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地手撑在他胸膛上,亮晶晶地看着他,问道:“砚砚,我觉得你今天救人的样子,好厉害。”
池砚正心不在焉地玩着她的发尾,闻声垂眸觑她一眼,有些好笑:“今天怎么嘴这么甜?哦,放心吧,不会反悔临时赶你走的。”
“谁是因为这个啊!”她不轻不重地在他下巴上咬了一口,像小狗磨牙,听到他轻嘶一声才松口,歪头思考几秒后,认真说道:“我现在有点可以想象到你当医生会是什么样了。”
当时知道他既没报热门的计算机金融,也没选物理相关学科,而是报了临床医学时,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包括程麦,因为他从没表露过任何迹象。
而且,医生,多辛苦啊。
路夏前几天还在嘲笑他,说他哪里像要救死扶伤、舍己为人的医生,明明做个剥削工人阶级的黑心资本家才符合他的气质。
可今天过后,程麦忽然觉得,路夏错了,她也错了。
池砚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好医生的。
不过……
她依旧很好奇:“砚砚,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去学医的啊。”
之前问过他两次,这人都糊弄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氛围使然,这次他没再搪塞,双手枕在自己头下,看着上方白色的篷布,静默好久才开口:“还记得半年前我妈生病做手术吗?”
程麦:“嗯。”
“坐在手术室外无能为力的时候,还有,当医生出来告诉我她没事的时候,”他抽出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告诉她:“生老病死是每个人注定会经历的过程。麦麦,我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也许花一生的时间去研究某些物理难题也不会有太大的突破。但学医的话,至少,在他们有需要的时候我不会无能为力。”
听了这番话,程麦有点惊讶,她从来不知道池砚会这样想,也有点愧疚,自己之前和路夏是一个想法。
当她把这些跟池砚说了后,只听他轻笑一声,“嗯……倒也不是完全不对,我也没说我会一直当医生。”
“啊?”程麦傻眼,“什么意思啊?”
“你记得那个给我妈动手术的专家吧,他医术的确很厉害,可他一天能做多少手术,救多少人呢?一个人的精力和影响范围始终是有限的。”池砚偏头,看向了帐篷窗户外的草原:
“在南省,也只有少部分人可以请到他。那在其他地方呢,肯尼亚,草原,山里,又能培养出几个医生?又能留住多少优秀的人才长驻。我们之前去的救护站,除了包扎和打止痛针,医生连看个骨折都够呛。”
“但是如果,能把AI和医学结合起来,不管是AI诊断,还是基础手术机器人,都能极大的提高效率和准确度。它不会累,不需要工资,也不会像人一样拥有其他欲望和情绪,想要更好的生活条件,更好的工作环境。通过数据模型,精准度会一直提升。如果能推广,后期降低价格,假以时日,偏远的地区,普通平凡的病人,负荷过重的医生,都能从此受益。”
“这,就是我想做的。”
程麦似懂非懂:“那你为什么不学人工智能专业呢?”
“医学专业会有去医院见习的机会。我想,只有实际经历过,我才会更明白医生和病人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这很重要。就像我刚才说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这种研发,不可能只由我一个人来完成,”他笑了下,“但最核心的技术和理念,必须由我来把控。”
刚才还说着只是个普通人,但此时此刻,聊起自己的梦想,那双看向她的眼睛瞬间变得熠熠生辉,如黑曜石般耀眼。
那是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
程麦为他开心,用力点点头:“你一定会成功的,我相信你!”
池砚淡淡勾起唇角,没接着说下去,只是话锋突转,问她:“你呢?”
“我?”说实话,程麦还真不知道,她最不擅长的就是提前规划,想了好久才说道:“我只想以后找个轻松又好玩的工作,开开心心的,领导不骂我,同事别卷我,下班谁都别烦我,就可以啦。”
她吐了吐舌头,“你知道的,我最懒了。”
说完,她不好意思地趴回到他胸膛上,就听头顶传来男生低低磁磁的一声轻笑,“确实是挺懒的。”
“喂!”
