其余人则正好凑一桌打麻将。
许若到国外生活过之后,才知道世界各地的人都会玩「抓石子」,美国人把这个游戏叫「Jacks」,韩国叫「Gonggi」,非洲叫「krapke」。
这是一个看似无聊,但是玩起来就停不下来的小游戏。
不知不觉大半天的时光就过去了。
是直到回到家里,检查自己身上被蚊子咬了几个包之后,许若才发现,这一天平淡得像流水账一样。
可许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小时候觉得生活要有声有色才好,可长大后才发现流水账也没什么不好。
这代表现阶段生活安然,没有强烈却短暂的喜悦,难以抒发的苦闷,催心肝的痛苦。
希望生活里什么波澜都不要有,就这样平淡安稳就好。
大哥一家,在婆婆家里住了五天。
那五天时晴时雨,许若常常会和他们待在一起。
天气好时他们会去山里转转,下雨就一起打麻将,她牌技不好,有时候陈星彻不玩,在一边指导她玩,她却还是输,把陈星彻输急眼了,气得他出去抽烟。
许若看他那样,却有种莫名的愉悦。
大哥一家在第六天时离开,而许若也在当天接到朋友的电话——对方即将在两日之后回国。
许若打算在两日之内把房子打扫一遍再搬走。
这天上午起床之后,许若正准备把床单洗了。
隐约听到有人敲门。
许若走出卧室,敲门声更清晰了几分,她加快步子去开门。
谁知刚打开门,迎面有一个黑色的东西砸过来,许若本能去接,差点没接住。
将那东西抱到怀里,许若才看清是一个头盔。
再看刚刚把头盔丢给她的人,一只胳膊懒懒垂下,另一只胳膊把头盔夹在腋下,似笑非笑盯着她。
而他身后是大哥发小的黑色摩托车。
许若问:“干吗?”
“带你去个地儿。”两句话几乎同时说出来。
许若顿了下,才问:“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