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染着鲜血的越野车朝直升机开了过来。
秦站调转枪口,瞄准了楚言,犹如绝望的牲口在呐喊:“死吧!”
“小心!”
佣兵一把将楚言推了进去。
下一秒,子弹落在直升机的外壳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刚才保护楚言的佣兵也被击中,虽是打在了防弹衣上,但由于距离过近,他还是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见此情形,飞行员不再犹豫,直接准备起飞。
秦像个亡命之徒,干脆从车上跳了下来,扛着枪冲上前,对着楚言扣下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黑影闪过,机舱外侧蓦地传来重物撞击的闷响。
楚言定睛,霎时怔住。
周慎辞挡在她的面前,白衫彻底被鲜血浸染,粘稠的血液滴在脚下,没有响声却足以震慑人心。
“周……”
楚言发不出声,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那宽阔的肩膀塌了下去,像是分崩离析的城墙。
这时增援的人赶到,将秦控制。
可是楚言已经无法去管外界发生什么了,她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
“周慎辞……”
她音色变了调,完全是挪着身子爬到了门边。
周慎辞额上的血顺着他硬挺的轮廓划下,落在眼角里,化成血色的眼泪。
他的胸膛起伏,呼吸粗重,仿佛一只重伤的野兽。
“周慎辞,周慎辞。”楚言抱住他的已经半垂下去的头,反复地喊他的名字,“别吓我……”
“你理理我……”
“你看看我……”
周慎辞用最后一丝力量撑开了一只眼睛,深深地凝视着她:“我在。”
“言言,我在。”
楚言恨泪水模糊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脸,语无伦次道:“你不要离开,我什么都答应你……”
周慎辞像是故意似地问:“那能和好吗?”
楚言疯狂地点头:“能……能……”
像是了了一件心事,周慎辞忽地释然一般地笑了:“……想回家了。”
楚言紧紧地拉着他,道:“好,我们回家……”
但这次,周慎辞真的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脑海里闪过了他前不久送给楚言的那个房子。
里面有他为她准备的礼物,有她最爱的设计师做的家具,有他爱她的所有的印迹。
要是能早些带她去就好了。
真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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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门楣上的灯是红色的,意思是手术正在进行中。
楚言坐在走廊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她对面坐着一个男人。
他长得和周慎辞有几分相似,但是更具邪气,像只玩世不恭又桀骜不驯的年轻狮王。
男人一身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敞着,锁骨分明硬朗,举手投足之间是淡定的散漫。
他也不管是不是医院,自顾自地摸出一支烟,放入薄唇之间,而后偏头点火,动作一气呵成,火光映着他优越的轮廓,莫名让人觉得危险。
许是注意到了楚言的紧张,他吐出一口白雾,道:“嫂子。”
楚言愣了几秒,才发觉他在和自己说话。
男人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起来的时候脸颊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和那极具魅惑的长相有种矛盾的和谐。
“别担心,腰上挨一枪而已。”他说,“我哥天生命硬。”
楚言忍不住皱眉:“哥?”
男人自我介绍道:“嗯,我叫周明礼,里面躺着的是我大哥。”
楚言小声道:“既然是你哥,怎么还能说‘而已’这种话。”
想着想着,她再次蒙住了眼睛,阻止又要失控的眼泪,“都是我……万一他……”
“不会的,”周明礼道,“我哥现在可舍不得死。”
楚言抬眸:“?”
周明礼慢条斯理:“好不容易把嫂子你骗到手了,阎王来了都请不走。”
说罢,他捻灭烟头,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等他出来吗?”楚言叫住他。
周明礼头也不回,抬了下手,道:“他醒了叫他联系我,把佣兵的费用结一下。”
“亲兄弟,明算账。”
楚言莫名其妙,等人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那些佣兵是周慎辞弟弟的?!
这时,手术室亮着的红灯忽然灭了。
滑轮的声音由远及近,门把好像也在转动。
楚言倏地起身,迈开步子,迎了过去——
第41章 圆
楚言看到躺在雪白病床之上的周慎辞的时候, 再次不争气地哭了。
不过她也没忘正事,一边抹泪一边问医生:“他怎么样了?”
这个医生是周明礼通过关系找的马尼拉当地最有声望的专家,十分负责, 和楚言仔细地说明了情况,还特别贴心地将一些专业术语用朴素的语言解释。
“总之,子弹没有伤及内脏, 并无大碍,不用太过担心,等麻药劲过了, 病人就会醒了。”
楚言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些。
她跟着周慎辞去了病房, 不吃东西也不喝水, 就守在那儿,等他醒来。
可已经好几个小时了,麻药劲儿早就该过了,周慎辞还是没有睁眼。
VIP病房内,落日的余晖透过窗户无声地潜了进来,本就安静的病房又添了几分冷清。
楚言趴在病床前,侧着脑袋,默默地看着周慎辞。
他额上裹了纱布,但丝毫不影响他俊朗帅气的容颜,轮廓分明英挺如山水画里远黛, 即使阖着双眼眉头好像也在微微皱着。
真是昏迷了都要摆架子, 楚言在心里嘀咕, 指尖却忍不住抬起, 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描摹而下, 停在凸起的喉结处。
“我在干嘛啊……”
楚言垂下手,把脸埋进臂弯里。
在等周慎辞从手术室出来的时间里, 周明礼帮她联系上了寄住在周阅琛家里的念念。
念念一见到楚言,就莫名其妙地委屈,还问:“妈咪,你和叔叔在一起吗?”
楚言不知道怎么回答。
尤其对面还有周慎辞的家人。
他为了救我挨了子弹。
这种话她万万说不出来,每个字都在增加她的负罪感。
“快点醒过来,”她颇具怨念地说,“好不好嘛……”
就在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好吵……”
楚言一顿,旋即想个弹簧似的,脑袋一下竖了起来。
只见此刻夕阳将尽,最后的霞光带着缱绻的温柔,给冰冷的病房镀上金色的暖意。
周慎辞墨黑的瞳孔明亮异常,好似落下的太阳又在他眸底升起,一错不错地望着楚言。
楚言愣住了。
她在脑海中构想了千遍万遍要和他说的话,当下却全部忘记。
半晌才傻傻地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周慎辞略显苍白的唇微微扬起,道:“在你摸我脸的时候。”
楚言一下红了脸颊。
“谁、谁摸你脸了!”
周慎辞笑意更浓,自顾自说道:“很痒,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猫。”
楚言决定换一个角度“兴师问罪”:“醒了为什么还要装睡!”
周慎辞道:“没装,是真困。”
楚言不说话了。