自己说是一回事,被喜欢的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了。
程麦锤他一下,结果拳头被人截住,出去了撤都撤不回。
他闷闷笑着,另只手刮了下她的脸,调侃了一句:“是谁前几天嫌机场太大,走了一公里就坐行李箱上耍赖,硬让我推来着。”
见她气鼓鼓明显不乐意的样子,池砚改口:“行吧,那不叫懒,只是我女朋友突然返青还童,成走两步就会累的宝宝了。”
程麦是典型的说她胖她就能喘的类型。
听到池砚这么说,她立马抬起头,非常良好地适应了这个身份并提出需求:“那我现在累了,你要哄我睡觉,还要有晚安吻~~”
对于女朋友此等要求,他自然无有不应。
交换了一个湿润又缠绵的晚安吻以后,池砚抬手温柔地帮她抹去唇边水渍,就见趴在他身上的姑娘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甜丝丝的笑:“就算今天晚上风刮得再响,我也不怕了。”
一室恬谧。
程麦心满意足地闭上眼,正要睡,就听见他冷不防突然问:“去年你来马塞马拉的时候是不是晚上也刮这么大的风?”
程麦嗯了一声,以为他都担心到过去了,心里甜蜜得直冒泡,正要告诉他没什么的,就听他凉凉地扬声问了句:
“所以你上次晚上睡不好是怎么弄的?我不在的那次,去找那英国哥们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
“……”
说实在的,英国哥在ins躺列一年太久没出场,听池砚猝不及防地一cue,程麦还花了两秒钟思考这号人物是谁,想起来后无语地搓了下眼睛,憋笑道:“池砚你烦不烦!”什么陈年老醋了还喝,也不怕闹肚子。
池砚仰面躺着,目光悠悠地看着上方:“嗯,书上说过,愤怒,也是心虚的一种典型肢体语言呢。”
“……”
妈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
估计等俩人八十岁了上公园遛弯,她但凡多看一眼别的年轻帅哥,池砚还能从旧账理翻出这一笔,嚼吧嚼吧再吃一回醋。
她算是发现了,她的男朋友,其他时候都很大方,从不计较。
唯有在吃醋这件事上的记仇程度,强得可怕。
哼!
魔鬼的天蝎男。
第70章 醉酒
这是从同学升学宴上接到程麦后, 池砚第一百零一次在心里按捺不住想刀人的冲动。
到底是她班上哪个傻比劝程麦这个酒蒙子喝酒的啊。
草!
大夏天的,傍晚时分,本就够让人心浮气躁的了, 偏偏背上那个醉醺醺的酒鬼还一无所察,在他身上扭来扭去, 像个在油锅里滚着的牛皮糖。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腾不出手, 只能警告她:“安分点, 别乱动了。”
但背上的这位挑剔鬼娇气包根本没觉察到他语气里的烦躁和危险, 扯着他的耳朵哼哼唧唧抱怨个不停:“你走稳一点呀!我的胃、胃,好难受……唔……想吐。”
“活该。”
他心情不好, 语气也凶, 说出的话毫不留情,但到底还是放慢了步伐。
算了。
不配合的话,万一等下难受到真吐出来, 就现在俩人这个姿势,最后遭殃的不还是他。
但即便这样, 她仍旧不满足。
安生了没两秒, 俩人经过沿街一堆小摊时,原本还在装尸体的某人忽地鲤鱼打挺直起身来, 与此同时,环在他颈上的手臂也跟着猛地发力一勒, 嘴里还发出一声长长的“吁”。
猝不及防中, 池砚被她骤然收紧的手臂勒到咳嗽了两声。
等反应过来,重新抓稳她乱窜的大腿后, 他无语至极地笑骂了句:“草,勒马啊你!”
但喝醉酒的人, 对外界的情绪感知能力为零。
程麦打了个酒嗝,丝毫没收到他不怎么样的情绪影响,大着舌头告诉他:“想吃、臭豆腐。”
“吃屁,”池砚扫了眼,冷漠地恐吓她:“路边摊都地沟油,吃了你明天就长胖长痘,还会致癌——”
说这话时,俩人正巧停在人小摊前,这一行动简直就是在断人财路,尤其是周围还有别的客人在的情况下。
池砚这话还才起了个头,立马就被一边忙活一边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的摊主打断:“欸欸欸,小伙子,你怎么说话的。我在这块可做了二十多年,全是回头客。什么地沟油,你莫乱讲咯。”
有了摊主声援,程麦又来劲了,重申道:“哥哥,我好饿,要吃臭豆腐!”
说话间手还不老实,凑过去一会儿扯扯他睫毛,一会儿戳了下他的脸,小动作不断,腿一下又一下地晃着,一旦察觉池砚有点不管不顾拔腿要走的意思,立马开始踢腾不止。
“别说胡话了,这么热,你不想,”他顿了下,又哄她:“先回家了。家里还有一堆你之前买的垃圾食品。”
“可我现在不想吃垃圾食品,就想吃这个,特别特别想,”她眨眨眼,慢吞吞地纠正他:“吃完,再回家。”
俩人说话间,小摊前一直站着俩等食物的女生,虽然身子冲着摊主,但余光一直没离开过他们这,偷偷打量个不停。
本来还以为这俩是情侣,但“哥哥”、“回家”这俩词汇一出,两人明显松了口气,立马转过身,热情不已地劝池砚:“诶呀,帅哥,你妹妹饿了,想吃就给她买嘛。偶尔吃一次不会怎么样的。”
毕竟人手里已经端着碗刚出锅的臭豆腐。
再扯地沟油那套,估计到时候不仅摊主想把装满油的锅暴扣他头上,对这些买了东西的客人也不太礼貌。
他敛眉合眼,随口瞎扯了个理由:“不了,谢谢。我们赶时间回家。”
本意不过想拒绝,但话音刚落,俩女生眼睛顿时就亮了,兴冲冲地把自己刚到手的小吃递过去:“没关系!你先拿我们的,我们不赶时间的,可以等下一锅。”
另一个女生更是反应迅速地打配合:“帅哥你看,要不当这份是我们转卖给你的,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转账?”
这回,还没轮到池砚回绝,原本趴在他肩头烂醉如泥的人就像嗅到了什么“外来物种入侵自家领地”的危险气息,警铃大作地抬起头,微眯起眼聚焦成功后,视线像x光一样敏锐,在俩女生间巡视了一遍,不悦地皱起眉,然后——
在所有人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她就像个霸总,单手掰过池砚的脸,在众人逐渐瞪大的眼睛和放大的抽气声中,毫不犹豫地对准少年红色的棱唇亲了一口。
整个过程中,冷面修罗一样的男生却突然听话得不行,像大尾巴狼突然披上了一层羊皮一样,乖觉不已地背着她站在原地,任由她兴风作浪为所欲为,半点抵抗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几不可察地在最后关头抬起了一点下巴,方便她吻上来。
整个过程十分丝滑流畅,一看就知道这俩人没少干坏事,才能培养出这样的默契。
直到程麦突然加重力度,重重在他下唇上咬了一口,池砚才眉头微蹙,轻轻吸了口气,她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开他。
再转过脸时,少年唇红齿白,眼睫低垂,暧昧得叫人不敢细看,可端看他外表,乌发黑瞳、冷白皮,之前哪怕身处闹市,却高冷得像山顶沾满冰雪的青松,叫人难以企及。
但这样的高岭之花气质此时却让他下唇上冒出的一点湿红破坏个彻底。
冲击力太强,大家一时间都愣了下,不知道作何反应。
池砚嘴角却不甚明显地扬起一秒,心情刚刚阴转多云,抬腿正要走,但程麦却没完。
明明她才是咬人的那一方,她却委屈得不行,眉毛一撇,嘴巴瘪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也没耽误这位醋意大发的未来影后现场给大家奉上一出奥斯卡best moment,蹭着他的脸磕磕巴巴地控诉道:
“哥哥,我都冒着要去德国看骨科的风险跟着你了,你不能这样呜呜……把我骗到手了就欺负我。”
“是你说过只爱我,我才和你在一起的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